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你下午再去審沈玉山的時候, 又問到什麼了沒有?”

廖司言點了點頭,說道:“沈玉山說,他跟嚴詠梅, 老早就是相好了。那時候嚴詠梅剛從家裡出來,什麼都不會, 被人賣進了窯.子裡,沈玉山是她的第一個客人, 對她還算不錯。後來, 那家窯.子沒了,嚴詠梅就跟了沈玉山好幾年,學會了唱彈評。”

“不過後來, 沈玉山又看上了別的姑娘, 對嚴詠梅也是愛答不理的,也不再給錢, 迫於生計, 嚴詠梅就去茶館賣唱了,也是在那裡,認識了蔣紅顏。甚至後來,蔣紅顏想要以孩子為要挾,進廖家門, 也是嚴詠梅幫她籌劃的。”

“那蔣紅顏為什麼會自殺呢?”

“不知道,沈玉山說,他只知道蔣紅顏跟了廖延齡, 後來懷了孩子,還以為她要做廖家的姨太太了呢。聽到蔣紅顏突然自殺的訊息,他也很驚訝。不過,他也是從北方回來之後,才知道嚴詠梅竟然收養了蔣紅顏的孩子。”

“什麼意思?”廖司南看著二哥,問道,“他怎麼就那麼肯定?為什麼不是嚴詠梅生的呢?”

“因為,嚴詠梅不會生孩子了。畢竟是在那種地方待過的,她曾經為沈玉山懷過兩個孩子,但是沈玉山不讓她生下來,說是沒錢養,硬是讓打掉了,後來,她就再也懷不上了。”

廖司南想了一會兒,便說:“我抽空問問奶孃,看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還是你去問吧,我去找人打聽下沈玉山說的這家茶館,還有十幾年前他都做過些什麼。”廖司言點了點頭,說完之後又摸了摸妹妹的頭髮,“快點睡覺去,今晚不用再打電話了吧?”

廖司南對著他做了個鬼臉:“看你這副老父親的心腸,趕緊娶個嫂子,管教自己的女兒吧。”

廖司言:“……信不信回頭我跟母親說了,立馬就讓你相親去?”

廖司南才不理他,正打算回自家院子去,又想起來一件事,便停下了腳步,試探著問道:“二哥,你覺得,若是廖司童想要給她母親報仇的話,會針對誰呢?”

“那還用說?肯定是母親啊。”

“我也是這麼想的。”廖司南抿了抿唇,抬起眼來看著他,“這幾天二哥不在家吃飯,可能沒有注意到,廖司童看全家人的眼神兒好像都不太對。二哥,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已經把我們所有人都當成了復仇的物件?打個比方,如果三哥在做什麼事,她剛好能插手的話,說不定就先針對三哥……二哥,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廖司言點了點頭,眉頭皺了起來:“話是這麼說,但,哪有這麼容易的?而且司武離開家的時候,她都沒到咱們家來,這算是頭一回見面吧?她對司武應該沒什麼感情,跟陌生人也差不多了,所以我不覺得,她會對司武做什麼。而且,就算她力氣再大,也不可能是司武的對手,她又不傻!”

廖司南咬了咬唇,果然還是說不通,便也不再爭執,只說:“二哥你要是不太忙的話,這幾天還是在家看看吧,起碼一起吃個飯,我總覺得她真的像是要做什麼大事一樣,很可能會把我們全家都連累了。”

“好,我記得了,我會注意的。”廖司言點點頭,再次叮囑她,“回去休息吧,沒事兒的,起碼還有我跟你三哥在呢。”

廖司南笑了笑,回房去了。一直滿腹心事的樣子,連奶孃準備的牛奶也沒喝幾口,就長吁短嘆地早早爬上了床,連位面商店升級的喜悅都不能沖淡她心裡的憂愁。

愁眉苦臉地趴了一會兒,廖司南便再次打起精神來,去位面商店尋找保命的東西。

第二天去吃早飯的時候,廖司南還愣了一下,今天早上家裡人好像格外多,除了嚴姨娘,二哥三哥和父母,竟然都在。

段秀婷看到她,笑著招了招手:“瑾如快來。”

廖司南笑著走過去,小女孩兒似的嘟了嘟嘴,抱著她的胳膊撒嬌道:“您又起得這麼早,我都不能睡懶覺了。”

段秀婷笑著:“你父親和哥哥們還要出門工作呢,哪能跟你似的?”

廖司言也笑她:“今日學校放假,瑾如怕是恨不能一整天都窩在床上。越長大越懶了,將來可怎麼嫁的出去?”

