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立於水榭之中打眼望去,只見甄家的兩個小少爺正向他所在的蘭榭跑來。兩個大丫鬟緊跟在身旁,隨後幾個小丫頭捧著幾個托盤,上面放著些茶具、杯盤、食盒等等物品,後面還有幾個粗使婆子抬著爐子和木炭。

而在這些人之後就是水溶最為關注的甄珠了,她正帶著幾個貼身丫頭緩緩走來,嘴裡還不時的提醒著弟弟注意安全:“仔細著腳下,可別磕碰著,到時又在孃親跟前撒嬌弄痴的,叫人笑話。”

水溶的眼中再無其他,只是盯著那個心中所思之人。直到甄家兩兄弟向他問好才回過神來。

“世子哥哥,你在賞花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用些茶點?”甄文頗有禮貌的邀請水溶。

甄逸也不甘落後,獻寶似的說道:“待會姐姐會親自泡茶哦,還有孃親親自做的點心,真是好吃的很,世子哥哥要是不吃,可會後悔的!”

水溶聽聞兩兄弟的話,心裡暗樂。正愁找不到機會和珠兒妹妹敘話,這不機會就從天而降了!

“兩位弟弟如此盛情,那為兄就卻之不恭了,珠兒妹妹可別怪為兄打擾了。”水溶看著甄珠,開心的溢於言表。

甄珠巧笑嫣然的輕施一禮:“世子哥哥客氣了,還請世子哥哥不要嫌棄才是。”

水溶見甄珠如此稱呼,心中有些失落,他滿懷期待的說道:“兩年不見,珠兒妹妹倒是和我生分了許多,你以前都是和弟弟們喊我靖琪哥哥的,如今還是用舊稱呼吧。”

“既然靖琪哥哥下令,那我們姐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甄珠看出水溶眼睛裡的期盼,也就爽快的答應下來,反正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

水溶見甄珠改了稱呼,心裡高興就頗有興致的詢問:“以前倒不曾見過珠兒妹妹學習茶道,想必是新學的才能,今兒倒是要見識一下了。”

幾人在蘭榭的桌邊坐下,丫頭們把食盒中的水果糕點都一一擺放出來,那盤中的梅花糕、桂花糕、如意糕、玫瑰酥等等以花為原料的糕點,色澤誘人且帶著濃郁的花香,不禁勾起人們的食慾,忍不住食指大動。

水榭的欄杆旁,兩個小丫頭煽著紅泥小風爐在煮著泉水,甄珠淨手之後,自坐在另一張几案邊,接過丫頭遞過的沸水,有條不紊的泡起茶來。

水溶靜靜地欣賞著甄珠的一舉一動,她的動作不疾不徐,優雅自如。那榭內的幽幽的蘭香合著那淡淡的茶香,在氣質恬淡的甄珠身邊飄散著,再襯著那身後的夏日美景,使人如在煙雨畫卷之中。

甄珠沖泡完畢,雙手先捧杯傳給水溶,繼而又傳杯給兩個兄弟。水溶含笑接過杯子,在向甄珠點頭致謝後,方舉杯輕聞那杯中茶香。待那清幽、悠遠的茶香傳入鼻翼,再直達心底,頓時整個精神為之一振。

水溶用三指托住杯底端杯品茶,那茶湯在口腔中翻滾流動,是那麼的鮮爽、甘醇。如此三番過後,甄珠又含笑遞給水溶一盞清水,水溶接過含在口中慢慢玩味。待嚥下白開水後,再張口吸了一口氣,立時感到滿口生津、回味甘甜、無比舒暢。

水溶滿含讚許的眼光望向甄珠,而甄珠則被他看得臉生紅暈,裝作看池中的游魚而避開了他的視線。

此時甄逸突然打破這溫情的一幕,他手裡拿著香甜可口的糕點,一邊吃一邊詢問水溶:“靖琪哥哥,你在揚州可曾見過玉兒妹妹?她還好嗎?當初我走時她哭得可傷心了,不知道她收到我的禮物沒有?”

水溶想起離開揚州之時,那天真可愛的小玉兒對他的反覆叮嚀,不由得心情愉悅起來。他略帶捉弄的對甄逸說道:“那小玉兒知道我來姑蘇,哭得甚是傷心。她反覆叮囑我替他向伯伯伯母、姐姐和文哥哥問好,還要我帶禮物給他們呢。”

甄逸聽完,情急起來:“怎麼玉兒妹妹沒有提起我呢?可是惱我的禮物不合她的心意?還是嫌棄我信寫的太短了?”

