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 山溪都郡。

穿著粗布短打的青年專心致志地糊著磚牆,偶爾抬起手肘, 用捲起的衣袖擦拭掉額間的汗水,以免汗珠落到眼睛裡。

一匹駿馬在堆著各種磚石材料的大路上疾馳, 看到青年的面容之後,騎在駿馬上的信使急拉韁繩,讓馬蹄在堆砌了一半的磚牆面前停了下來,那信使翻身下了馬,喊到:“獨孤大人。”

那青年放下手裡糊牆的工具,看到信使衣袖中明黃卷軸,下意識就要跪下來行禮接旨, 不等他彎下來的膝蓋挨到地面, 那信使手肘一託一扶,便把這位皇帝跟前的大紅人給扶了起來:“獨孤大人免禮,陛下吩咐,有密旨要給您。”

既然是密旨, 肯定就不能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接了。

“哦好, 還請大人隨我到這邊來。”

獨孤柳擦了擦手,引導著信使往官府的位置走。地動持續了大概一日半便徹底平息下來,雖然還有餘震,但是,是那種只有輕微搖晃,連樹都吹不倒的震動。

在地動過後,就是官府組織人手救災, 這大半個月以來,絕大部分災民都有了暫時的安置的地方。

當然,都是幾十人擠在一處,只能說是暫時的安身之所,想要把都郡恢復成原先的樣子,還需要大量的人力財力和物力。

如今已經是仲夏,今年秋收肯定是來不及了。這些時日,他和當地的官府,組織了所有能夠做勞動力的百姓,來修葺那些沒有完全倒塌的屋子,還搭建了許多新的房屋。

但因為官府的庫銀和糧食有限,他們現在的人雖然多,卻沒有錢去買那麼多的材料,不管是官府,還是百姓,都眼巴巴地等著朝廷的救濟糧和災銀。

獨孤柳也是盼了許久的,盼啊盼的,他總算是等來了救濟糧和皇帝的密信。糧食是暫時夠用了,但是錢還是不夠,他當即就給了回信,讓信使幫他送到京城中去。

算著時間,離他寄信給皇帝也有好些時日,也該是拿到第二封回信的時候,千盼萬盼的,可算是盼來了這信使。

等到他和信使獨處之後,信使便說:“獨孤柳接旨。”

皇帝寫信,當然不會特地囑咐一句,獨孤柳接旨的時候無需行禮,所以青年跪在那信使面前,舉著雙手,打算從信使手中接過密旨。

既然是密旨,信使也是不能看內容的,那信使從衣袖中掏了掏,沒有掏出那露出一角的明黃卷軸,反倒掏出來一把極其鋒利的匕首,銀光一閃,那刀子便要沒入獨孤柳的胸膛。

好在獨孤柳意識到了不對勁,一邊大聲呼救,一邊在屋內亂躥躲避。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去開門,可是方才的門已經叫他給栓住,就是避免接旨的時候,有人突然闖進來。

那信使的匕首刺過來的速度太快,他根本就沒有開門的時間,手還沒有來得及抽出門栓,鋒利的匕首就扎在了他的脖子邊上,好在扎歪了。

好在這些時日以來,他天天跟著百姓們一起勞作,力氣和速度的鍛鍊出來了,努力躲閃下,倒也沒有讓這人得手。

那人還高聲說:“這就是陛下的密旨,罪臣獨孤柳,你還不束手就擒!”

獨孤柳愣了一下,差點沒被對方刺中,好在他的身體比腦袋反應更快,抄起手邊的凳子,對著刺過來的匕首就是一擋,凳子瞬間被匕首劈成兩半。

他一邊慌亂地逃,一邊喘著氣喊:“你胡說什麼!”燕秦那麼信任自己,怎麼可能突然就下個密旨讓自己去死,而且他什麼也沒有做錯,又如何變成了所謂的罪臣。

“這還不懂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誰讓你這些時日,功高蓋主,讓都郡百姓只知獨孤柳,不知陛下。你把功勞悉數佔為己有,自然該死!你既然自詡忠臣,就乖乖地不要亂動。”

