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於歌的神色很認真, 說話的樣子像是在進行什麼重要的宣誓,燕秦為他這份認真所震懾, 躊躇了一下,還是把先前想說的話說出了口, 只是語氣溫和了許多:“可是先前王叔說會處理好齊國公主的事情的時候,也是這麼同我保證的。”

“不會再有下一次。”看著小皇帝的眼睛,燕於歌追問說,“陛下可信我?”

“我也不是不信王叔。”燕秦頓了頓,決定借這個機會給自己討要一點好處,“我信王叔定能把剩下的事情做得妥當,但今兒個早朝上的事情, 總歸是王叔做事不妥當, 那女子撞見了我們去明月樓,肯定會把這訊息傳出去,到時候豈不是有損孤的清名。”

一般君臣之間傳曖昧,吃虧的多半是臣子, 若是鬧得大一些, 免不了將來史書上記上一筆,說是臣子以色媚上。

但他現在這種情況又不一樣,攝政王太過強勢,他這個皇帝就顯得像一個傀儡。若是真的有什麼不好的流言傳出來,他肯定會被野史一通亂寫。

吃了這麼大的虧,他總得在其他方面補回來。

“那陛下想怎麼辦?”

“還政的事情,王叔得給孤一個準確的日子。”對燕秦來說, 攝政王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糟糕,但是也沒有那麼好。

就算攝政王對他再好,就把持朝政這一點,足夠對方死千次萬次了。

那還政來說吧,他前兩世其實提過好些次還政的事情,結果呢,每一次,攝政王都是這樣敷衍他。

第一世,二十多歲,沒等到攝政王還政,他就把自己憋屈死了。第二世,這政權最後是到了他手上,可也不是攝政王主動歸還,而是他自己想法設法搶回來的。

這是第三世,他們之間的關係要比前兩世融洽許多,在攝政王試圖軟化他的時候,他也在一點點地溫水煮青蛙,一次又一次地試探攝政王的底線。

回答燕秦的是攝政王的沉默,一般這種情況,沉默便等同於不同意。燕秦心裡極其的失望,面上卻未曾表露出半分,他正想著接下來說什麼話把這個事情圓過去,就聽攝政王說:“陛下尚且年幼。”

又是尚且年幼,他聽了三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燕秦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翹起,這是他內心壓不下去的諷刺。

“還政之事尚早,但是也是時候接觸一些簡單的政務了。”

“啊?”聽到後半句話的時候,燕秦驚得睜圓了眼,整個人都僵住在原地,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不是幻聽吧,方才攝政王好像說了,可以讓他接觸一些簡單的政務?

“孤沒……沒聽錯吧。”因為太難以置信,燕秦甚至有點結結巴巴的。

“是先前臣想岔了,陛下今年已經十五,也娶了妻子,著實應該慢慢的來接觸這一方面,臣不應該覺得政務太難處理,怕叨擾陛下才一手包攬,這是臣的錯。”

燕秦差點就附和,對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都是你的錯。

不過理智把他差點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地堵在了嘴邊,攝政王這麼說,並不是真的想聽到他的附和,而且如果燕於歌真的捨得放權的話,他大可以徐徐圖之,不必急於眼前一時。

“若不是王叔,孤什麼都不懂,大燕肯定會亂得一塌糊塗。”燕秦真真假假地說著奉承話。

即便知道小皇帝不見得是真在感謝自己,但好聽的話,燕於歌還是受用的:“陛下過譽了。”

他既然認定小皇帝是未來的伴侶,就不能一直壓著燕秦的發展,至於之後小皇帝把權力握在手心會不會想剷除他這個攝政王,他只能說,權利他永遠不可能全部交出去,而且他對自己個人魅力有信心。

看著小皇帝亮晶晶的眼眸,和喜悅得忍不住向上翹的唇角,這一次燕於歌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小皇帝的頭。

在燕秦露出驚詫表情的時候,他欲蓋彌彰地解釋了一句:“方才我看見陛下束髮的冕冠戴歪了。”

“是嗎。”燕秦狐疑地扶了一下自己的頭上頂著的沉重玉冕。

攝政王收回手來,輕咳兩聲:“還有一件事,陛下的習武的程序不可再拖了,便從今日開始,臣每日申時到酉時都會在練武場等候陛下。”

還政突然出現盼頭帶來的喜悅瞬間被這件事給沖刷得一乾二淨。

不過燕秦很快又想通了,他習武雖然辛苦,但也是為了自己的身體好。

“申時到酉時是否太長了些,而且孤每日酉時正點便要用膳。”

除了學騎馬那一段時間,他一日能花一個時辰在練武場便算是時間長的了,一下子改成兩個時辰,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再說了,申時是他每日吃點心的時候,酉時正點是他用晚膳的時候,他不想為了這個習武打亂自己的生活規律。

而且他吃東西一向是細嚼慢咽,很多美味,都是要細品才能夠嚐到它的曼妙滋味。

瞭解燕秦對美食的熱愛,燕於歌也知道不能剝奪了小皇帝按時吃東西的權力。“那改成午時開始?”