甄文本來也有此疑慮,正欲開口詢問。眼尖的他忽然看見水溶的眼裡流露出的笑意,和姐姐含笑旁觀的態度,頓時明白水溶是在捉弄甄逸,遂也故作不知的看弟弟的笑話。

“不行,我現在就回房間去寫信,問問玉兒妹妹為什麼不惦念我。”甄逸越想越氣惱,立即跳下椅子準備往外走。

“好了,傻弟弟,你沒看見靖琪哥哥是在逗你嗎?我怎麼有你這樣的笨弟弟,真給我們雙胞胎丟人!”甄文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出口點醒這個笨蛋。真沒想到一向聰穎的弟弟,在碰到玉兒妹妹時,就變得傻乎乎的,真是奇怪。

甄逸聞言趕緊看向水溶,在得到他的肯定後,才如釋重負洋洋自得的說道:“我就知道,玉兒妹妹就是忘記了你們,也不會忘記我的!呵呵,等下次寫信時,一定捎帶好多禮物獎勵於她不可。”

水溶看著甄逸對黛玉的模樣,就像看見他當年對甄珠的模樣。水溶的心裡一動,抬眼看向甄珠,恰巧與甄珠的視線相對,兩人不禁呆住了!那往日的情誼彷彿在彼此的眼神中重新生長,彼此的心感覺更加親切了。似乎不用語言交流,就能明了彼此的想法。難道這就是青梅竹馬之間的默契嗎?兩人忍俊不住笑了起來。

“什麼事如此好笑啊?說來也讓我們高興一下。”話音未落,水玄武和士隱、凝煙一起走進蘭榭。

丫頭們趕緊搬來幾把椅子讓主子坐下,又奉上清茶後,就極有眼色的退到外面去了。

甄逸略顯不滿的把水溶戲弄他的事說與他們,引得凝煙幾人又笑了一陣。

水玄武很是欣賞的說道:“那玉兒小丫頭倒是生的冰雪聰明,很是招人疼。倒頗有幾分珠兒小時候的風範。”

甄珠聽了此話,宜喜宜嗔的說道:“水伯伯如此誇獎珠兒,珠兒可真是愧不敢當,若讓人家外人聽見,到是笑話伯伯沒見識偏著自家人了。”

“誰敢笑話於我?他若不服就來看看我的珠兒,是不是蕙質蘭心、秀外慧中?”水玄武此話剛一講完,水溶就迫不及待地點頭附和,此舉贏得眾人的鬨笑和甄珠含羞帶惱的冷眼一枚。

眾人在品茶閒談間,說道京城諸事。士隱關切賢弟林如海,遂問道:“那京城榮國府中可有什麼新聞發生?前些時日聽如海賢弟所講,似有極不妥之處,不知是何原因?”

水玄武緊皺眉頭,冷哼一聲回答道:“那榮、寧二府,本是功臣之後,如今卻是鬧得很不成樣子!皇兄只不過看在他先祖的面子上,還給他們留了幾分顏面。如若再不收斂,必不能有好的下場!”

士隱雖然從凝煙處已經知曉紅樓夢的劇情,但還是抱有一絲奢望,希冀林如海一家能逃脫厄運。所以繼續追問水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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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玄武知道他與林如海的交情,就詳細說道:“那寧公死後,賈代化襲了官,後來又傳給次子賈敬。只是這賈敬如今一味好道,只愛燒丹煉汞,餘者一概不在心上。幸而早年留下一子,名喚賈珍,因他父親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讓他襲了。他父親又不肯回原籍來,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們胡羼。

這位珍爺倒生了一個兒子,,今年才十六歲,名叫賈蓉。如今敬老爹一概不管,這珍爺那裡肯讀書,只一味高樂不了 ,把那寧國府竟翻了過來,也沒有人敢來管他。如今那寧府的名聲可是差到極點!”

接過甄珠遞過來的香茶,水玄武潤潤喉嚨接著說道:“再說那榮府,雖比寧府略好些,但也是一塌糊塗。自自榮公死後,長子賈代善襲了官,娶的也是金陵世勳史侯家的小姐為妻。生了兩個兒子,長子賈赦,次子賈政,如今代善已去世,太夫人尚在,把握著榮府。

那賈母極其偏心,把襲了官職的長子趕到側院居住,倒把那正堂讓給次子一個小小的員外郎。這還不算,那賈母竟把那管家權越過長媳交予次媳掌控,真是沒了規矩禮法。

現如今那賈母極其寵愛次子賈政的嫡次子賈寶玉,據說那賈寶玉因含玉而生,倒是聰明伶俐的很。如若好好教養,或許是個人物也說不定。奈何被那賈母、生母嬌養在內宅。生生的養成了不知世事,與丫頭廝混的的無知小兒。”

水溶見父王疲累,就替父親說道:“那賈府中本有幾個出色的人物,只可惜那頗有才華的賈珠早逝。而餘下的則是幾個女兒身罷了。那賈府為保閤家富貴,竟不惜把嬌養大的長女送入宮中作為女史,來換取權勢,真是利慾薰心。”

凝煙一直在旁邊默默傾聽,聽到這裡,不禁在心裡嘆息:“如若不是林如海的出現,那善良的賈敏也是如此的下場,雖然賈敏依然逃脫不了命運的安排,但她畢竟有過幸福的時刻,這可比那賈元春幸運的多了。”

而士隱則在想著,原來一切皆是按照既定的命運軌跡前行著,雖然因為妻女的憑空介入,也只是改變了極少數人的命運。罷了,天道不可違,只能盡力保全黛玉,為林家為如海保留下一絲血脈了!

想到這裡,士隱心中的糾結鬱悶皆以散去,心中豁然開朗。用所有的力量去‘盡人事,聽天命’吧!

甄珠在水溶溫柔的注視下,也在心底默默地祝福小黛玉會有一個不同的結局,幸福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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