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 王善保家的打起簾子進門來了, 只朝著邢夫人道:“璉哥兒打發人來問太太,前兒送的花露可中用,太太若覺著好, 他這番出門,正好順路帶些回來?”

邢夫人一聽, 便抿唇一笑,只說道:“這孩子也是, 出門辦事還惦記著這些, 也不怕他老子錘他。”

王善保家的聞言,便忍不住笑了,只朝著邢夫人說道:“夫人這話說的, 我瞧著璉哥兒這行事, 倒是從老爺那學來的,怪不得人常說, 咱們家璉哥兒和老爺是一個巴掌打下來的, 不光摸樣兒,就是連這性情也像著呢。”

邢夫人聽了,低頭笑了笑,只看著王善保家的嗔道:“什麼像不像的,我瞧著他們父子倆個, 活脫脫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成天胡鬧,虧你還滿口奉承著, 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去。”

王善保家的聽得邢夫人這麼一說,只忙笑道:“我說的可是大實話,哪有奉承話,太太若不信,只往外頭瞧瞧,太陽正照著呢,一絲風氣兒都沒有,老天爺都證著我這話兒沒差呢。”

這話一出,滿屋子的人都笑開了去,二姨太太也附和著笑了幾聲,對著邢夫人說道:“這是府上的哥兒有孝心呢,還是姐姐有福氣兒。”

邢夫人聽得王善保家的這話,本有哭笑不得,可待得聽了自己妹妹這話,不覺有些不自在,只微微笑著道:“不過白說幾句罷了,算什麼福氣兒。”

說著,又吩咐王善保家的道:“你打發給璉兒回一聲,讓他不用帶什麼花露花粉回來,倒是前兒他打外頭買的那自行的小人小馬,迎丫頭頗是喜歡,只是給了元丫頭幾樣,湊不成套了。他今兒既要出去,便照著前兒那些東西,再買幾套回來,散了各院子去,也省的她們那幾個小的,再讓來讓去的,她們不嫌麻煩,我倒看得眼花了去。”

王善保家的聽了一笑,只忙應下了,正要出去打發人傳話。外頭簾子一動,翠雲忙不迭的進來了,匆忙朝著邢夫人行了個禮兒,便略有些慌張的說道:“太太,東府來人說,他們府裡的大太太有喜了。”

這話一出,除去二姨太太,滿屋子的丫鬟婆子都驚得目瞪口呆,傻傻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

兩府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東府大老爺最是個一心成仙,無心女色的,如今口稱要煉什麼仙丹,已是將近半年未曾回府了不說,更是極其忌諱著見了陰人女眷去,眼下這東府大太太卻突然有了身子,真有些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邢夫人眉毛一跳,只忙問著翠雲道:“這可是怎麼回事,怎麼這東府大太太就有喜了?”

翠雲瞧著屋裡眾人這般情狀,哪不知邢夫人所問為何,當下只抿唇一笑,笑說道:“前兒東府大老爺綁了珍哥兒去觀裡時,東府大太太不是過觀裡去求了幾日麼,這世上的事兒偏就這麼巧,倒教人不知說什麼才好。”

卻說自打這東府大太太有了身子,兩府裡似也沾了喜氣,極是太平安穩起來。

王夫人安心唸佛去了,賈珠的病也見好起來了,新媳婦李紈是個和氣溫厚的人,管家理事都極妥帖,任誰都挑不出半點不是來,不單賈母疼她,便是邢王二位夫人也極喜歡她,上上下下都說這門親事結得再好不過了。

東府那邊賈珍雖挨了賈敬一頓狠打,可到底命大,不曾遂了賈赦的心願去,只是幾月不能走動罷了,倒教賈赦嘆惋了一回。

若不是邢夫人的孃家妹妹時不時來打一回秋風,外加著元春的事兒尚無著落,只怕這賈府裡真是再清淨悠閒不過了。

轉眼間便過了年,京裡的熱鬧還沒平息下來,賈母已是為元春的事兒忙亂開了,今兒請了這家誥命過府賞燈,明兒邀了那家封君過府飲宴,竟是一日也不曾清閒。

賈赦倒不知賈母這般忙碌是為何,他每日除去衙門裡的公務之外,還時不時的要照管著莊子鋪面上的賬冊,哪有閒心去管賈母置酒請宴的小事兒。

要說起來,賈赦照管得莊子鋪子可不是交給賈璉那些產業裡的,這些都是賈赦的老本兒,雖說也是給子孫後代存下的,可今時不比往後,賈赦攥得緊些,倒也在常理之中,畢竟他還沒到分家析產的歲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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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些俗務,賈赦每日還要哄著邢夫人出去散散步,邢夫人的肚子如今越發大了,身子也較以往沉重多了,人也越發懶怠動彈,賈赦看在眼裡,難免心下不安,只得強拗著邢夫人走動走動,以免她生產時太過艱難。

這日裡,賈赦剛回了屋,便見著邢夫人躺在軟榻,正指點著迎春繡花兒,賈赦上前瞧了一眼,只問著邢夫人道:“姨太太可是回去了?”

