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 攝政王不睡覺,騎著馬兒在大街上疾馳, 皇城的門本來都關了,見是攝政王, 又說有急事,羽林軍們也不敢攔,把騎著駿馬的攝政王給放了進去。

夜深人靜,連熱愛啼鳴的鳥兒們都把腦袋埋在羽毛裡,在自己的鳥窩裡安安靜靜地睡了。馬蹄噠噠噠地青石磚鋪就的寬敞且平坦的大路上疾馳。

攝政王同他胯/下的馬兒一路衝過皇城大門,闖過御花園,越過九曲迴廊, 幾乎是以疾風能夠所達到的最大的速度, 一直衝到了皇帝所居住的寢宮前頭。

在馬兒衝上白玉石雕砌的臺階之前,他及時地拉住了韁繩,翻身下了馬。皇帝寢宮外,隨時都有侍衛守著的。

這裡的侍衛是經常見他, 也不需要額外出示什麼證明身份的令牌, 侍衛們便紛紛站直了身體,嚴肅著一張臉向攝政王行禮。

他們到底還記得自己名義上主子是誰:“還請攝政王在此等候,待我等向陛下通報。”

燕於歌本該是心急如焚,想要馬上見到小皇帝的,然而此時此刻,他的心中生出幾分他鄉浪子重返故鄉,那種近鄉情更怯的感覺來。明明心裡很想見到燕秦, 真到了這寢殿外,他又生出幾分猶豫,便應了護衛的提議,當真配合地站在殿外等候,任由夜間的涼風把他的衣袂吹得鼓鼓。

這大晚上的,應當是小皇帝睡覺的時候,不過攝政王顯然不是他們能夠得罪的物件。能讓攝政王大半夜匆匆跑到宮裡來的,肯定是一些了不得的大事,要是耽擱了要事,他們誰都擔待不起,即便是冒著得罪小皇帝的風險,他們也是要前去通報。

狡猾的侍衛把吵醒小皇帝的苦差事丟給了皇帝跟前的大紅人,他在常笑住的地方可勁敲門,吵醒了睡在皇帝寢宮側殿的常笑:“常公公,您快些醒醒吧,攝政王有要事要稟告聖上,這會還在外頭等著您通報聖上呢。”

常笑被擾了清夢,本來十分惱火,但一聽攝政王三個字,他立馬清醒起來,一咕嚕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外頭衝,把房門從裡頭開啟的時候,他還在努力把自己皺巴巴的長襪子塞到靴子裡去。

“你可別騙我,這大晚上的,攝政王來尋陛下做什麼?”

“瞧您說的,這宮裡頭,哪有人敢騙常公公呢,我又不嫌命長,大晚上的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站在門口的侍衛看著常笑,接著回答大紅人常公公的後半句話:“至於尋陛下做什麼,這個攝政王沒說,但他是騎著那匹叫疾風的千里馬來的,肯定是有了不得的急事。”

侍衛們可不知道小皇帝和攝政王那檔子事,思想十分純潔,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攝政王其實就是睡不著覺,心血來潮,想要見小皇帝罷了。

“那你且在這裡等著,我這便去叫陛下。”常笑把最後半截襪子塞進去,一邊走,一邊用梳子把自己本來就不算茂密的頭髮梳理整齊,確定自己倒騰得像話之後,他才站在小皇帝龍床前頭,把先前侍衛喊他用的那一番說辭複述了一遍:“陛下,攝政王有急事要稟,如今正在殿外等著呢,可要通傳他進來,據侍衛所言,攝政王還是騎著疾風來的。”

本來宮裡是不讓縱馬的,即便是坐馬車,馬車的速度也是很慢,哪像攝政王,居然騎著一匹日行千里的戰馬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搞得這麼急,大半夜的都不讓人睡覺。

明黃的龍帳裡,小皇帝的身形一動不動,也沒有什麼回應。

興許是主子睡得太沉,根本就沒有聽見自己在說些什麼,常笑氣沉丹田,正打算把聲音提高一點,就見帳子裡的小皇帝翻了個身,然後就從明黃的龍帳中傳來燕秦的聲音:“你喚他進來吧。”

常笑應了下來,拔腿便匆匆地往寢殿外走去,他喚那侍衛:“你快去通知攝政王,說陛下要見他。”

見那侍衛撒開長腿就跑,他松了口氣,又折回來,點亮小皇帝寢殿裡的燈,只有淺淺月光的寢殿一下子從昏暗變得明亮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常笑的錯覺,他覺得先前叫醒小皇帝的時候,對方的聲音一點睏倦之意都沒有,不大像是熟睡中,然後被他突然吵醒的錯覺。

然而不等他細細地回味,仔細地揣摩,得到通傳的攝政王便進了寢宮。

熟悉且富有節奏感的腳步聲在皇帝的寢殿響了起來,龍帳內一直沒有什麼動靜的小皇帝也總算是捨得出了聲:“行了,常笑,你先下去吧。”

