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 蘇心潔走得並不快, 慢慢吞吞地,還有些依依不捨地再次打量了一番服裝店,想到從今之後, 這個地方跟自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心裡又顯得空蕩蕩的。

杭麗君又是個急性子, 明知道蘇心潔可能還沒走出門口,卻還是沒忍住, 迫不及待地就開始抱怨起來。

蘇心潔呼吸一滯, 忍不住苦笑一聲。她還真是個徹徹底底的敗家之犬,輸了男人不說,連好朋友也傾向了廖司南。

對啊, 她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蘇心潔走出服裝店, 站在門口,抬頭望了望天, 舒出一口氣。大概是因為, 廖司南的出現,讓她的色彩,驟然變得暗淡了吧?

起初,她只是覺得,這個鄉下來的姑娘, 大方又不矯情,不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很合她的胃口, 做個好朋友也不差的。而且,商人的孩子嘛,又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拉攏起來也要容易些。所以,在廖司南提出要開一家服裝店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就應了下來。

她有人脈,廖家有錢,算起來,她們也算是珠聯璧合。若是這樣的形勢一直延續下去,倒也不壞,因為服裝店的盈利遠遠超過了她預期的目標,手裡有了錢,誰心裡也會快樂一些。

但是蘇心潔卻沒想到,廖司南竟然真的有經商的天賦,服裝店不僅在慢慢壯大,她竟然還抓住機會入股了新興的百貨行。

不過這一切,也只是個源頭而已。直到靳明喬對兩人鮮明的態度毫不掩飾地展露出來,蘇心潔心裡的不滿和嫉妒,猶如雨後的雜草一般,瘋狂生長起來。

等她再次回過神來,卻發現再也回不去了。

不過這樣也好。蘇心潔再次長舒了一口氣,喊了一輛黃包車,她約好了今天要請李明豔去吃西餐呢。而且,若是順利能拿到那10萬大洋,也不會是壞事。有了這一大筆錢,她選定的道路,也許會走得更通暢一些。起碼,服裝店的成功,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她並沒有那麼沒有商業頭腦。

拿了這10萬大洋的鉅額啟動資金,去李紳那裡投資些新的專案,肯定會比服裝店這種小戶生意做的更好,賺得更多。

這樣的話,也許她父親的官職很快就恢復了,甚至還能更上一層樓。

雖然她只是個女孩子,對官場上的事情也知之甚少,但是蘇心潔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最近巡捕房來匯報工作,基本都是找大哥,而不是父親。一次兩次或許她還以為是父親在鍛鍊大哥的能力,但是連續近兩個月都是這種情況,她就不得不懷疑了。然後,在偷聽了父親幾次的電話之後,蘇心潔終於確定,因為某個原因,父親被暫時停職了。

遠遠看到李明豔的時候,蘇心潔便把這些心事掩埋了起來,換上一副溫柔又親近的笑容:“等很久了嗎?”

經過家裡這次變故,李明豔看上去也收斂了不少,不再那麼囂張目中無人,態度柔和了不少,甚至還帶著一絲絲的謙恭:“沒有,我也是剛到,咱們進去吧。”

李家的人,在今天一大早,終於被解除了監禁,能夠自由行動了,但是李時卻因為聚眾吸食大.麻,被徹底收監了,不僅要對他進行強制戒毒,而且還要再牢獄中待上四五年,確定不會再復發之後才能放出來。

但那時候,李時大概也就是個半死不活的廢人了,怕是不能再指望做任何事情了。

聽到這個訊息之後,李紳當即就氣急敗壞地追問:“不是讓你們去報告胡大帥了嗎?到底怎麼回事?!”他已經快要五十歲了,想再要培養一個李時出來,基本是沒可能了,但凡是還有別的選擇,他也早就放棄李時了……

管家也很為難,使勁皺著眉頭:“訊息的確是遞過去了,但是,胡大帥也沒有當面給咱們回覆,後來他去了重陽城,我還以為,是去代替我們求情去了。畢竟這樣的罪名,也只有從靳大帥那邊下手,才可能有機會。”

李紳聽完,也沉默了下來。他不信在這個節骨眼上,胡雲良會將他一腳踢開,畢竟糧食的事情,經手的人不多,少了李時,他們雙方都很麻煩,想要再找個靠譜的人,哪有那麼容易?