“要你管!”廖司南抬了抬下巴,腳就踹了過去。

廖司武也在一旁幫腔:“就是!也不看看自己,都二十五了,還沒個媳婦兒,怎麼好意思說別人呢?咱們瑾如才十七!”

一說起來,段秀婷就著急得不行:“司言,你也的確是老大不小了,該考慮下娶個媳婦兒了。你要是自己沒有中意的,就讓瑾如給你介紹個吧?”

廖司言目瞪口呆:“她給我介紹?介紹個小學生嗎?那我不是還得等她長大?”

廖司南又踹他一腳:“你太老了,小學生看不上你!”

段秀婷笑著看他們兄妹之間打打鬧鬧,又說:“瑾如衣裳店裡,每天都有不少小姐去。你要是覺得瑾如眼光跟你不一樣,自己去看看也行哪,說不定就看上哪個了呢。”

廖延齡也點頭表示同意:“就是,權當給你妹妹幫幾天忙,順便解決下自己的終身大事。如今銀行也開業了,你也算是事業有成的有為青年了,看上誰咱都不虛。”

廖司武撇了撇嘴,小聲嘟囔了一句:“還不是沾了瑾如的光……”

廖司言胳膊肘懟了他一下,示意他別多說話。廖司南跟靳明喬的事兒,還輪不到他們來開口,若是靳明喬有意,自然會親自上門來提親。這個特殊時候,要是讓父母去添亂,反倒是讓妹妹不好做。

“嗯,好,今天我就去瑾如看看。”廖司言滿口答應。

廖司武瞅了他一眼,答應得倒是挺爽快,恐怕又是陽奉陰違吧?他二哥真的是太奸.詐了!廖司武內心十分不齒,“嘁”了一聲,倒也沒再多話。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彷彿跟廖司童沒有半點關係。自始至終,她都是一個人坐在那裡,安靜地吃著早飯,甚至連之前那些慣有的小動作,今天也沒有迫不及待地釋放出來,企圖博取父親的關注。

廖司南心裡就更加不安了,早飯也吃的心不在焉。

幸好段秀婷一心三用,三個孩子都在面前,她恨不能飯也不吃了,挨個給夾菜,看看兒子閨女都吃了多少,也就沒注意到廖司南的異常情緒。

廖司言倒是注意到了,也看幾眼對面坐著的廖司童,不過到底什麼都沒說。

不一會兒,廖司童就站了起來,說道:“我吃飽了,先回去了。”

段秀婷沒有理會,廖延齡便也只是說了句:“去吧,要出去玩兒,就多帶個人。”

廖司童應下,轉身走出了餐廳,指甲摳在掌心裡,卻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她現在心裡很氣,氣的都快要炸了,憑什麼這些做錯了事的人熱熱鬧鬧地坐在這裡,她的生母卻只能躺在冰冷的地下,連塊祠牌都沒有……

好幾次,她差點就要忍不住了,忍不住就要破口大罵,想問問他們的良心在哪裡,但是最終,她還是忍住了。這樣的人,怎麼會有良心呢?大概段秀婷從來沒覺得自己做的是錯的吧?誰叫她母親不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呢?甚至,因為段秀婷的阻撓,她的生母,連個姨娘都不是,連在廖家被提起的資格都沒有。

廖司童眼裡越發陰沉,她遲早要弄死這些人,不論是段秀婷,還是她那些名義上的哥哥姐姐。或許,她應該從廖司南或者廖司武下手更好一些呢,那不是段秀婷最疼愛的孩子嗎?她得讓她嚐嚐,骨肉分離的滋味如何。

這麼想著,廖司童一腳跨進了院子,徑直走進自己的臥室裡頭,也沒有理會跟她打招呼的嚴詠梅,“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在梳妝鏡前面坐了下來。

