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之後, 燕秦正想和攝政王探討災銀的事情,攝政王放下筷子, 卻說:“陛下,臣有些急事, 想回宮一趟。”

罷了,災糧的事情已經趕往路上了,想要籌備災銀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決定下來的時候,燕秦只好把要到嘴邊的話重新咽了回去:“那王叔好好休息,希望明日的時候,你能給孤一份滿意的答卷。”

燕於歌但笑不語,他起身出了宮, 沒有半點耽擱, 要馬車伕快馬加鞭,回了攝政王府,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管家給叫到書房裡來:“府上的賬本, 你給本王整理出來。”

管家追問說:“您是只是看庫房的, 還是全部的?”

“自然是全部的。”不看全部的,他哪裡知道自個府上到底有多少錢。

家中一直沒有女主人,皇帝每次賞賜什麼東西來,他基本上都是看一眼單子,就直接讓人搬到庫房裡頭,他名下的鋪子良田無數,庫房裡擺著的玉器和金銀細軟之類的多的很。

不過他一向不在意這些, 平日裡也不怎麼管賬,就是過年的時候粗略地看下今年府上的收支平衡,管家能處理的事情,他都直接讓管家做了。

雖然不清楚為何攝政王一回來就要看著賬本,但他心裡沒鬼,也就沒有亂想些有的沒的,片刻之後,他敲響了書房的門:“王爺,您要的賬本,我給您搬來了。”

攝政王正看著自己書桌上平攤開的畫作,也沒有抬頭;“推門進來吧。”

管家便吩咐僕從:“把賬本都搬進去。”

兩個人高馬大的小廝便吭哧吭哧地把賬本搬了進來,整整兩大摞,堆起來大概有一個八九歲的小孩那麼高。

燕於歌粗略地數了一下,大概有百來本賬本。

“怎麼有這麼多?”

管家指著上頭最厚的幾本:“這是府上的總賬,這是分賬,像大點的莊子啊,鋪子啊,都各自做了一本賬。王爺名下的莊子和鋪子多,自然賬也就多了。這是近兩年的賬本,您要是先看先前的,都存著呢。”

這莊子,有些是燕於歌的母親的嫁妝,有些是以前的燕老爺子和老夫人留下的,還有些是皇帝賞賜下來的。

本來這種事情,都是府上的夫人們管的,但誰讓攝政王至今都未曾娶妻,攝政王的母親又去的早,這二十多年來,幾乎都是他在替燕家管這個家。

先前攝政王一直在忙,難得今日回來的這麼早,還主動提起來要看賬本,趁著這個機會,他把早就好的盤算說了出來:“王爺您看看,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儘管問。”

他從自己的身後拉出一個人來,正是先前搬書的僕從之一:“這是小人的小孫子嘉寶,這些時日以來,主要是他管這些分賬。”

他壯年的時候開始替攝政王管這個家,身體好還能撐住,現在年紀大了,也難免有點心有餘力不足。

“來,嘉寶,還不快見過王爺。”

被爺爺點到名的黃嘉寶站了出來,恭恭敬敬地說:“小的叫嘉寶,嘉獎的嘉,寶貝的寶,見過王爺。”

燕於歌看了眼老管家的寶貝孫子,一看就覺得十分親切,寬寬圓圓的臉,身子胖得像個發麵饅頭,整個人生得一副憨厚可親的笑模樣,除了沒有皺紋和白髮,簡直和管家生得一模一樣,外人一看就知道是管家的孫子。

管家跟了他這麼些年,一直都很有分寸,燕老爺子在的時候,就讓管家教一教自己的兒子,但都被管家拒絕了,理由是兩個兒子都不像他,腦子也不大好使,做不來這些繁瑣事情。

現在管家讓小孫子上了,自然是認可了孫子的品行,看在管家的份上,燕於歌願意給眼前人這麼一個機會,若是這嘉寶做的不好,他換個人便是。

燕於歌隨便抽了本賬本,考較了小管家幾個問題,對方一一答了上來,而且敘述的過程條理分明,落落大方,這感覺,倒確實是像管家了,面憨心不憨。

“行了,退下去吧,本王自己看。”這些賬冊上都寫了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他名下哪些鋪子的,他以前在軍中的時候,也管過賬,也不需要旁人在邊上多指點。

在屋內待了兩個時辰,攝政王的書房門又被人敲響了:“王爺,廚房裡做了您愛吃的宵夜,您可要嚐嚐看?”