那,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胡雲良那邊也出了些什麼事情,並沒有順利見到靳大帥,或者,他自顧不暇。

要是這樣的話,那麻煩可就大了……

“去打聽下,胡雲良和胡連一最近的動靜,現在都在什麼地方。”李紳可不敢再等下去,坐以待斃,這時候也唯有主動出擊了。

管家連忙應了下來,當即就轉身走了出去。

李紳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出門的時候順口問了一句:“小姐今天出門了嗎?”

“似的,一大早就約了蘇大小姐,說是去吃西餐。”

“只要不惹事,想做什麼隨她吧。”李紳心有餘而力不足,對這唯一的女兒,也就更加縱容了一些,嘆口氣,“回頭你跟太太提一句,給她相看幾個好人家,趁著我還是這個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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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一驚:“會長……”

李紳擺了擺手:“可能是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總覺得這次的事兒,鬧得有些大了。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反正明豔年紀也不小了,明年大學畢業了就讓她嫁人吧。”

秘書應了下來:“我明白了。總之有您這個堅強的後盾在,大小姐肯定不會過得差。”

李紳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上車之後,秘書又問:“咱們去百貨行嗎?”

李紳點了點頭:“先去看看。這些日子,沒什麼特殊的人去過吧?”

“沒有,一切都很正常。”秘書回道,“咱們放在百貨行倉庫的東西,我每天都去檢視,沒有少任何一點,我也很注意,沒有讓夥計去動。”

“那就好,儘快交了吧,留在咱們手裡時間越長,越容易出問題。”李紳點了點頭,又交代了一句,“最近低調些,安安分分做生意,其他的什麼都不要沾手了。”

秘書也正有此意,連忙應了下來:“我知道了,會長。”

交代完了之後,李紳便不再說話,一臉頹憊地靠在後座的座椅上,閉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這幾天的監禁,真的讓他的精神繃緊到了極點,乍一放鬆下來,整個人的老態,就再也掩飾不住了。

這時候的李紳,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了,也難怪越來越膽小了。

到了百貨行之後,秘書這才喊醒了李紳:“會長,我們到了,下車吧。”

李紳迅速睜開了眼,緊接著就回過神來,眼神也一瞬間變得清明。下車的時候,心裡還在譏諷自己,果然是年紀大了,這麼一小會兒的時間,竟然在車上都睡著了。

查證隱藏在百貨行的貨物沒有問題之後,李紳又裝模作樣地查了下百貨行的收益,發現這個經營模式比他想的要好很多,從這個月開始,收益幾乎翻了一倍,按照這個節奏的話,百貨行一年的收益,就頂的上他其他鋪子三五年的純利潤了。

但是,仍然遠遠不夠。

李紳看著賬簿沉思起來。一個百貨行不夠的話,那就兩個三個,甚至更多,他老了,不適合再去做那些起伏波動的大買賣了,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他也要為自己的家人想一下了。

罷了,等把糧食交給胡雲良之後,他就老老實實守著自己這一畝三分田,安安分分賺些乾淨的錢,只要百貨行的收益不變,他就足以支撐得起每年鉅額的“進貢”,一直到他死。

到那個時候,起碼他的家人,可以逃脫這個桎梏了。

李紳剛把自己後半輩子的人生計劃好,秘書再次匆匆忙忙走了進來,一臉焦急凝重的模樣兒,壓低了聲音跟他說道:“會長,糧食出問題了!”

李紳頓時手腳冰冷,嚇得整個人都從座位上反彈了起來:“出什麼事了?你不是說昨天剛去看過了,還好好的嗎?”

秘書也是有苦難言:“昨天的確是好好的,但是今天,突然就空了!兩個倉庫,全都空了!”

李紳越發覺得不對勁:“一夜之間,少了兩個倉庫的糧食?”

“是啊,而且至今看不出事什麼人幹的,沒有找到任何痕跡。”秘書也是心有餘悸,能有這麼大的手筆,就算查到一星半點的蹤跡,恐怕他們也不敢貿然出手對抗。

“會長,這要怎麼辦?”