將心裡的戾氣勉強壓下去之後,廖司童才開啟了抽屜,從裡面拿出來一個盒子。這是那天從嚴詠梅的姘頭那裡搶來的,裡面裝的,是母親的東西。

只有一把梳子,幾個首飾,幾封信,一本書,還有一張照片。這就是她母親全部的財產了。

廖司童將這些東西拿出來,細細擦拭了一遍,然後又一件一件地放了回去。扣上蓋子之後,便把臉貼了上去,彷彿這樣就能感受到母親在身邊一樣。

嚴詠梅也不敢去打擾她,再怎麼說,廖司童也是正兒八經的廖家的小姐。但是沒了廖司童,她卻什麼都沒了。

嚴詠梅很著急,自從那天被廖司童發現了她和沈玉山的關係之後,廖司童看她的眼神,就彷彿帶著冰渣子,還帶著一絲絲的噁心和厭惡,直戳的嚴詠梅心窩子都疼。

也是沒有辦法,她才急中生智,說她生母是被段秀婷逼死的。本以為廖司童會看在她這些年養育之恩的份兒上,跟她一條心,合力對付段秀婷。

或許等段秀婷沒了,廖延齡也會念著這些年她的安分可心,將她扶了正,下輩子就有的依靠了,卻沒想到,廖司童完全沒有這個打算。不僅沒有感念她養育多年的恩情,反而像是看髒東西一樣的看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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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在屋子裡呆了一會兒,嚴詠梅越想越覺得煩躁,便打算出門去散散心。沈玉山已經三天沒來找他了,指不定又是在打什麼主意,她得去探探風頭,也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嚴詠梅走了不多一會兒,廖司童也從房間走了出來,喊了院子裡的小廝,冷著臉說道:“去找輛黃包車,在西門口等著我。”

多虧了當初段秀婷的安排,這院子的確不太好,也小了些,但卻是方便了她的秘密出入。也是兩個月前,廖司童突然發現,西院這邊就有個小門,可以出入。她若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去了哪裡,直接從這兒出去就行。

廖司童從庫房抱了一把古琴,就出門去了。自從知道生母是被段秀婷逼死的之後,她沒有一天不在心裡籌劃著復仇的計劃,響了一萬種法子,又翻閱了不少報紙和書籍,決定先從打探廖司武的行蹤開始。

要是想請那些混混乞丐幫她盯著廖司武,那就需要很大一筆錢了。所以,廖司童決定把她收集的這些古琴都當掉或者賣掉,這些錢就足夠了。當初買的時候,她可是專門挑著最貴的去的,她也是廖家的小姐,怎麼能比廖司南過的差?

這時候,廖司南和二哥也已經到了服裝店,不一會兒就有個黃包車夫到了門口,說是給廖大小姐送報紙,店員接了過來便立刻送到了廖司南面前。

車伕見她接了,這才拉著黃包車又尋找客人去了。

廖司南開啟來一看,報紙的側縫空白處,畫著一副潦草的簡筆畫,有個小人兒,長辮子,穿旗袍,抱著一個又長又窄的盒子,從廖府出來,一路去了當鋪。

兄妹兩人瞬間明白過來,相互對視了一眼。

“我說吧?她怎麼可能安安分分的?”廖司南看向二哥,“你找人好好盯著她了,我真怕一狠心,自己命都不要了,也要拉著我們同歸於盡。”

廖司言安慰她:“先別瞎想,或許只是缺零花錢呢。”

“但願如此吧。”廖司南心裡卻是警惕了起來,開始籌錢了,那就證明她心裡已經有計劃了,的確得好好盯著了。

“我問了西院的翠紅,這兩天她跟嚴詠梅幾乎都沒說過話,但即使這樣,她也沒有向父親透露半點沈玉山的訊息,你說這小妮子,心思怎麼這麼深呢?”廖司南說起來就想嘆氣。

廖司言聽她這麼說,也覺得的確不能放任了,便說:“我找人盯著她,你自己多注意安全,要是司武沒有任務,出門就讓他陪著你。”

廖司南點了點頭:“我知道。”真要事針對她的話,反而好辦了,就怕是,針對的是三哥。

雖然她的確很不喜歡廖司童,但畢竟是血緣上的妹妹,只想著這輩子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就行了。卻麼想到,竟然會有一天,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不過也沒什麼遺憾的,本來就沒多少感情,廖司南更不會因此傷春悲秋,很快就回過神來,該怎麼做她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你問過嬤嬤了嗎?蔣紅顏的事情。”

廖司南點了點頭:“問了,一大早問的。昨晚我還偷偷去找秦管家問了些事情。”

“怎麼說?”

“奶孃也沒想到蔣紅顏會自殺。她說,蔣紅顏的小丫鬟找上門來的時候,挺囂張的,信誓旦旦她要為父親生個兒子,然後就會進廖家來做個姨太太,母親氣的病了好久,發了狠話,說是絕對不會讓她進門。”

那時候,也是父母關係第一次出現隔閡。段秀婷前半生的日子太順心了,從小嬌生慣養,嫁人之後廖延齡也是個有擔當有責任心的好男人,她什麼都不用操心,也什麼都不用去做,三十多歲上也依然像個天真不經世事的小姑娘。

廖延齡突然出軌,幾乎將她擊潰。那一場大病,纏綿了大半年。後來病好了,她卻變得更加沉默內斂,連話都少了很多。她一連生了三個兒子,心裡的話都不知該像誰說,好不容易等到廖司南出生,帶來的卻是丈夫出軌的噩耗。

