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她。

不過, 廖司南也並沒有特別的反應, 笑著點頭:“歡迎您下次光臨。”

杭麗君看到完事了,這才開開心心地走過來,明著誇讚她有眼光, 暗裡卻是諷刺她:“徐小姐您真是太幸運了,今天第一次來就碰到我們廖掌櫃。你別看瑾如年輕, 她選的料子可是頂好的。很多客人都等著咱們廖掌櫃給掌掌眼呢。”

這個女孩子竟然是廖司南?!

徐戀雲的心頓時震盪了一下,眼裡滿是懷疑。

她又想起駱雲航對廖司南的那些評價, 就不由地上下打量了廖司南幾眼, 臉上像是打翻了顏料盒一樣,五彩斑斕。

就連杭麗君這種神經大條的,也察覺到氣氛不對了, 剛想說什麼, 徐戀雲就開口了。

“原來廖小姐竟然是如此出色的人,很高興認識您。”

徐戀雲心裡突然有一種失落。她的確是抱著善意來的, 但是看到對方活的這麼恣意, 不僅不需要她幫助,而且似乎還比她更快活,心裡卻又很不舒服。

但是徐戀雲也沒想過要跟廖司南撕破臉,便也不多說什麼,準備出門, 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風風火火的腳步聲。

是駱雲芳。

駱雲芳這兩天在家裡總是聽到父母吵架,她覺得煩,就跑出來逛逛。逛著逛著就走到了服裝店。

看到服裝店的生意還是這麼紅火, 而且廖司南似乎一點也沒有受到退親的影響,駱雲芳的心裡頓時就湧起一股怒火。

她想那些達官貴人一定還不知道廖家是多麼的忘恩負義,她有必要來這裡好好的宣傳宣傳。

於是,趁著店裡人多,她就一頭扎了進來。

一看到駱雲芳,廖司南還沒怎麼樣,杭麗君和蘇心潔就先警覺了起來。走過去主動攔住了她,小聲道:“駱小姐,你們家又丟東西了?需要我們幫忙叫巡捕嗎?”

駱雲芳愣了愣,想起了以前巡捕對駱家的印象的確不太好,就只好憋住了這口氣,逞強道:“你們這是什麼態度?我也是來買衣服的。大過年的,我給我自己買件心衣服不行嗎?”

“那,不知道駱小姐需要什麼樣的衣服呢?”廖司南並不把她放在眼裡。

駱家滾了以後,她天天神清氣爽的,氣色別提多好了。

看著廖司南容光煥發,越來越好看的臉色,再想起自己家裡那些糟心事,駱雲芳一口氣沒憋住,指著廖司南就說道:“我看,你身上這件就不錯。”

廖司南本來以為她是想要來買重陽絲布的,也決定拒絕她了。還有好多小姐太太前頭排著隊等布料呢,怎麼可能給她?

但是萬萬沒想到,駱雲芳竟然能夠無恥到這種地步。

杭麗君氣的擼起袖子就要打她,蘇心潔連忙抱住了她:低聲說道:“莫慌莫慌,你看瑾如,心裡定然是有主意的,等她撐不住了,咱們再去幫忙。”

廖司南就笑了起來:“看你這臉色,粉色系怕不合適呀。而且,我這衣服,你不得給撐爆了?”

跟廖司南一比,駱雲芳的確不夠白,而且她們倆個子差不多,駱雲芳卻比廖司南整整胖了一圈,當即就覺得受到了侮辱,昂起了脖子,語氣也變得有些尖刻:“你不是說,你們服裝店什麼料子什麼衣服都有,沒想到,竟然連一樣的衣服都做不出來第二件。”

駱雲芳說完這話,店裡的店員和顧客都在往她身上看。

“可是,咱們店的小姐太太們,都不需要跟別人一樣的衣服呀,為什麼要做第二件?”廖司南眨了眨眼。

這時候,旁邊的顧客也說話了:“是的,我們不喜歡穿跟別人一樣的,所以希望掌櫃的每一件都是獨一無二的。您喜歡跟別人穿一樣的,那就去相思橋下面的連家鋪去買,那邊都是批次產的。”

