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內三郎走進來的時候, 院子裡的幾個人明顯變得警惕起來。雖然在看清楚之後, 瞬間就把槍又放了回去, 但神情卻並沒有放鬆, 恭恭敬敬地說道:“三爺。”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換你們來了?”竹內三郎也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新來的這一批人,竟然都是竹內家的親信,而且村子裡的異常安靜,也讓他忐忑不安。

那兩人看了看他身後的三個人,猶豫不決。

竹內三郎說道:“這是我的親信, 以後他們需要代替我在這邊做一些事情, 所以我帶他們去將軍那裡露個面, 做個登記。”

那兩人這才像是放下了心,說道:“實驗進行到關鍵時刻了,所以將軍說, 絕不允許再出任何差錯, 把這村子裡的人也都清理了,讓我們隨時注意著周邊的變化,不要讓外人察覺到。”

廖司南握了握拳,很快又鬆開來,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竹內三郎冷汗涔涔,心想大概靳明喬夫妻想要肢解他的心都有了。緊繃著神經, 告誡自己不要露出異樣,更不要去關注身後三個人現在什麼神情。便冷著一張臉點了點頭,說道:“我先過去了, 開下門。”

進入北屋之後,廖司南才發現,屋子裡的大床下面,有一條暗道,下去十幾米,才是入口。

藉著昏暗的環境,廖司南這才悄悄勾了一下靳明喬的小手指,卻沒敢出聲。不過兩人也都心知肚明,這麼巨大的工程,不可能是一年兩年才完成的,而且期間完全沒有被人發現,他們到底籌備了多久?又有多少人留在這邊?

靳明喬也摳了摳她的手心,示意她安心一些,小九跟著他東奔西跑許多年了,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相信他很快也能夠察覺到異常,不會貿然闖進來的。

進去入口的時候,包括竹內三郎在內,四個人都被嚴密檢查了一番,甚至連內衣和鞋子都沒放過,確保沒有帶任何東西之後,才被放了進去。

門口的士兵好心跟竹內三郎說道:“將軍說是今晚8點到,您等等吧。”

這話是用日語說的,語速很快,廖司南只聽到“8點”這個詞,但也大略猜到了意思,心裡頓時松了一口氣。

他們三個人,一起去見這個“將軍”的話,恐怕很容易出問題,尤其是小七,她記得小七並不會說日語,連英語都磕磕絆絆,說的並不順暢。除非扮演一個啞巴。

廖司南靈機一動,在到了竹內三郎的辦公室之後,立刻就將這個主意說了出來。

竹內三郎也正擔心這個問題,聽到廖司南的話,連忙點頭:“河內將軍是個十分敏銳的人,而且,我已經離開實驗室兩年多了,很多情況都不瞭解,他未必肯賣我哥面子,所以,要是能裝成啞巴最好了,省的出問題。”

廖司南趕緊從包裡掏出來兩粒藥,遞給小七和靳明喬:“那你們就吃下去吧,過了24小時就沒效果了,不用擔心,沒有副作用。”

小七很聽話地咽了下去。

靳明喬卻推拒了:“我不需要,我會日語,也背了一個人的資料,應該瞞的過去。”說著轉向竹內三郎,又說,“柳生彌彥,現年二十四歲,身高體型跟我一致,曾在竹內弟子學堂進行修行。於五年前來到華中區,先是隱姓埋名在漕運商會駐興餘城碼頭辦事處做過事,大概是一年的時間,後來就到了明海城,接手四市商會米糧的買賣事宜。兩年前被派到竹內三郎身邊,名為輔助,實則也是監視。”

竹內三郎瞬間驚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你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靳明喬淡淡解釋了一句:“機緣巧合,抓到了這個人。”

竹內三郎更加目瞪口呆:“柳生不是去北方辦事了嗎?怎麼會落到你手裡?”

“他去北方,是為了給竹內浩二打探藥物的下落,剛好就得罪了我的人。”靳明喬抬起眼來,冷漠地看了看他,“需要我詳細跟你講一講嗎?”