邢夫人一聽,臉上的笑容便斂了去,只朝著賈赦沒好氣道:“老爺還說呢,前兒我說拿銀子買幾畝地打發她走便罷了,偏老爺大方著,一出手又是綢緞又是銀子,這回怎麼著,竟是認定咱們家了,銀子一花完,便上門來了,我是沒心思再理會了,老爺愛管便管去罷。”

倒不怪邢夫人生氣,任誰攤上這樣隔三岔五便上門來要錢的親戚,都會心裡不痛快,更別說邢夫人這樣原就有些乖僻性情的了。

賈赦本也是一番好意,想著邢夫人如今有了身孕,又不大愛走動,孃家來個姐妹,陪著她說笑解悶也是好的。

哪知道,這二姨太太一來,除了嘆著自己沒福氣,便是拐彎抹角的問著邢夫人討銀子,時不時還順走些擺設物件,把邢夫人氣的直咬牙。

賈赦更是哭笑不得,偏又不好開口請出去,只得藉著故兒躲開了去,能不見便不見罷了。

聽得邢夫人這麼一說,賈赦揪著眉心,看了迎春一眼,只說道:“我怎麼管去,罷了,你若不想見,吩咐門上不給她通傳便是了。”

聽著賈赦這話,邢夫人忍不住一笑,只搖頭道:“這話也只是口上說說罷了,若吩咐了下去,不說下人怎麼看,光是那些嚼舌頭的話兒便能傳得滿城風雨去?”

賈赦聽著,也頗有些無奈,只說道:“偏你心思重。我看誰敢胡鬧傳去,都不要命了。”

邢夫人聞言一笑,只看了看迎春手上的繡樣兒,方又說道:“且不說這個了。前兒我聽說璉哥兒打外頭折騰了好些木料回來,可是要打傢俱用的。依我說,老爺對璉哥兒的親事也太不上心了,這早前年便定了親,怎麼眼下還沒置備齊東西,若不是老爺以前常誇著王家大姑娘爽利,我還以為老爺是有什麼不滿意呢?”

聽得邢夫人這麼一說,賈赦不覺露出一絲苦笑,若說起來,前世他看書時,最喜歡的便是這個精明能幹,勝過須眉男兒的王熙鳳。

可是看書歸看書,如今真遇著了,賈赦卻也不免懸心掉膽,畢竟王熙鳳能幹是能幹,可行事手段之毒辣,機心算計之陰狠,也是出了名的。

說起來,真教人愛也不是,怕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賈赦轉念一想,王熙鳳毒辣雖毒辣,但到底只是個深宅婦人,若沒了賈璉在外頭支應,王熙鳳再是謀略過人,殺伐果斷,也沒了施展的地方去。

畢竟書裡頭也寫的分明,王熙鳳借劍殺人害死了尤二姐之後,賈璉剛與王熙鳳離了心,王熙鳳在府裡便受起冷落來了。

不但東府那邊的尤氏找她麻煩,便是素日同她一條心的王夫人,也不肯替她說句話兒。

倘若賈璉還是如從前那邊,對她言聽計從,又有誰敢給她氣受。

再說著,賈璉和王熙鳳這兩口子再怎麼有缺點,可在賈赦和邢夫人面前,卻是極其孝順的。

王熙鳳再怎麼嫌棄邢夫人愚鈍,可邢夫人甩臉子給她看,王熙鳳卻不敢駁回去,只是另尋了通情達理的話兒,順著邢夫人的心思說。

若說強行解除了賈璉和王熙鳳的婚約,再給賈璉另娶個千金小姐,賈赦也不是辦不到,可是這年頭千金小姐都是養在閨中人不識的,誰知道究竟是什麼摸樣性情,萬一娶個夏金桂或著王夫人這樣的媳婦回來,賈赦只怕是哭都哭不出來。

想著,賈赦不免露出一絲苦笑,只朝著邢夫人說道:“東西倒是置備齊全了,那些木料不過是買回來修房子用的,璉兒都快成親了,還住在原來那廂房裡也不像個樣兒。老太太說讓他們成了親便搬到榮禧堂後面的院子去住,我瞧了一遭,覺著那兒房舍太小了些,院子也不像個樣兒,便讓璉兒採買了些木料磚石回來,預備著好生整治一番。”

聽了賈赦這話,邢夫人禁不住一笑,只朝著賈赦溫言軟語道:“原是這樣兒,虧我還為璉哥兒不平呢,還是老爺想得周到。”

說著,邢夫人想了想,又對著賈赦說道:“我瞧著不光院落太小,單璉哥兒身邊的人也少了些,雖說新媳婦進門少不得要帶幾房人來,可那也是頭臉上的人,粗使的活計是不能讓他們做的。我想著,是不是先挑些穩重妥當的人出來預備著,省的到時候手忙腳亂,也尋不著人使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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