摺子上寫的是一些奇事, 說是山溪都郡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家禽家畜亂叫, 山上的毒蛇豪豬之類的,突然頻繁地下山, 到山下村子裡肆虐,除此之外,還有泉水沸騰等等奇聞。

第一世和第二世,這摺子都未曾到達燕秦手中,第一世的時候,他幾乎對朝政避而遠之,也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封奏疏。

第二世的時候, 山溪都郡地動一事, 鬧得十分大,他才知道,其實早在這之前,那一處便發生了此等奇事, 被當地的縣官寫了奏疏, 透過層層遞進,送到過這金鑾殿上來。

攝政王再怎麼英明神武,也不能未卜先知,因為對這種事情不夠瞭解,他只粗略的看了下,當奇聞異事就這麼放過去了。

大燕每一年,總有那麼些地方要發生或大或小的旱災水災, 有些很小,只要處置一下撥款和放糧救濟的事情,再處理一下當地本年稅賦的問題,上位者需要盡到的責任便算是就此完成,

除非是重大的天災,他基本都不會記得住。不然的話,那麼多件事,他便是記性再好,腦袋就那麼大,根本就不夠裝的。

這地動的事情,能讓他記得清清楚楚,不僅是因為山溪難得一次地動,還因為那地動鬧得很大,死了許多百姓。

地動過後,當地又發生了水災,水災過後,便是瘟疫,波及的人口,幾乎有上萬人。

要知道大燕登基在冊的人口也不過是三百萬餘人,這麼多災民受難,朝廷自然要放糧救災。

可不知道是糧食太少,還是中途有官員昧心貪了這些糧食,總之災民沒有能夠得到很好的處置,反而和官府起了衝突,變成了暴民。

然後接下來又是災民跋山涉水入京,把整個京城搞得苦不堪言,朝堂打壓災民,災民暴動,被官府強行鎮壓,司了更多的人,事情鬧大了,又不知道哪裡起來的謠言,暗指當今天子是那個禍害,逼得當時的他寫了罪己詔。

這件事的後果對他的傷害實在太大,他便是忘了攝政王也不可能會忘記這件事。

說到攝政王,他又忍不住瞥了燕於歌一眼,舊時的憤懣一時間被過往的記憶勾了出來。明明當時是攝政王處理這件事的,他不過是攝政王強壓下的一個傀儡小皇帝,雖然暗地裡,第二世的自己一直很努力地在謀劃著弄死攝政王,可在明面上,他還是要對攝政王客客氣氣的,處處隱忍,朝堂上也沒有什麼發言權。

當時的摺子都未曾到過他的手裡,便是發生了地動,同他又有什麼干係,那分明是攝政王的錯,

可這天下不僅沒有一個人怪罪攝政王,反而處處都是針對他這個倒黴催的天子,這叫他如何能不多想。

燕於歌察覺到小皇帝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也從奏摺上抬起頭來,回以一個糖分極高的笑容。

罷了,已經是第三世了,他也不能把攝政王當做是前世的那一個人,至少他眼前的這個攝政王,不會為了做出那種讓他頂包的噁心事情來。

他把這份摺子壓下,快速地過了一遍瑣事,以最快的速度處理了剩餘的摺子,然後把關於這奇聞的摺子從他近日的書法作品下抽出來,站到攝政王跟前。

“王叔,這張摺子,你看一下。”

燕於歌接過摺子看了,沒看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陛下可是想讓人去這山溪都郡調查,看看當地是否有什麼冤情?”

古往今來,人們總是愛把奇聞怪事和人禍掛在一起,比如說六月飛雪,那是竇娥蒙受了奇冤。而地動山搖,也是因為龍椅上的並非真龍,是上天看不慣,所以降了天罰。

燕秦搖了搖頭:“孤曾在一本遊記中看過,這異相,恐是地動山搖的徵兆。”

這遊記,也是事情已經發生,他罪己詔都寫了後看到的,那個時候流言已經平息了,但看了那遊記,又透過種種意外知道攝政王手中曾經過了那麼一封奏章,當時的他,心中難免對攝政王多有怨恨。

燕於歌剛死那一會,若不是顧忌著攝政王府上那些門客,還有那些對攝政王忠心耿耿的老部下,他肯定要買上十萬響的鞭炮,放個三天三夜慶祝。

“陛下看過的遊記叫什麼名字,可否找出來給我看看”教導燕秦的這些天,燕於歌也知道小皇帝的記性其實很好。

他也不是非要小皇帝找,只是山溪都郡人口密集,前頭一百年,也從未聽說過什麼地動之事,若是真的發生這種事情,肯定要提前做好百姓的疏散工作。如果震源不能確定的話,那少說要有上千的百姓要被迫背井離鄉。