話音一落,就有人跟著笑了起來。

駱雲芳臉色更加難看了。

她四處張望著,希望有人能幫自己說話,不知不覺,就看到了徐戀雲的身上,就直覺地朝她走了過去:“這位小姐,開門做生意的,說這種話?是不是太沒道理了?這明擺著就是欺負人嘛。”

徐戀雲無意介入別人的糾纏裡,但她總覺得駱雲芳一看就是那種天真爛漫的女孩子,而且比她年紀還要小些,就習慣性地幫了她一句:“這個,應該是有辦法的吧?”

她這話說得模稜兩可,看似幫了駱雲芳,但實際上並沒有提出任何解決方案。

但駱雲芳的心裡已經舒服多了,而且覺得,眼前的這位小姐,很是樂於助人,比起尖刻的廖司南,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就轉過頭去,要求道:“我是客人,當然是你們想辦法。”

廖司南彎了彎唇角,轉身去往試衣間走去,然後,拿著一件旗袍走了出來,說道:“這件,剛做好的,試試吧。”

這件可是寬寬大大的,快有廖司南兩個腰身的尺寸了了。雖然駱雲芳的確是胖了些,但這件,怎麼可能是她的號碼?

駱雲芳更生氣了:“這怎麼可能是我的尺寸?連客人的尺寸都能看走眼,還開什麼服裝店?”

“哎呀,我這不是為你著想麼?”廖司南在她面前比劃起來,“這個尺寸,你穿二十年都沒問題呀。”

周圍頓時響起了一陣哄笑聲。

“不用你那麼好心!算了,既然不是真心想賣,那我也不要了。”駱雲芳發現自己在嘴皮子上面根本討不了好,只好往後讓了兩步,去看徐戀雲。

她還想讓徐戀雲幫她出頭。

徐戀雲皺了皺眉,有些後悔剛才沒有及時的抽身離去,現在想走就不合適了。

她往剛才看過的布料架上又看了一遍,在回憶那些料子的價格和顏色。想了一會兒跟駱雲芳說:“這位小姐,既然店裡沒有正好的,我看,不如我送你一塊料子吧。你看,那邊就有很好看的。”她指的這些布料,都是店裡最便宜的。

駱雲芳原指望她幫忙懟廖司南幾句,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大方。她有些驚喜,也有些懷疑:“真的嗎?可是我們並不認識。”

“真的。”徐戀雲看看店裡幾位太太對她投來頗為驚訝的目光,便笑了笑,“我跟你一起選吧。”

可是駱雲芳看了這塊,看了那塊,都沒有決定要下來。而且,她很快就轉動了步子,到另一邊去了。

徐戀雲微瞥了一眼,沒說什麼,嘴唇卻微微的抿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駱雲芳才找到了自己喜歡的,眉開眼笑地說道:“我要這塊!”

那塊雖不是重陽絲的,也是極好的真絲。

廖司南到了兩人跟前,看了一眼這料子,又問道:“這塊絲料,你們確定要嗎?”

徐戀雲從她的口吻中就知道這料子不會便宜,然而現在已是騎虎難下,就故作輕鬆地笑了笑:“當然,我答應過要送這位小姐。不管多貴,只要能幫到你們就好。”

“我倒是無所謂,既然徐小姐不介意。”廖司南也笑,“90大洋,那我就包起來了?”

徐戀雲的唇角微微一顫,臉上的紅暈更加鮮豔起來,拿著荷包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卻還是點了點頭:“好,替我包起來吧。”

“徐小姐?”駱雲芳是選了以後才知道這料子這麼貴,這下更感動了,立刻就去挽住徐戀雲的胳膊,“你太好了,你居然真的願意幫我!你真是一個天使!”