這件事情廖司言約莫有些印象,那時候他已經不小了,而且剛好趕上寒假,學校放假。他隱約記得,那個冬天的早上,突然有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找上門來,說是要找父親。他記得就是廖嬤嬤去開的門。

小姑娘十分囂張,說她的小姐懷了父親的兒子,讓母親趕緊把她接到家裡來養胎。

時間太久遠,廖司言記得不太清楚了,而且後來這件事驚動了父親,最後怎麼處理的他也不清楚,反正接下來的那段時間,父親就幾乎不再出門了,在家整日抱著妹妹,順便監督他讀書識字,一直到母親病癒。

那些日子,廖延齡大約是真心想要悔改的,也的確斷絕了跟蔣紅顏的聯絡,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沒有過問她的任何訊息。甚至為了段秀婷能夠安心養病,他們還搬到了城北的新家。

“再後來,蔣紅顏自殺了,嚴詠梅操辦了她的後事,抱著孩子找到了父親,說是父親的女兒。”廖司南皺著眉,“我聽秦管家的意思是說,當年父親酒後失意,跟嚴詠梅有過露水情緣,再加上孩子的長相的確像父親,也就沒得懷疑。”

而且,死者為大,嚴詠梅打著蔣紅顏的苦情牌,廖延齡又哪裡會拒絕她?

“我還是覺得蔣紅顏的死有蹊蹺,回頭把她抓來,咱們審一審吧。”廖司南說著,又抬起頭來,“二哥,你想想辦法,這段時間把廖司童拘在西院裡面,行嗎?”

廖司言點了點頭:“回去我就把西院的小門用鐵棍鎖了,讓臨沭看著她,要出門可以,多帶兩個人,反正現在外頭不太平,父親也是知道的。”

廖司南稍微放心了一些,一想到三哥,她就老母親般心事重重。唉,光長個子不長腦子!

這時候,剛結束了任務,打算去妹妹的百貨行蹭點好東西的廖司武,沒來由地猛地打了個噴嚏,摸了摸鼻子,想起上次妹妹說,在百貨行買了東西可以找她報銷,就多拿了兩盒西藥、兩大袋紗布,還有消毒酒精。

廖司武抱著這一堆東西走進服裝店的時候,杭麗君也正好進來,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瑾如……”

廖司南抬起頭來,連忙笑著打招呼:“表姐,你怎麼來了?韓醫生的傷怎麼樣了?”韓東魚在醫院躺了十來天就回家了,說自己也是醫生,心裡有數,有護士幫忙換下藥就行。

“還得休養一陣子,你也知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哪有那麼快?不過好在自己可以下床到處走走了,護士在照顧他呢,我就來店裡看看。”杭麗君抿唇笑了笑,又看向廖司武,“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三表哥,爸爸還一直說,讓我請三哥吃個飯呢,那天要不是三哥……”

廖司武擺了擺手:“本來就是我的工作,就算不是熟人,該救還得救,不用放在心上。”說著,將懷裡的東西放到了廖司南面前的小桌子上,“瑾如,之前你可是說過給我報銷的,總共花了30大洋,快給我,哥哥窮死了。”

廖司南:“……出息!”一邊說著,就從包裡掏出來幾張票子,塞到他手裡,“你先拿著用,別省了,缺什麼就買。”

廖司武數了數,竟然有五百塊,他妹妹真有錢啊,立刻就嘿嘿笑了起來:“將來等三哥薪水高了,一定給你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廖司言嘲笑他:“估計瑾如是等不到了。”

廖司武不服氣,當即就噎了回去:“說的好像你很有本事似的,銀行不也是沾了瑾如的光,不然能給你?”

廖司言,磨牙:“……這你倒是打聽得聽清楚啊。”

“畢竟我妹夫,我還真怕爺為了討好瑾如,把我扔後勤去。”廖司武拍了拍胸口,洋洋自得,“我這麼高的個子,這麼強壯的身體,這麼高超的拳術,要是不能建功立業,多浪費啊。”

“……看把你能的!”廖司言都懶得吐槽了。

看著兩位表哥在那裡鬥嘴,杭麗君也笑了起來,又跟廖司南說起了話,然後就想起來一件事,說道:“剛剛我從醫院出來的時候,看到廖司童了,站在醫院門口不知道要做什麼。瑾如,你這個妹妹,還真是陰沉。”

廖司南也沒跟她多說什麼,只自己留了個心眼兒,笑道:“她一向就那樣,你別理她就是了。”

“嗯,她好像沒看到我,走的還挺快的,一眨眼就看不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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