在宮中燕於歌著實吃了不少,這會倒也還不餓,不過他看了看已經翻的差不多的賬本:“把宵夜送進來吧。”

伴隨著“吱呀”一聲,這發麵饅頭一般的小管家便提著食盒進了書房的門。攝政王把食盒開啟,食物的香氣便撲鼻而來,點心新鮮出爐,這會還熱騰著,他也沒吃,重新把盒子蓋上。

攝政王狀似無意地問了句:“嘉寶啊,你今年多少歲?”

這是攝政王今日和自己說的第二句話了,小管家很是受寵若驚的說:“小的今年十九了。”

“你娶了媳婦沒有?”

儘管不知道攝政王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但秉承爺爺的教誨,攝政王問什麼都要如實回答,嘉寶答:“小的還沒娶,不過快娶了。”

就是因為快成家了,爺爺便想著讓他來攝政王做管家,立下一番事業。

燕於歌注意到,說的快娶的時候,青年那圓圓的臉蛋上浮現出一種十分幸福的笑容來,很顯然他很是期盼著即將到來的這一樁婚事。

經過這些時日和燕秦的相處,他自己也知道,話本上的那些東西不能全信,但身邊都是些糙漢子,根本就沒有什麼人可以給他提供合適的參考意見。

老管家倒是和妻子一直恩愛和睦,但管家年紀多大,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用在比自己還小了十歲的小皇帝身上,顯然是不大合適。

眼前這個快娶媳婦的十九歲小夥子,顯然就是他能夠抓住的好參謀,他接著問:“你和你的妻子,是如何認識的?”

啊,攝政王問自己這些東西做什麼心思細膩得和外表一點不相符的小管家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個想法,他猶豫了一下,小心地說:“我同她是從小就認識的,所以相熟,從我七歲的時候,就想著要娶她做妻子了,現在我成年了,她也是大姑娘了,央求了家中長輩,便為我們定下了這樁婚事。”

這情況同自己還是有些相像的,兩個人之間對彼此很熟悉,而他和燕秦相處雖然不到兩年,但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已經把燕秦的喜好摸了個通透,而且兩個人之間該做的不該做都做了,可以說是從身到心都相當熟悉了。

“既然在籌備婚事,那你給她準備了什麼聘禮,我不是說家中長輩為你籌備的那些,是問你想給她什麼?”

說到喜歡的人,便是沉默寡言的人也會忍不住滔滔不絕,何況小管家並不是真的那種寡言少語的性格,他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堆。

總結起來,就是喜歡一個人,就是“我自然是想把我最好的,我的一切都給她了。”

燕於歌看了眼近一人高的賬本,家裡美譽長輩,也沒有什麼堂兄弟,他要是真的和小皇帝締結了婚姻關系,那這些東西就是他的嫁妝,不,聘禮了。

想到小皇帝看到這麼多東西的那傻乎乎的樣子,他就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來,結果把面前的小管家嚇了一大跳。

好在平日裡爺爺教導得好,小管家也沒有在攝政王面前失態,等了一會,等來攝政王一句:“行了,你先下去吧,給本王備輛車,我要進宮一趟。”

小管家應下來便退了出去,備好車送走攝政王之後,他就把自己今天和攝政王的談話一字不落地告訴了做了幾十年管家的爺爺。因為爺爺說過,攝政王絕對不是那種會和下人輕易嘮家常的人,他說的話,必然是每一句都帶著深意的。

老管家聽到攝政王問的內容後,差點嚇出一身冷汗,自家孫子是不知道,但他知道攝政王是個斷袖啊。

不過看了眼自家孫子那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圓圓臉蛋,他又放下心來,就自己孫子這粗壯圓潤的樣子,攝政王就是眼睛瞎了都看不上。