“先去現場看看。”李紳“砰”地一聲合上了賬簿,這就往門外走去。

秘書也趕緊跟了上去。

城南的倉庫區依舊冷清得蕭瑟,即使今日天氣暖和了不少,街上人也多了不少,但這裡仍舊一如既往,沒幾個人出現,連路過的人都很少。

當時李紳選擇在這裡建立倉庫,也是看中了這一點,這個地方,除了距離碼頭近一些,住戶商戶都幾乎沒有,理所當然地也就沒什麼人會來這裡。適合很適合藏匿的地方,也很便於管理大宗物品的出入。

既然倉庫裡有貨物,李紳也不會太大意,留了十幾個人在這邊輪流值守。

一到達倉庫,李紳立刻先去看了糧倉,果然是空蕩蕩的,連一粒糧食都沒有留下來,頓時覺得心肺都凝滯了,差一點就沒喘上來,一命嗚呼。

秘書趕緊往他嘴裡塞了幾顆藥丸,看著他慢慢恢復了呼吸,這才小心翼翼說道:“會長,您該回去休息了,反正已經丟了,再著急也無濟於事……”

李紳揮了揮手,強撐著又站了起來,在糧倉周邊轉悠了一圈,沒發現任何可疑的線索,然後又要求將當晚值夜的人喊了過來,讓他們挨個說清楚,自己當晚都做了些什麼。

“我跟阿一阿亮是從晚飯後五點半一直到晚上12點半,壓根兒就沒離開過這兒,我們確信什麼人都沒見過,也沒有聽到任何異常的動靜。”幾個打手也是汗流浹背,這可是糧食啊,這麼大一批糧食丟了,工作保不住了不說,他們怎麼賠得起?

“12點半以後呢?都是誰?”

後面三個人又站了過來,也是十分坦蕩:“咱們是12點半正式交接的,但是我們早來了十分鐘,幾個人一塊兒說了會話,然後才分開的。後半夜咱們也不敢大意,起碼保證有兩個人在,除了上廁所咱們也沒做什麼,天氣暖和了,夜裡也不用再煮面了,就一直走來走去的,一直撐到早上6點半換班。”

秘書也點點頭,表示:“這都是咱們家的老人了,做事一向靠譜,從來沒出過錯,所以也才被調來這邊看管這批糧食的。”

李紳臉色更加難看了:“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在三個人的眼皮子底下,就這麼把咱們的糧食偷走了?!這麼兩大倉庫的糧食,就是要運出去,也得一整個晚上把,就什麼都沒看到?見鬼了啊!”

秘書也不敢再說什麼:“我這就找人來查一下。”

李紳擺了擺手:“這事兒不宜慌張,不能報案。”

秘書便也不再說什麼,耐心等著他的進一步指示。

李紳皺眉沉思了一會兒,臉色更加灰白:“去告訴胡大帥的副官吧,如實說清楚,如果他們願意追查,就協助去查,糧食的錢,除了定金,剩下的,就當是咱們送給大帥的賀禮吧。”

秘書也想不到更加好的主意了,對他們目前的狀況來說,這的確是最好的應對措施了,半連忙應了下來:“是,我這就去辦。”

一大早就被蘇心潔噁心了一通的廖司南,在見到靳明喬的時候,臉上終於有了細微笑意,抱著他的胳膊,眯著眼笑的像一隻小狐狸:“我送給你的禮物,收到了沒有呀?”

靳明喬轉念一想就知道是什麼了,連忙抓著她上下左右,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喝道:“糧食?你怎麼弄到手的?不是說了嘛,不要再去做這種危險的事情,我那天又不是沒看到,自然會想辦法……”

“可是你的辦法沒有我的快呀。”廖司南眨了眨眼,“你看,昨天傍晚我就去遛個彎兒,就偷回來了,多簡單的事兒!”

靳明喬一聽,就知道她又買到新的小玩意兒了,便問道:“神秘商人又賣給你什麼好東西了?”

“臨時儲備倉庫。”廖司南壓低了聲音,整個人都要趴到他身上來了,“就是可以把自己想要的東西,在幾分鐘之內都收容到臨時倉庫裡面,然後在12個小時內取出來就行了。是不是很便利?”

“那邊可是有好幾個人在輪流值守的,你怎麼進去倉庫的?”靳明喬仍是不放心,“沒人看到你吧?”

