弟弟站起來, 拉開簾子, 說:“喏,就在你旁邊的床上啊。”

陳恪青看到何笠陽就躺在房間裡的另一張病床上,這才放心下來, 松了一口氣, 他看向弟弟, 想再問問他別的事。

弟弟的神情卻有些怪異,帶著幾分奇怪和驚訝, 欲言又止。

陳恪青問:“我怎麼了嗎?”

弟弟猶豫著給他遞了紙巾:“哥, 你哭了……”

陳恪青這才注意到, 指尖摸到自己的臉頰, 是溼的,他愣了愣。

弟弟感慨地說:“我都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見你哭過了。”

陳恪青問:“何笠陽的情況還好嗎?一直在昏迷?”

弟弟說:“他之前醒過了,比你早醒,就是沒說話,但好像有些腦震盪,很累, 又睡了。這都怎麼回事啊?你們夫夫倆還鬧到要上新聞了, 不就離個婚嗎?”

打從一開始, 就不止離婚的事。

陳恪青沉默下來。

“你在發愁什麼?”他好奇地說, “誒, 你這是摔了一跤把你的面癱治好了嗎?我印象裡就沒看到你表情這樣豐富過啊。”

何老太太過來了, 她不過來不行啊, 何笠陽就她這麼一個親人。

晚上的時候, 何笠陽醒了,這時腦子清楚了,問奶奶:“陳恪青呢?他平安無事嗎?我好像記得他跟著我跳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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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跟著你跳下去了,但沒死,你們真是兩個傻子。”她感慨說,又問,“要不要吃東西?”

何笠陽盯著天花板看了好久,說:“我真是個害人精,活著也害人,死了更害人,怎麼能這樣呢?連死都不讓我去死。”

何老太太說:“你才三十幾歲,死什麼死?我都快八十了,我還想起碼再活個二十年呢,活個世界最長壽吉尼斯紀錄,這世界那麼好,多看一眼是一眼。我死爹媽,死男人,死兒子,我都沒想著去死呢。”

何笠陽被她說得挺慚愧的,緘默了幾秒,說:“我不如您堅強,我就是個軟弱的人。”

何老太太說:“死亡是世上最可怕的事,你殺過人,還敢自殺,我覺得你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了,你怎麼就不敢活著?”

之前跳樓太極端太激動,何笠陽現在整個精神狀態反倒陷在異樣的平靜之中,他長長嘆了口氣。

何老太太問他:“還找死不?”

何笠陽搖搖頭:“不找死了。我找死又得害死人。我那時候跳下去我一點都不害怕,但我看到他跟著我跳下來,我想想都覺得心慌。”

何老太太說:“我早說了小陳是個好孩子,對你再好不過了。”

“您對我也好。”何笠陽恭維說,“你們對我都好,都被我拖累了二十幾年,挺對不住你們的。叔叔當年也對我好,是我害死他的,您還收養了我,我身上還流著殺了你孩子的人的血,您能這樣不計前嫌教導我供我讀書。”

何老太太沒有怨懟,笑了下說:“我沒把你當拖累過,你是我兒子拼了命救下來的孩子,我那時想,要是我不管你,那他豈不是白死了。但我也不是沒怕過,我也怕過我教不好,又或者你天性就像你爸,萬一我養虎為患了呢?所以你青春期那時候我隱約感覺到你也喜歡男人,我是真的怕,那陣子我對你特別嚴格,你還記得嗎?沒想到你帶回家的男孩子是陳恪青,該說是緣分嗎?如果換成是別的男孩子,我可能都會從那時起開始討厭你了。”

何笠陽說:“他又遇上我還挺不幸的。”

何老太太說:“你沒問過他,你怎麼知道他舉得幸不幸?我發現你們倆還挺像的,你以前老和我埋怨陳恪青是悶嘴葫蘆,其實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你清清楚楚地問問他不行嗎?整天覺得他不是真的喜歡你,他要是不喜歡你能毫不猶豫地跟著你一起從樓上跳下去?”

何笠陽覺得眼睛有些犯潮。

其實除了那些可怕的事,他還記起了很多事,他們曾經還是有過破冰的時候了,陳恪青還和他求過一次婚,那次盛大多了,在他們正式交往三年紀念日那天,他還請了個樂隊,捧著玫瑰和戒指,那時他還是有情緒的,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陽陽,和我結婚吧。”

他當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還在探病時幸福地告訴了媽媽,結果媽媽死在了面前。

他精神失常了一年,陳恪青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他一年,他都瘋瘋癲癲了也沒有放棄過他,沒和他說過一句重話,但是陳恪青的情緒也越來越少了。

脾氣早就被磨光了。

他記得陳恪青手上有道牙印,他記憶裡是突然冒出來的,不知道是從哪來的,他問陳恪青,陳恪青從不告訴他。

在國內治療無果,後來陳恪青帶他去國外治療,在朋友的推薦下找到一位催眠師,讓他把那些可怕的記憶都忘了,然後恢復了正常。他是把事情忘光變回了正常人,只有陳恪青一個人還背負著所有的痛苦。

何笠陽現在想到最多的並不是那些可怕的事,他閉上眼睛就想起來的是小時候陳恪青揹著他走啊走,彷彿沒有盡頭。

陳恪青把他送到了光明的世界裡,而這二十七年來,陳恪青自己還困在那條泥濘坎坷的漆黑小道裡踟躕前行,一直沒有出來。

為了他,磨平了身上所有的稜角。

“就算他喜歡我能怎麼樣?我就是個拖累,拖累了他大半輩子了。我在想,他想回到八歲到底是為什麼呢?我現在也挺希望他真的回到八歲那年,他要是沒遇見過我,他該有多好的一生啊……”

“那你親口問問他唄。”何老太太說。

“怎麼問?”何笠陽懵了下。

“他就和你同一個病房的啊,就在邊上啊。”何老太太笑了,帶著幾分狡黠說。

何笠陽:“……”

何老太太理直氣壯地說:“誰讓你們從來不能好好說話,這下可以好好談談了吧。”

陳恪青拉開簾子,走到他面前:“陽陽,我從沒覺得你是拖累的。”

“你們說話吧,我先出去。”何老太太說完,離開房間,給他們關上門。

房間安靜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恪青開口了,何笠陽從沒聽過他那般溫柔的聲音:“陽陽,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是我八歲那年沒能救你,讓你經歷了那麼多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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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有沒寫的稍微有感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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