“可是孤午間要小憩片刻。”除非是真的忙得不得了,不然的話,他午間是一定要睡上一個時辰的,睡眠不夠的話,他站在那裡都能哈氣連天,別說提起精神來練什麼武了。

晚上也不成,晚上他是要完成太傅的功課,午時之前,是早朝和批改奏摺,每天的安排都滿滿當當的,感覺除了休沐日,玩樂都沒有時間。

燕於歌一錘定音:“那便從申時到酉時正點,臣陪陛下一起用晚膳,待陛下消食之後,我再回府。”

不等燕秦說好還是不好,他又補充了一句:“陛下不說,那便從今日開始,按照這個時辰來吧。”

說完之後,攝政王便以處理齊國的事情為由,退出了御書房,留下尚且處在茫然狀態,沒能緩過勁的小皇帝。

等到攝政王都走了,常笑進來了,燕秦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沒說要同攝政王每日一起用膳啊,怎麼稀裡糊塗地就被定下來了。

本來一天當中,他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吃東西的那段時間,結果今後居然每天都要對著攝政王,回想起攝政王吃東西好似吃毒/藥的樣子,他突然有一種未來人生一片黑暗的感覺。

看著小皇帝的神色不大好看,後頭進來的常笑便主動地為他分憂:“陛下,您有什麼煩心事,不妨同老奴說說,有些事情憋在心裡憋久了,難受。”

燕秦搖搖頭:“沒什麼。對了,記得吩咐下去,以後晚膳讓御膳房準備兩人份的飯菜。”

“?”

“今後的晚膳,攝政王會同孤一起用。”

這下子不僅是燕秦一個人覺得未來人生黑暗了,常笑應了是,轉頭就哭喪著一張老臉。他最不喜歡的就是攝政王了,以後居然還要天天對著他,簡直不能比和這個更慘了。

常笑前腳剛走,宮人又來通報:“陛下,貴妃娘娘求見。”

“讓她把食盒留下。”御書房這種重地,他是不會讓自己的宮妃進來的,攝政王那是沒法子,白牡丹他還是能攔住的。

大概晾了白牡丹一個半個時辰,燕秦才擱下手中的筆,出了御書房的門。

他出去的食盒,便看到白牡丹提著個食盒,站在門口的不遠處等著他。一見到他出來,她便笑意盈盈地迎了上來。

和往日一樣,這次白牡丹還是帶著一食盒的美食作為敲門磚來見他的,她開啟食盒,把外觀精巧的點心取出來,一件件地擺在燕秦的面前:“陛下嚐嚐看,這是臣妾新琢磨出來的點心。”

平日裡,燕秦吃了她的點心,臉上的笑容也會多一些,可今日,燕秦卻碰都沒有碰一下白牡丹這精心做出來的美食。

他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問她:“貴妃今日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想求孤?”

“自然是臣妾思念陛下了,自除夕之後,陛下便極少到臣妾的宮中來。”白牡丹那年輕漂亮的面容上恰到好處地浮現出幾分哀怨之色,她這副做派,又叫燕秦憶起了上一世的她。

好像不知不覺的,她又開始向他記憶裡那個連一點笑容都要精於算計的白牡丹靠攏了。

“若是愛妃真的如此思念孤,那前幾個月,怎不見愛妃來尋?”

白牡丹哀哀慼慼地道:“臣妾來了許多次,可一次也未曾見著陛下。”

皇帝愛吃她做的點心,所以即便他不來找她,隔一段時間她都是會去上門送殿下的。只是好幾次燕秦都不在,或者是忙於朝中事,能見到小皇帝的,也只有她帶來的那幾食盒的點心。

燕秦拒絕背這個鍋:“可孤沒讓愛妃離開。”若是白牡丹真的有她口中說的那麼愛他,想見他,難道還等不了那一個兩個時辰。

她確實懂得投他所好,細節處也做得很好,可到底少了幾分真心在,很多事情到底比不上真正的用心之人。

今兒個若是白牡丹和往日一樣早早離開了,也是見不到他的,但今天她卻反常地等了許久,這也是一開始的食盒燕秦問那句話的用意所在。

白牡丹沉寂片刻,在燕秦跟前跪了下來:“臣妾求皇上,饒恕家父的罪過。”

燕秦吹了口端上不久的清茶,語氣帶了幾分漫不經心:“哦,你倒是先告訴孤,白愛卿何罪之有?”

白牡丹沒吭聲,片刻後,她這般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她也是今兒個得知,自己的父親被人參了一本,大晚上的,就把她父親給抓起來了,現在在牢房裡關著。

如今攝政王大權在握,可她是皇帝的妃子,同攝政王也不熟,無論如何求不到攝政王那裡去,自然只能來求燕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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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妃的點心很好吃。”燕秦嘆息一聲,把它推了回去,“可法不容情,你回去罷。”

那位白將軍的罪狀,他是仔仔細細的看過了,說不上叛國這種大錯,但他要細究,那絕對也不是說放就放的小事。

因為白牡丹的緣故,第二世他其實是頗為信任這對父女,但就是在國破之前,白牡丹卻隨著她的父親跑了。

白牡丹不是常笑,也不是商婉,說痛徹心扉倒不至於,但失望是免不了的。人都惜命,擱他在那個位置上,他指不定是要和她一樣跑的。

所以一直以來,他能夠理解白牡丹,但是他是被她拋棄的那一個,他有權利選擇不原諒。

既然白牡丹喜歡權勢,他就給她權勢,讓她執掌鳳印,坐上前世不曾坐到的貴妃之位。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這一世的白牡丹是無辜的,她什麼都沒有做,但是這一世,她的表現還是讓他十分的失望。

所以等到了合適的時間,遇到了合適的機會,他選擇把自己親手給出去的東西都拿回來。他並不是一個寬厚大方,不懂計較為何物的人,從來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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