徐戀雲感覺到極度的不舒服,卻沒有多說什麼,反而抿了抿唇,跟廖司南商量:“廖小姐,我是剛到明海城,沒有帶那麼多現金,還差五個大洋,可以先把這個押在這兒嗎?”她從身上取下一隻漂亮的襟扣夾。

“不用不用。”駱雲芳連忙阻止她,然後從自己包裡掏出來五個大洋,“就五個大洋而已,我可以付的,我有。”這些天來,她從沈玉華那裡“拿”了一些錢,湊湊也有二十多個大洋了。

看著她們 “姐妹情深”的樣子,廖司南心裡一陣好笑,卻也不說破。收了錢,讓人打包了料子,送她們出去了。

出了店門,駱雲芳看她不舒服,就把她扶到了一邊的黃包車裡,打算陪她回家,就很興奮地問:“徐小姐,你們家住在那裡呀?我陪你回去。”

駱雲芳以前認識的朋友裡,這麼大方的,除了廖司南還沒第二個呢。現在第一次見面就碰上這樣的冤大頭,駱雲芳怎麼可能放過?當然是,無論如何都要跟她成為好朋友呀。

徐戀雲卻沒有這樣的心情,此時此刻,她只想讓駱雲芳快點離開她的視線,卻又不好說。

忍著心裡的厭煩,徐戀雲跟黃包車夫道:“我不坐車,我要去前面的石橋,就幾步路。”

她從車上下來,駱雲芳依然緊緊跟在她身後。就在徐戀雲快要忍不了直接叫她走開的時候,駱雲航終於來了。

駱雲航在相思橋那兒等了很久沒見她來,擔心她迷路,趕快找了過來,沒想到會看到妹妹和徐戀雲在一起,而且徐戀雲臉色蒼白,就很詫異:“雲芳,這怎麼回事?”

駱雲芳神經大條,並沒有察覺到不對,快活地說道:“大哥,這是我剛剛認識的好朋友,徐小姐。”

徐戀雲一聽,也覺得詫異起來,問駱雲航:“這位小姐是……”

“是我妹妹。”駱雲航很擔心她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給徐戀雲留下壞印象影響到自己,就趕快去扶她,“戀戀,你有哪裡不舒服嗎?怎麼臉色怎麼差??”

徐戀雲搖了搖頭,感覺好一些了,心裡對那八十五個大洋也沒那麼疼的荒了。

駱雲航握緊她的手,安慰她:“那就好,戀戀,我送你回家吧。”

駱雲芳愣了一下,原來這位徐小姐原來就是她哥看上的女朋友?

她之前對駱雲航的不滿,瞬間就抵消了。怪不得呢,這位徐小姐,又溫柔又善良,還很有錢,如果要她選的話,當然也是選這位徐小姐,而不是廖司南那個討厭又刻薄的女人。

一下子有了心希望的駱雲芳,立馬就變了一副樣子,趕快上前去扶住了徐戀雲:“徐小姐,原來你是我大哥的女朋友呀。那我們就更不必見外了,我們家離這近,先去我們家休息一下吧。”

駱雲航瞪了妹妹一下,示意她閉嘴,又說:“戀戀,你身體不舒服,我叫黃包車送你回家。坐了一夜火車,也肯定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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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回家了。”徐戀雲也皺起眉頭,不管怎麼說,她的確不喜歡駱雲芳,更不想去駱家,便說道,“不用陪我了,你照顧好你妹妹就行。這麼冷的天,你也趕緊回去吧,凍壞了我心裡過意不去的。”

“好。”看著這麼溫柔善良的徐戀雲,駱雲航的心裡覺得一陣溫暖,就叫了一輛黃包車來,親眼看著她上了車,才跟駱雲芳一起回家去了。

到家門口的時候,駱雲航才開口,叮囑道:“今天的事情,先不要告訴母親。我還在追求徐小姐,如果讓她反感了……”

駱雲芳連忙點頭:“我知道,我一定不會說的。”母親沈玉華說話刻薄又尖酸,兩個人均是深有體會。而且因為丟了廖家這麼大的金財主,她正在氣頭上,說不好會遷怒徐小姐。

駱雲芳可不想自己這個有錢的嫂子再被折騰沒了,她一點都不想過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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