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派人給鄭心竹安排了別院,他安排的地方她很喜歡,和鉅鹿公府的差不多,清幽別緻,不奢華不張揚。先讓她休息一下,說等一下派人請她去前堂,給她介紹家裡的人。

“心竹,你且放心住著,不要覺得拘謹,要是缺了什麼東西不好意思告訴丞相大人的,你就派人告訴我,我幫你弄了來,還有,別委屈了自己,別在開了窗戶當風的地方睡覺,別總是悶在屋子裡發呆,悶了叫人找我陪你出去玩,不許去慕容鳳慕容泓他們那裡,”最後一句說得堅決,鄭心竹聽他開始嘮嘮叨叨的時候還覺得很感動,後來聽他這樣說也就沒有理他。

苻睿走了以後,鄭心竹便跟著王猛派給她的貼身丫鬟劉燻去前廳拜見王家的一干人等。出了別院門口,順著細白石子小道,曲曲折折,又過了幾道垂花門,然後便是正院的扶手遊廊,一直走到盡頭下了臺階,再一段距離就到了大堂。

大堂裡聚滿了人,男男女女,主子下人等,王猛和夫人劉氏端莊跪坐在大堂正對門口的位置,旁邊幾個年紀比較大的婦人,是王猛的妾侍。下面兩排幾個年長的,年輕的,少年的男子,還有幾個女孩子。他們衣服樸素不似平日裡看到的那些官宦人家錦衣華服,環佩叮噹,金玉釵鈿的模樣。

鄭心竹不用丫鬟攙扶,輕輕地甩開她的手,在滿屋子人的注視下,慢慢走到王猛和劉氏下方,盈盈下拜,“心竹拜見父親母親大人,祝二老身體康泰,笑口常開!”說完輕輕地磕頭在自己的託在地面的手背上。她一路走過來,在眾目睽睽之下,有點不知所措,頭腦發昏,腿腳發軟,但是她還是鎮定自若地堅持下來,至少表面是鎮定的,微微地笑著。

王猛哈哈一笑,“快起來,”然後朝劉氏使眼色,劉氏早就急不可待地站起來走下三級臺階,趕緊扶起鄭心竹,“夫君,真真就是我們的女兒了,看著眼熟,”劉氏拉著鄭心竹的手,朝她細細地打量幾眼,“我那些日子對你說我可能會有個女兒,你卻說我人老了開始痴人說夢,說我生不出來,我生不出來,難道還找不到女兒不成?”劉氏衝著王猛嬌笑,鄭心竹見她雖然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但是卻不見老態,膚色均勻,身材適中,一臉的富態,但是一笑起來卻是眉眼彎彎,雖不是絕色,年輕時候卻一定是個美人。

劉氏只生了三個兒子且都在已經長大成家,王猛七七八八子孫也不少,有的在外地做小官,大多數卻是都務農。王猛官高權重,功勳卓著,但是他的兒孫們卻基本都是務農為主,入仕者少,除非幾個特別有才能的,苻堅不肯埋沒人才多次強留他才肯放出去做個小官。

王府的人個個都樸素和藹,沒有半點的架子,又都覺得鄭心竹是個文靜可心的人,所以都跟她處的很好。

八月的時節,桂花飄香,那淡金的的,銀粉的,硃紅的一簇簇一團團的桂花,散發出濃郁悠遠的香氣。天空中那輪明月灑下萬點銀輝照在隨風搖曳的桂樹上,葉子跳動了月光越發顯得清瑩明透。

王猛領著鄭心竹他們幾個在月下閒話家常,後來夜深了,他們幾個都告辭散去,只有鄭心竹斜斜地偎在桂樹下面,淡淡出神。

“心竹,來了這些日子,住的習慣麼?兄弟姐妹相處可感覺順心?”王猛捋著須髯,看著鄭心竹有點面色沉鬱地隱在樹下暗影裡。聽到王猛問自己,鄭心竹連忙欠欠身子說,“謝謝父親關心,父親日理萬機還來關心我們這些細屑生活小節,卻是浪費時間了,”鄭心竹連忙站起身來,從樹影裡走出來。“心竹,我一直覺得你是個開朗明麗的女孩子,不要讓生活中的苦難揉縮了你的心,開心一點,”王猛朝她笑笑,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一臉黯然的樣子他就覺得不忍,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卻一個人發呆的時候就像二十幾歲的歷經滄桑的女子。

“父親,有件事情,不知道應不應當說,心竹知道您感激陛下的知遇之恩,一直都是傾力相助,而陛下對您也是極為信任,”鄭心竹頓了頓看著王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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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朝她笑笑,“心竹,人一生找到一個知己不容易,特別是如此信任的朋友更難,你想說什麼呢?是不是--?”他就著月影去看她。鄭心竹連忙跪下來,“父親,心竹希望您可以勸說陛下,放了---”她極力地忍住但是還是抑制不住的些微顫抖,王猛連忙扶起她,嘆道,“心竹,你放心,事情自然有它發展的規律,”然後又看看天色,“時候不早了,夜深了,你早些去歇著,要是身體不好了,鉅鹿公可是會心疼的?”他哈哈一笑,笑聲爽朗,迴盪在桂花叢中。

王猛白天上朝還要經常留在宮裡和苻堅談論國事,有了鄭心竹劉氏卻覺得非常貼心,鄭心竹很懂事,而且總是能說道她心坎裡。一有空閒劉氏也拿了活計帶了丫頭到鄭心竹的別院裡去呆著,和她聊天解悶,而鄭心竹也知道是王猛他們怕她無聊才總是派人來和自己說話,雖然她現在並不是很想和人閒聊,但是也不好拂了別人的好意。