竹內三郎連忙搖頭:“不用不用!我們倆一向不和,我不關心他的死活,呵呵……”竹內三郎笑的難看,連忙否認,“反正他這次任務跟我也沒關係,他的行蹤跟我就更加沒關係了,就算他失蹤了,也沒人會追問道我頭上來。”

靳明喬對他的識時務很滿意,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然後坐了下來,說道:“瑾如,你幫我裝扮一下。”

廖司南點點頭,又看向竹內三郎和小七,說道:“那就麻煩你們兩個先去外間守著吧,千萬別讓人進來,十五分鍾就好了。”

小七點點頭,當即就拽著竹內三郎走了出去。

廖司南關上了裡間的小門,這才拿出易容丹,遞給他,又說:“你身上有關於柳生的東西嗎?不然可能會不太像。”

靳明喬點了點頭:“有,我帶了他的一縷頭髮。”

五分鐘之後,靳明喬的容貌和氣質就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再次站起來的時候,一眼看去,就是個很沉穩又很討喜的年輕人了,唇邊的笑紋讓他看上去格外有親和力。

廖司南覺得,他可能是個混血兒。與一般的日本人長相不同,柳生的眉目之間,倒有幾分北方人的影子,而且是個國字臉,膚色也偏白。

“咱們真的要在這裡等到8點嗎?還是用隱身符出去先查探一番?”廖司南怕夜長夢多,時間拖得長久了,對他們沒有半點好處。

靳明喬沉默了一下,說道:“我一會兒找個藉口出去,讓小七穩住他,咱們分頭查探。但是你千萬要小心,而且藥注意時刻跟這邊保持聯繫,萬一河內提前到了,咱們也好找機會回來。”

廖司南點點頭:“好,我現在把東西準備好。之前給你的,都帶在身上了嗎?”

“帶著。”靳明喬將一個小包包給她看了看,“放心,我沒事,這些東西我也會隨身帶著,絕對不會弄丟的,我就是很擔心你。”

廖司南握著他的手:“我有什麼可擔心的?真要是遇到了危險,我就把這裡炸了,把那些人全都炸死,然後自己逃出去。”

說著,又抿了抿唇,眉目間盡是憂慮。雖然還不知道實驗室的內部情況,但是從竹內三郎口中聽說的,廖司南也早就已經料到,這些被抓來的試驗品,大概沒幾個人能夠活下去了。而且他們體內攜帶的病毒,也不一定能夠清除,又是否會有傳染性,她怎麼敢貿貿然將這些人全都帶出去?

十五分鍾之後,靳明喬終於差不多習慣了這個人的行為習慣和說話方式,便站了起來,握了握廖司南的手:“走吧,距離八點還有兩個半小時的時間,咱們得趕快了。”

廖司南點了點頭,兩人便藉口上廁所走了出去。在廁所裡給自己貼上隱身符以後,廖司南就出門向著左邊走過去了。

沒多一會兒,就聽到了時不時傳過來的呻.吟和慘叫聲,腳步一頓,竟然有些不敢再往前走,就在門口的角落裡停留了一會兒。

有個穿著白大褂的青年男人匆匆走了過來,身邊的女護士正用日語給他說道:“……出現了新的排斥反應,身體一直在抽搐,神志也開始模糊不清,只剩下原始的本能行為。但是,心臟功能強了不少,或許我們真的可以找到突破點了。”

男醫生邊走邊問:“多久了?”

女護士回答:“注射3號病毒後,兩小時開始出現的,至今已經一小時了。期間我給他注射了緩和劑和鎮定劑,但是沒有任何效果。”

廖司南連忙跟了上去。

這裡說是實驗室,但更像是個暗無天日的地牢。一個一個的小隔間,比她見過的巡捕房的地牢還要狹窄,全是厚重的鐵門,將人關在了裡面。她也沒時間挨個去看,每個隔間裡面都關了幾個人,但是聽到裡面的聲音,就知道這些人並不好。

四面八方傳來的,全是低啞的嘶吼聲,或者是慘叫聲,驚心動魄。

這兩個人要去的房間,就在南側的第三間,鐵門敞開著,裡面有好幾個青年男士兵,正按著鐵床上那個人的四肢,將他鎖到了床頭床腳,然後在看到醫生的瞬間,立刻就退了出來。

廖司南一個不防備,差點跟人撞上,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憋住了自己的氣息。

那人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快速打量了周圍一遍,但是沒有發現異樣,便又收回了目光,很快走了出去,到走廊上待命去了。