燕秦聽到常笑出去的腳步聲,稍微等了一會,寢殿內便只剩下他和攝政王兩個人的呼吸聲。

既然要正兒八經的談話,那姿勢就不能太敷衍,燕秦從床上坐了起來,卻並不拉開簾子,只穿著單薄的褻衣,盤腿端坐在床上,他透過半透明的龍帳,隱隱約約能夠看清楚攝政王的輪廓,但不能看清楚對方的臉和表情。

攝政王此時應當是站著的,即便是隔了一層帳子,燕秦還是覺得這樣談話不大好,便出聲說:“攝政王自行找個地方坐吧。”

燕於歌依言坐了下來,還十分守禮地說了句:“謝陛下賜座。”明明很想見小皇帝,可真到了燕秦面前,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本來是想要馬上衝進帳子裡,像自己往日做的一樣,但內心可能是在期盼著小皇帝主動地走出來,也可能是因為感情讓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膽怯心理,他居然覺得,就現在這樣子,隔著這層薄薄的帳子,誰也看不清楚誰的臉挺好的。

因為兩個人誰也不說話,氣氛一度沉陷在一種很尷尬的狀態中。燕秦並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他數著自己的心跳,感覺好像只過了一瞬,又感覺過了很久,最後還是由他打破了這難以言喻的沉默:“王叔有什麼急事,非得三更半夜來尋孤”

這大晚上的,擾別人清夢的行為可不大好。

燕於歌下意識地抿了下自己有些乾燥的嘴唇,他眼神閃爍,又說:“如果沒有什麼急事,不能來見陛下嗎?”

燕秦繼續乾巴巴地說:“白日裡的時候,自然是可以的,可現在都已經是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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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準確的說,這已經過了頭一日的子夜,已經是次日的凌晨了,大概再過上兩個時辰,御膳房裡的煙囪裡就冒出嫋嫋青煙,而他也要掙扎著起來,準備去上早朝。

話題有些枯燥,這麼幹坐著也不是辦法。攝政王躊躇了一會,屁股離開了椅子幾寸,又落下來,又起來,稍微離凳子一點距離,再一次坐下去,週而復始好幾來回,他最終穩穩當當地坐在椅子上,然後說:“其實臣今日來,是想要和陛下說上一回未曾說完的事。”

上一回,兩個人越談越崩,談到最後鬧得不歡而散,以至於現在關係都沒有修復。

龍帳裡傳出來小皇帝的聲音:“王叔想談什麼?”

“我,我想,我……”我了老半天,攝政王嚯地一下從椅子上起身,然後掀開龍帳,上了龍床,對小皇帝說:“燕秦,我們和好吧,和先前一樣。”

燕秦被攝政王這個動作嚇了一跳,但是看到那種熟悉的臉,他很快鎮定下了。這些時日以來,他也想了很多東西,看著眼前這張俊美的容顏,他不動聲色地問:“你確定和以前一樣,你不是覺得孤不好嗎?”

“我沒有覺得陛下不好,其實你說的對,我們一開始的時候就是這樣子,我喜歡的也是開始的陛下,是我太貪心。”第一句話說出來之後,接下來的話似乎就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了。

既然決定了要服軟,那燕於歌肯定是要承認自己的錯誤。

燕秦沉默了好一會,沒有直接回答攝政王好或者不好,在後者面上要露出焦急的表情的時候,他才說:“其實上一次的爭吵,我也有不對。我們之間的關係,到底是和開始的時候不一樣,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對你不夠體貼。”

“不不不,陛下已經很好了,是我不好。”

“不,是我不對,我也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

“陛下年紀小,我年紀這麼大了,我應該謙讓的。”

“感情只有對錯,沒有年紀大小之分,沒有誰說年紀大的就該退讓。”而且要說年紀大,他這三世以來,活的時間要比攝政王長,那也該是他謙讓才是。

兩個人爭著把責任往自己的身上攬,竟是越掙越兇,這架勢,像是上次那樣,要往吵起來的方向走。

但最後,他們也沒有能吵起來,因為吵著吵著,燕秦就撲哧一聲笑了,一下子空氣中的火/藥味便消弭得一乾二淨,彷彿兩個人之間的爭執從未發生過一樣。

攝政王看著小皇帝的笑靨,良久才說:“陛下應當多笑笑才是。”

燕秦也說:“王叔才是多笑比較好,當然,在孤面前笑就好了。”在外頭笑,他覺得招蜂引蝶太厲害了些。

攝政王的眼睛便亮晶晶的,彷彿能把這有些昏暗的龍帳都照得亮堂:“我可以理解為,陛下是在吃臣的醋麼?”

燕秦當然否認:“莫須有的醋,有什麼好吃的。”

攝政王便露出些許失落的表情來,彷彿有些喪氣的低垂著頭,燕秦輕輕咳了兩聲,吸引了攝政王的注意力。

他換了個坐姿,伸出雙手來,捧起攝政王的臉來,然後把唇印了上去,唇齒相依間,溢位小皇帝含含糊糊的話:“比起醋,孤還是比較喜歡吃王叔……嗯……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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