“心竹,”劉氏一邊飛針走線繡著小巧精緻的荷包,一邊和鄭心竹聊天,“我看鉅鹿公的態度似乎是除了你不會再納妾了,這不但在我們大秦即使在整個天下也少見了吧?心竹,鉅鹿公對你這麼貼心,以後你會很幸福的!”劉氏笑眼微微眯起。鄭心竹正低了頭幫她描花樣子,沒有抬頭她只是輕聲道,“那也只怕由不得他了,他現在是還小,過些時日,說不定就不會這樣了,”劉氏以為她擔心,連忙勸她,“心竹,你放心,我看那就算鉅鹿公會納妾但是對你肯定也是最好的,你盡心地對他好,他哪裡會不知道?”劉氏低頭輕笑,神色間卻有一絲嬌羞,鄭心竹低頭並未看見。

相必她是幸福的,鄭心竹瞥了她一眼,四十幾歲,雖然是個續絃,但是王猛對她卻極為尊重,妾室子女對她又是極好的,她為人善良溫柔,自然會幸福了。鄭心竹恍然間卻好像真的把她當成了媽媽的感覺,“母親,父親為官清廉,而且主上賞賜的財物都推拒掉了,就靠了父親的俸祿一大家子生活能夠嗎?”她停下畫筆,然後將花樣拿起來用扇子扇。劉氏沒有想到她這麼說,嘆口氣,“誰說不是?而且你父親他還不許家裡的人出任仕官,收入不多也就是剛夠,不過,心竹,我們也不覺得為難,反而覺得過的舒心,沒有堆成山的金銀財帛,我們可以睡得很香甜,一家人和睦美滿,才最幸福,”劉氏笑得如同窗外淡雅寧靜的桂花,性柔香遠。鄭心竹看著她,覺得劉氏真的很不簡單,夫君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但是她卻淡泊名利,為丈夫密不透風得守著後院。

正在聊天閒話,小丫頭歡快地跑過來,“夫人,心竹,鉅鹿公來了!”鄭心竹一直要求那些丫頭們叫她的名字,劉氏也不介意,丫鬟們樂的和她玩成一片,更當自己家的人。一聽鉅鹿公來了,劉氏連忙站起來笑道,“人真是不經唸叨,才剛說那,就來了,”扭頭從支起地糊了窗紙的高窗外看見苻睿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待到了視窗卻略微頓了一下,然後整理了一下衣袍放慢腳步踱進來。

劉氏回頭對鄭心竹笑,“鉅鹿公卻是個細心的人呢,”然後又叫了小丫頭們,你們伺候了茶水然後就到外間候著好了,我也回去了,原打算出去逛逛的,心竹,你也別冷落了鉅鹿公,兩個人說說貼心話 ,”然後笑嘻嘻地帶了丫鬟走出去,在外間遇到苻睿互相見了禮便走了。

苻睿自從鄭心竹離開鉅鹿公府覺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平日裡也不大有精神,倒是已有時間就往丞相府跑,惹得苻堅和兄弟們都笑話他,他雖然臉紅,卻是不以為意,跑得更勤。“心竹,我來看你了,今天可好?”苻睿看鄭心竹低了頭在描花樣子,便走過來。

“你反正天天都是來地,我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的?”鄭心竹不抬頭,她雖然不喜歡他天天來看她,但是也不好拂逆了他,怕他不開心又要生事端出來。

“你父王不是封你去鄴城做侯爺的,怎麼推掉了?”鄭心竹不抬頭看他,只是低著頭,髮絲擋在眼前,連花樣子也看不見了。“我跟父王說等成親以後才去,現在去了,我又不捨得dd”他想說的清楚點,但是怕鄭心竹說他不正經,用了那樣的法子逼著她答應了他,他又看的緊緊得不肯她和慕容家的人見面,按說也改放心了,但是他還是心頭有種莫名的慌亂,他不知道父王的辦法到底是不是真的管用,他留住她的人,萬一傷了她的心,那不是讓她一輩子都恨他?他們一輩子都不開心?

但是看著鄭心竹微微低頭的模樣,他的心又定了下來,按照父王說的,總歸自己不會後悔錯過了。她髮絲垂在臉側,露出細膩白皙的頸項,精巧圓潤的耳垂帶了溫潤滑膩的白玉耳墜,在微微凹陷的細膩肌膚處輕輕晃動,閃出一片柔和的光暈。頭髮擋住看不見他的臉,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攏她的髮絲,心卻跳得厲害,正在這個時候鄭心竹一下子抬起頭來,嚇得他趕緊縮回去。

“聽說你父王把慕容家得很多人又封官放出去做郡守長史了?”鄭心竹隨口說著聽來的訊息,“嗯,慕容垂家的一些人都封了太守之類,慕容泓做了北地長史,慕容鳳去了洛陽附近,”苻睿揀那些她認識的人一一做了說明。平日裡和她說話都是他自顧自的說,今天難得她主動來問他,他說的就更多了。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對於別個女孩子他看都不想去看她們對他說話他也嫌煩,羅裡羅嗦的不爽快,可是對於鄭心竹,他就巴不得她羅嗦一點,又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在她面前羅裡羅嗦了。

鄭心竹任他顧自地說,偶爾也插兩句話,他現在五官開始長開了,濃眉大眼,眼神清亮,鼻樑高挺,溫軟飽滿的唇,略尖的下巴,成了一個帥氣陽剛的青年了。幸虧不象苻堅,鄭心竹有的時候也感嘆,如果他長得像苻堅,自己如何能日日面對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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