廖司南走進去看了一眼,鐵床上那個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不知道3號病毒是從什麼東西裡面提取出來的什麼樣的物質,竟然生生讓一個人的身體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的皮膚變得黝黑粗糙,像是水牛的皮一樣,指甲也變得堅硬無比,看上去泛著幽幽的光,彷彿浸了毒一樣。五官更是慘不忍睹,臉上佈滿了水泡,像是癩□□的皮一樣,呈現不正常的青綠色,嚇得她差點吐出來。

廖司南使勁捂住了嘴巴,又看了看他充血的眼珠和變得尖銳的獠牙,屋子裡一股難以掩飾的惡臭,便急急忙忙退了出來,看著醫生抽取了他的組織液,讓人拿去化驗室,便跟了過去。

化驗室的防衛顯然更加嚴密,外面看上去就跟關押犯人的隔間一樣,但是開啟之後,才發現這不過是個掩飾的幌子,裡面竟然又是一道大門。

連續進了三個門之後,才是化驗室的所在,小護士笑著說道:“田中醫生,這是186號的組織液,我放在左邊櫃子上了。”

裡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放下吧。”

小護士又說道:“吉川醫生讓我再取幾支激發藥劑和二次藥劑回去。”

廖司南剛剛聽了一會兒他們的談話,自然知道他們口中所謂的“激發藥劑”就是病毒原液,用於注射在試驗品身上,如果出現新的變異,就提取出來,製成新的病毒原液,稱之為“二次藥劑”。

“要幾號?各幾支?”

“3號,2支,11號,3支,麻煩田中醫生了。”

男人沒有再說話,很快走了出來,將一個小盒子遞給了她:“都在裡面了,拿去吧。”

小護士連忙應下,鞠了一躬,很快又轉身回去了。

廖司南卻沒有出去,依然留在化驗室裡面,她得在將這個實驗室炸燬之前,將這些病毒原液帶出去,不然,那些被抓來的人,就真的沒有機會再活下去了。

化驗室實在太大了,好在人並不多,除了這個吉川醫生以外,就只有三個人,都在緊張專注地看著自己手裡的樣品,進行分析,實時記錄各項資料。

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來來回回送樣取樣的人川流不息,一個接一個,但是廖司南卻始終沒有找到機會,去取出來幾支病毒原液。

廖司南看了看時間,只剩下半個小時了,乾脆一咬牙,打算出去製造點混亂,她好趁機去將病毒原液,畢竟位置她已經摸清楚了,只要這三個人離開一小會兒,她就能拿到了,虛擬倉庫裡的空位,也足夠她將每一種都拿上幾支。

至於拿了以後會不會被發現,那些都已經不再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這個實驗室能不能活過今晚,還是個大問題呢。

就在廖司南打算跟著小護士在門口周邊搞事的時候,小護士突然驚叫一聲,整個人都摔倒在地上,病毒原液也被打碎了。

吉川連忙走出來檢視:“發生了什麼事?”

小護士指著前面,戰戰兢兢:“著火了……好像是,鬼火……”

她話音一落,火苗就往這邊躥了過來,小護士立刻爬了起來,忙不迭地往一邊躲了過去,然後嘴裡喊著讓人趕緊來滅火。

被她的驚叫聲這麼一打擾,裡面的兩位醫生也忍不住了,走到門口來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出現火苗?”

就是這幾分鐘的時間,廖司南已經迅速將病毒原液裝到了自己的口袋裡,然後又迅速走了出去,趁著門還沒關,立刻離開了化驗室。

再次從廁所走出來的時候,竹內三郎愁的頭髮都要白了,一看到她,立刻就精神起來了,長吁了一口氣:“你可算是回來了!大少奶奶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萬一被他們發現了,我也保不住你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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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司南看他一眼,不鹹不淡地說道:“多謝你的關心,我還不至於那麼蠢。”

竹內三郎訕訕笑了起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靳大少爺呢?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剛看到好幾個人匆匆忙忙去那邊了,該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我也回來了。”他話音剛落,靳明喬也走了過來,“咱們先回房間去吧,免得一會兒引起別人誤會。那邊的確發生了些事情。”

幾個人剛坐回到位子上,貌似認真地喝著茶,就有憲兵推門進來了。

竹內三郎連忙站起來:“這是做什麼?沒看到我正在忙著嗎?”