疏散工作做了,地動發生了還好,若是沒有發生,這般勞民傷財,傷筋動骨的,肯定又要讓民怨沸騰。

燕秦認真回憶一番,暗叫糟糕,那遊記的筆者,不是別人正是獨孤柳,可獨孤柳這會還沒寫出那書呢,這叫他如何找出書來給攝政王看。

燕秦靈機一動,搖搖頭道:“我不記得這書的名字了,不過獨孤愛卿前段時間遊覽大江南北,且請他過來一問。”

燕於歌從小皇帝口中聽到獨孤柳這個名字就不高興,因為根據他對燕秦的瞭解,小皇帝是很喜歡獨孤柳這個型別的。

不管男人女人,在情敵面前,自然是希望自己處處都優秀,樣樣強過對方,出現這麼一件獨孤柳知曉,而他卻不知曉的事情,這讓他覺得十分的不悅。

不過不悅歸不悅,他也知道這種事情耽擱不得麼,沒有說反對的話:“陛下要是覺得他懂,那就差人請他過來一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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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叫人去通知獨孤柳,就說是皇帝召見。

片刻之後,獨孤柳急匆匆地從刑部趕來,一見小皇帝,他便先行禮,燕秦擺手:“無需此等虛禮,獨孤愛卿先來看看這奏疏,你闖蕩大江南北,見過的奇聞異事多,看看這奇聞究竟是為何?”

“諾!”獨孤柳向前,十分鄭重地接過小皇帝遞到他手中的摺子,他越看,眉毛皺得越緊:“陛下,這恐是地動的徵兆。”

大燕有些地方是經常發生地動的,只是地動的不大厲害,連樹都不曾搖斷一根,當地的居民對這種輕微的晃動習以為常。

但山溪都郡地處平原地帶,在這片廣闊繁榮的土地上,先前數百年來從未發生過地動之事。

百姓安居樂業,繁榮程度堪比京都,萬一要是震起來,那牽扯的可不是一個兩個人的事情。

還是獨孤柳靠譜,燕秦看了眼攝政王,又把視線重新放回到獨孤柳的身上:“愛卿想的同孤一樣,只是你也知曉,山溪都郡是何等繁榮之地,我們只知曉這是地動徵兆,不知地動何時發生,也不知曉這地動的大小,想要讓百姓背井離鄉,怕是不那麼容易。”

因為這事情鬧得太大,他對地動最開始是哪一日,波及了哪些地方的人,災民是什麼時候暴動,這些事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但問題是,就算是他記得,他也要個由頭來處置這些事。而且他也擔心,自己的命令在實行的時候被底下人扭曲,好好的政策變成粗暴的驅趕,到時候又激起民憤。

其實細細算來,因地動死去的百姓人數並沒有那麼多,真正危及到大多數百姓,甚至逼著他們起來暴動的,是難以讓人忍受的飢餓,是那些地方官員的貪婪和殘忍。而很多所謂的特大天災,影響會那般惡劣,細究起來,也不僅僅是天災,更多的是人禍。

獨孤柳神色凝重地看奏章上的白紙黑字,主動請纓道:“臣想去山溪都郡一趟。”

“可是這前途兇險。”燕秦是不大想讓獨孤柳去的,但這事情,似乎也只有獨孤柳來做最合適不過。

“為了都郡百姓,便是再兇險,臣也得跑這一回。”

“此次地動一事,便有勞愛卿跑這一一趟了。”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地動大概在一個月之後,到時候八百裡加急,他再暗地裡把事情都籌備妥當,一等獨孤柳的回信,立馬便著實處理疏散和救災之事,肯定來得及,也能確保獨孤柳的安危。

燕秦看了眼攝政王:“王叔,此次孤命獨孤愛卿為欽差大臣,前往山溪都郡,檢視地動一事,你可有何人選舉薦?”

他這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若是對獨孤柳為欽差大臣這件事有什麼意見,最好趕快在這個時候說出來,不然的話,這事情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不容許反駁。

燕於歌給他舉薦了幾個人選,都是些武夫。很明顯,他也是承認了此次出行過程獨孤柳主導的地位,這幾個人,都是他推出來的保護獨孤柳的存在。

到底事關百姓,他自然希望大燕的子民都是幸福安樂,即便他並不喜獨孤柳,也不得不承認,獨孤柳身上有很多美好的品質,比如說為國,忠誠,愛子民。

相比之下,他就自私太多了。

若是獨孤柳也喜歡小皇帝,肯定不會為了一己私慾置天下人不顧。便是再喜歡,也會埋在心中,默默不言。

這麼一想,他看獨孤柳就順眼了許多。就算是燕秦更容易對獨孤柳這樣的人產生好感又如何,就這麼個悶葫蘆的性子,是永遠都不可能奪得小皇帝的心的。

寫好了封獨孤柳為欽差大臣的聖旨,燕秦甚至都沒有讓別人來替他宣旨,手裡拿著這明黃的卷軸,鄭重地道:“刑部侍郎獨孤柳接旨。”

“臣在。”獨孤柳掀開官袍,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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