閃著銀光的匕首在紙糊的門窗上扎出幾個洞來,驚動的外頭的人。

聽到獨孤柳的聲音,有人高喊著獨孤先生衝了進來。那信使見大事不妙,匕首往前一擲,直直地插入獨孤柳的小腹,然後破開窗戶衝了出去。

村民破門而入,便看到捂著肚子鮮血直流的獨孤柳。他們驚慌的叫著獨孤大人,就看到房間裡的窗戶破了一個大洞,窗戶邊上還落了一卷明黃的卷軸。

“獨孤大人,您沒事吧。”闖進來的人忙蹲下來檢視獨孤柳的情況。

獨孤柳剛要說什麼,眼前一黑,直接昏了過去。那村民這才發現,青年捂住小腹的地方,流出來的血已經從鮮紅變成了黑色。

他立馬大吼大叫道:“來人啊,快來人啊,獨孤大人被人用毒匕首刺傷啦!”

刺傷獨孤柳的匕首沒有插在關鍵的位置,傷口並不嚴重,嚴重的是,那匕首上抹了劇毒。

等大夫來的時候,獨孤柳已經被毒成了昏迷狀態,這山溪都郡沒有大夫,被皇帝安排來共同救災的御醫們還在路上,根本就沒有到。

大夫頂著壓力,想了個笨辦法,放掉了大量的毒血,用弄了許多解毒的藥草敷上,總算看著流出來血的顏色,一點點地從黑色變成鮮紅的顏色。

毒性是解了,可是後遺症還在。可能是因為中毒,也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獨孤柳根本沒有醒過來,相反,氣息還變得十分的微弱。

沒有人敢去動獨孤柳,但有人聽到了先前刺殺獨孤柳的人說的話。有百姓撿到了一塊明黃的破布,交給鎮上的讀書人。

“那是賊人掉下來的東西,上面好像寫著字,俺不識字,有沒有人能幫我看看。”

一個身形瘦弱的年輕人站了出來:“我念過書,我來念吧。”

那皺巴巴的布被塞到這人手裡,那年輕人攤開布來,用在場所有人都能夠聽到的聲音說:“見獨孤柳,必殺之。”

“我知道,之前我聽到了,是說小皇帝嫉妒獨孤大人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便要殺了獨孤大人。”

那年輕人一臉沉重的說:“這麼說來就沒錯了,這東西,是明黃的,是皇帝御用的東西。”

還有人說:“我看到了,方才獨孤大人糊牆的時候,就有信使騎著高頭大馬來,讓獨孤大人接聖旨。然後看到有人闖進去,他就跑掉了。”

獨孤柳面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表示什麼都不知情。但百姓卻出離的憤怒了,要知道,地動發生的時候,正是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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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提前準備的話,有些人可能就在屋內睡過去了。是獨孤柳來之後,堅持讓官府的官差輪流守夜,就怕地動發生的時候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大家都沒有提防。

當時有些官差的親人還在怨念這新來的欽差胡說八道,盡是折騰人,結果真的地動就半夜裡發生了。

當初要不是獨孤柳,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會在睡夢中死在被地動震得坍塌的屋子裡。

獨孤柳不僅救了他們的命,在災後,還一直在為災民的災糧和安身之地做努力。甚至還放下當官的架子,和他們這些普通的老百姓一樣糊牆,一樣做苦差事。

這樣的好官,在百姓看來,那就是得到再多賞賜,官做得太大的也是應該的。

可皇帝呢,獨孤柳還沒做什麼呢,他就要把這麼好的人殺了。百姓對小皇帝感到出離的憤怒了,加上有心人在暗地煽動,在皇帝安排的第二批救災的人到的時候,他們把錢一拿,把人卻關起來了。

第一批送官糧的是攝政王安排的十二衛,因為身上擔子中,加上攝政王並沒有安排他們救災,所以在搭了把手,把能救的人救出來之後,他們就離開了山溪。

畢竟到後面,救災主要靠的也不是什麼武藝高強的人,他們繼續留下,反而是一種浪費。

賑災一共是三批,第一批是糧,第二批是少部分的銀兩,一部分糧食和藥材,還有大部分前來賑災的人。

這裡不少是工部的,精通農業水利等等,還有一些是太醫院的,就怕災民間出現什麼疫病的災害,都郡無醫可用。

太醫們平常在京城太醫院裡待著,也算是養尊處優,一路上急匆匆地趕路,他們也沒有抱怨什麼,畢竟醫者仁心,當以大局為重。

但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等到了山溪都郡,迎接他們的卻不是歡天喜地的都郡百姓,而是一群膽大妄為的暴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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