帶頭的人立刻低下頭去,脊背卻挺得很直:“竹內先生請諒解,實驗室裡面出了一點小差錯,我們正在追查罪魁禍首。”說著,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四個人,跟剛進門的時候,那三個人的身材樣貌都沒多大變化,便很快又退了出去。

“打擾了,竹內先生,十分抱歉。”

看著他們掩門而去,竹內三郎卻怎麼都靜不下心來了,看著出去了兩個多小時的靳明喬和廖司南,忍不住問道:“這事兒跟你們沒有關係吧?”

廖司南微笑:“我們離開過這裡嗎?”

竹內三郎頓時打了個激靈,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咱們四人一直待在這間屋子裡,從來沒有出去過!”

廖司南就笑了起來,甜蜜純真:“這就對了嘛,竹內先生,你可要記住剛剛才說的話。”

靳明喬說道:“既然這邊出了狀況,那你們的那位將軍,肯定等不及了吧?你覺得,他多長時間內能趕到這裡來?”

竹內三郎不太確定,他並不是個有責任心的人,也並不覺得這間實驗室有多重要。在他短淺的目光裡面,就算是被毀掉了,也可以重新再建一座,有什麼難的?

所以,竹內三郎躊躇了一會兒,回道:“半個小時以內?”

靳明喬冷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竹內也不敢再說話,房間裡再次安靜下來。

出了這樣的岔子,河內將軍果然匆匆趕過來了,不過十五分鍾,就在此聽到了外面熙熙攘攘的聲音,夾雜著許多人說話的聲音。

河內來了!三人迅速對視一眼,然後又迅速收回了目光,正襟危坐。

果然,沒一會兒,他們的房間門再次被推開了。

按照劇本,竹內當即就站了起來,正要開口呵斥,看到來人的模樣,立刻呆住,頓時就變成了一副十分滑稽的樣子。

河內顯然也是認識他的,口氣卻不怎麼好:“為什麼今天要帶外人來這裡?誰讓你來的?”

竹內三郎早就不知道在心裡演習了多少次,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低頭回道:“河內將軍,好久不見!我此次前來,是接到秘密任務,來檢視一個試驗品的狀態。”

說著,又抬起頭來,繼續恭恭敬敬地跟他交涉:“我也知道,在這段時間內,實驗室是由將軍統領的,所以我一直在此等待將軍到來。”

河內臉上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下,看樣子是信了,卻又說道:“那為何帶這麼多人來?那邊沒有告訴你,這時候實驗室不準進入外人嗎?”

“這怎麼會是外人呢?”竹內三郎笑道,指了指靳明喬,又說,“這是柳生彌彥,將軍您知道這個人吧?”

靳明喬對著他鞠了一躬,低著頭安靜待命的樣子。

竹內三郎又指了指小七:“這是柳生的隨從,是個聾啞人。”最後指了指廖司南,“這是我身邊的女醫生,很多專業的東西我聽不懂,需要她幫忙記錄。”

河內的目光在三個人身上再次逡巡了一圈,雖是不情願,卻也找不出什麼理由來了,又問道:“你們來了之後就沒再出過這個門嗎?”

“這是自然的。”竹內三郎連忙回答,“我也是知道規矩的人,自然不敢讓將軍為難,您可以問一問巡邏的憲兵,以及這裡的醫生護士們。”

河內沒再質疑,只說:“你先在這兒等一會兒,一會兒我讓人帶你過去。若是沒有我的命令,希望竹內先生不要給我添麻煩。”

竹內三郎點點頭,笑吟吟地應道:“將軍請放心。”

河內走出去以後,房間裡再次沉寂下來。廖司南卻指了指門口,示意有人。靳明喬點了點頭,河內的確並不太信任他們,留了兩名士兵在門口防備著。

看來,暫時他們也只能等了,不知道小九那邊籌備得如何了,距離約定好的時間,只剩半個小時了,他們得把河內活捉了,回去才好從他嘴裡,問出點事情來。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有人起了爭執,但是鐵門太厚重,隔音效果就好了一些,廖司南並不能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但是打耳光的聲音,十分響亮地傳了進來。

竹內三郎喃喃道:“這又是發什麼瘋啊?到底出什麼事了?”

他話還沒說完,房門就又一次被開啟了。河內陰沉著臉再次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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