細細琢磨了一番攝政王與孫兒的對話,老管家的臉上浮現出慈母一般的笑容:“嘉寶啊,指不定咱們再過些時日,這攝政王府上,就有當家主母了。”

“當家主母”在宮裡打了個噴嚏,正打算躺在床上好好想一想明日早朝該說的話,就聽宮人傳稟,攝政王又來了,就在寢宮外候著,等著皇帝放行呢。

燕秦道:“讓他進來吧。”

以前的時候,攝政王進他這宮中,就好像是進自己家一樣,一點都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他們之間多了層不清不楚的關係之後,對方反倒開始在一些地方守禮了,也勉強算作是他同攝政王在一起帶來的好處吧。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就看著燕於歌提著食盒進來。

對方把精巧的食盒放在桌上,開啟來,裡頭是還有餘溫的精巧糕點:“陛下嚐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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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秦搖了搖頭拒絕說:“孤已經漱口了,而且這災糧的隊伍還未出發呢,王叔今日還是宿在攝政王府對吧。”

“今日臣要同陛下就山溪地動一事秉燭夜談,臣只是擔心,陛下到時候餓了。”

提到山溪地動之事,燕秦立馬精神了,他用筷子夾了一小塊點心放入口中。

燕於歌又問他:“好吃嗎?”

“挺好吃的,和白牡丹的點心可以相較一二。”

“這是臣府上的廚子做的,既然陛下喜歡,那臣明日便讓他們入宮來。”

燕秦又不高興了,攝政王果然還是沒有死心,想帶著廚子一起來吃窮他嗎?

攝政王又說:“除夕那日,我給陛下的那枚銅錢呢?”

燕秦想了下,好像是有銅錢這麼回事:“你等我一下。”

他從床底下拖出來一個大箱子,又從箱子裡取出一個小匣子。

“這玉佩雖然價值不算高,可也算是開過光的,陛下貼身佩戴的話,可保安寧。”

燕秦看著那枚玉佩,質料很一般,而且仔細還有很多細小的裂痕,看著就不值幾個錢,燕老將軍家以前這麼窮的嘛,拿這種貨色去請大師開光。

他多問了句:“那是請哪位大師開光的。”

“我給開的。”

燕秦一下子被厚顏無恥的攝政王給噎住了,良久,他才嘀咕了句:“孤怎麼不知道,王叔還會給玉佩開光的。”

“臣年少時上戰場,差點被敵寇將領射中要害,是它替我擋住了致命的傷害。”當時玉佩全碎了,他是回了京之後,讓匠人把碎玉修補成原來的形狀,一直帶在身邊。

“既然是這麼貴重的東西,那孤便不能收了。”

“臣的東西,是陛下的話,沒有什麼是不能收的。”

燕於歌親自把玉佩給小皇帝戴上,看著燕秦的樣子,他又很想揉揉對方的柔軟的頭髮,但是他伸手的時候,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勁,他看向皇帝的腳下:“陛下以後不要穿這麼高的鞋子了。”

燕秦也看著自己腳上的鞋子,他鞋子根本就沒有什麼根,還沒有攝政王的鞋子高呢。

他語氣幽幽:“王叔……孤還小,還是會長高的。”

攝政王已經二十五了,沒的長了,他還會越來越高,比攝政王還高的。

燕於歌的臉僵了一下,沒事,他比小皇帝年長,而且人又不是樹苗,一年長不了多少的。

他把那枚銅錢又收了回來,然後從自己的袖中掏出來紅紙包著的一疊銀票,遞給小皇帝:“當時除夕,我身上囊中羞澀,暫時拿這枚銅錢做抵押,現在把壓歲錢給陛下補上。”

攝政王這麼小氣,補也沒有多少錢,想是這麼想,燕秦抽掉紅紙,一看銀票的數額,整個人就愣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銀票的面額,居然是永安錢莊最大額度的那種銀票:一萬兩!

銀票一共十二張,六張一萬的,六張一千的,六萬六千兩銀子,寓意六六大順。

看著這些銀票,燕秦沉默了,他腦海裡冒出一個瘋狂的念頭:他還有一大把銅錢,和攝政王換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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