“用了個小法子,讓他們失憶了十幾分鍾而已。”廖司南笑的狡黠,“而且我是下午過去的,剛號那個時間段路過了好幾個人,都是漕運的,沒有人會特別注意到我,他們又不認識我。相比起來,還是老對手更讓他們在意呢。”

“你嫁禍給漕運了?”靳明喬挑了挑眉。

“才沒有。”廖司南扭了扭身體,被靳明喬一把抱到了自己腿上,攬住她的腰肢,不讓她蹭來蹭去的。

廖司南嘟了嘟嘴,只好老實下來:“偷完糧食以後,我做個小小的障眼法,讓他們以為糧食是晚上被盜的,因為每天晚上5點多,四市商會都會有個人進去盤點,看看貨物還在不在,所以不會連累到漕運的。”

靳明喬稍微放心了一些,但仍是再次叮囑道:“下次不許再去做這種事情了,再便利也不行,太危險了!我有的是法子能讓他吐出來。”

廖司南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哦。”

看她不開心了,靳明喬捏了捏她的臉頰,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來一個小盒子:“來看看喜不喜歡,我記得你說過,結婚要帶上這個。”

廖司南興致闌珊地打了開來,然後一下子就精神了,盒子裡面放著兩枚戒指,還是兩枚鑽戒,從尺碼上看,很明顯是一男一女。

雖然她看不太出來值多少錢,但是在這個時代,能夠弄到這樣的鑽戒,也的確需要費一番功夫了。

靳明喬將戒指從盒子裡拿了出來,把那只小的帶到了她的手上:“這樣,算不算是求婚了?”

廖司南心跳猛地加速,卻又覺得無比安穩,她的人生中從未有過的安穩和寧靜,好一會兒,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算是吧?總之,我接受了。”

靳明喬也瞬間如釋重負,看著她將另一只大碼的戒指帶到了自己的無名指上,唇角瞬間就上揚了起來,然後緊緊抱住了她,在心裡悄悄說道:“再有三個月就好了,一定會處理好這些事情,就可以回家結婚去了。”

兩人吃飯的時候,靳明喬又問了一下關於廖司武的情況:“這幾天有些忙,也沒來得及去醫院看他,怎麼樣?快要出院了吧?”

“嗯,其實好的差不多了,早就可以回家休養了,骨肉傷嘛,每個百八十天,也不可能好得徹底。”廖司南回道,“只不過家裡出了個廖司童,母親最近這些時日一直疑神疑鬼的,覺得在醫院更安全,就強硬地要求在醫院多住些時日。”

靳明喬點點頭:“這樣也好,能讓你母親放心一些,總是值得的。”

“我也這麼想,不然她總是想東想西的,更讓人擔憂。”廖司南彎了彎眉眼,相處久了,自己家那點破事兒,早就一股腦倒給他了。而靳明喬也彷彿早就適應了這個節奏,再聽到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兒,也已經波瀾不驚了,甚至還能提出些建議來。

廖司南想想,其實也挺難為他的了,本來人家就是幹大事的,每天日理萬機,偶爾兩人約會一次,本來還想著能讓他休息休息的,結果,還要給自己想宮鬥劇的劇本。

這麼一想,廖司南就更心疼了,連忙夾了一大塊排骨放進他碗裡:“你要多吃點呀,最近感覺瘦了些。,要多張些肉才好看。”

靳明喬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夾起了排骨:“好。”

廖司南便眯著眼笑了起來。

這天回到家之後,奶孃送過來熱牛奶的時候,明顯看得出十分高興。

廖司南心情也好,便主動問道:“家裡發生什麼好事了?二哥打算結婚娶媳婦兒了?”

奶孃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嚴詠梅那個賤.人,被趕出去了!老爺親自下的命令,只讓帶走了幾件首飾和衣裳,一分錢都沒給。”

廖司南冷笑一聲:“倒是難得。我還以為,怎麼著也得給塞1000塊錢呢。”

奶孃訕訕笑了一下,弱弱地說了句:“老爺長情也未必是件壞事,他對別人好,對自己家人才會更好。”在她心裡,小閨女依然還是個孩子,老爺做的太冷血,她還怕給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便又多解釋了一句。

不過,將嚴詠梅分文不給掃地出門,她心裡也是長舒了一口氣,太太心裡,應該多少也舒服了些。

廖司南沒再說話,老一輩的事情她沒法說的清楚好壞,性格決定命運。但是經過這些事情以後,母親的性格明顯有了一些變化,更加硬氣的時候也更加偏執了。大概是對廖延齡太過於失望,然後就把重心完全放到了孩子們身上,二哥的婚事已經成了她的心頭大事,一天不解決,她連睡覺都睡不好。

想想二哥也是挺可憐的。廖司南心裡嘆了一口氣,發現家裡的情況,並沒有任何實際上的好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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