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聽得王夫人這話, 難免意外, 只是一想著賈珠的事兒,心頭倒略明白了幾分,忙笑道:“太太這話說的, 未免有些多心了。大姑娘又不是那小孩子,哪會由得人欺負。再說著, 如今大姑娘雖天真爛漫,但也快到論親的年紀了, 太太與其擔憂老太太厚薄了去, 倒不若預先防著些。”

王夫人聽了周瑞家的這話,正觸著心頭一件大事,直直得呆愣了好一會兒, 方才說道:“我又何嘗不知道這些, 只是遇著事兒,難免多想一些。罷了, 且不說這些, 珠兒今日可好些了?”聽著王夫人提起賈珠,周瑞家的不免低下頭去,沉默了好一會兒,方說道:“聽那些丫頭說,珠哥兒如今越發懶散嗜睡了, 太醫只說調養著,也不知是好是壞。不過我想著,太醫既沒說不好, 想來因也沒什麼,只吩咐那些丫鬟小心侍候,若有什麼,便稟過來。”

王夫人一聽,便由不得要滾下淚來,傷心之處,直教人筆端難繪。

周瑞家的見了,心裡也不禁感傷起來,陪著王夫人落了一回淚,方強笑著說道:“對了,今兒柳太太使人送了東西來,給老太太請安時,還說要見見咱們家大姑娘呢。只是不巧大姑娘上學去了,倒不曾見著,柳太太備的禮兒老太太倒是幫著大姑娘收下了。”

王夫人一聽,神色便是一變,只忙問著周瑞家的道:“柳太太可還說了什麼沒有?”

周瑞家的思量了一番,只搖頭道:“倒不曾聽說別的。不過恍惚聽柳太太差來的婆子講,這幾日他們家裡的老太太不大安,柳太太日裡極是忙碌,竟是連他們家老爺納妾的事兒都沒空管。”

且說賈赦問了迎春幾句話兒,剛欲換了衣裳用飯,那邊兒賈母便遣人來喚了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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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賈母院裡,一進屋,賈赦便見著賈母坐在塌上,滿臉淚痕,氣喘不定,極是傷心難過。

賈赦進來時,賈母正拿著帕子擦淚,一進賈赦進來了,臉色便沉了下去,只氣說道:“如今我是老了,越發討人嫌了,外頭鬧的滿城風雨,也沒人來知會我一聲。也罷,如今你們都成人了,為官做宰的,也不聽我的話兒了,我索性離了這府裡去,大家都落個乾淨。”

聽著賈母這話,賈赦怔了怔,尋思了一遭,實在想不出賈母這火氣打哪來的,只匆忙問道:“母親這話從何說起?”

賈母一聽,越發生氣動怒,當下只咬牙冷笑道:“從何說起,你說是從何說起,你這樣兒倒裝的好,若不是外頭都傳遍了,我還真當你不知道呢。”

賈赦越發摸不著頭腦,只忙說道:“母親這話,兒子如何當得起。”

賈母聽得賈赦這話,臉色越發陰沉下去,只看著賈赦冷冷道:“當不起,你有什麼當不起的。我是瞧明白了,你如今作了官,越發長了本事,有體面了,自然也瞧不起往日的親戚了。我還沒閉眼呢,你就這樣兒裝腔作勢,想來是連我也一併瞧不起了。罷了罷了,我也不含怨說這些沒用的話兒了,只回了金陵去是正經。”

聽賈母提起往日的親戚,賈赦心裡隱覺了幾分,再見著賈母口說要回金陵去,賈赦越發添了幾分不自在,只分說道:“母親這是說哪的話兒,兒子實不知母親為何事生氣,並非裝腔作勢。”

賈母冷冷掃了賈赦一眼,看賈赦的神情,不似有假,心下不免納罕,方才略壓了壓火氣,恨恨道:“說哪的話兒,還有你不知道的。史家如今鬧騰成什麼樣兒了,我就不信你這個通政司老爺不清楚?小門小戶出個官兒,還知道照應些鄉里呢。你倒好,不理會不說,竟還瞞著我不讓知道,史家鬧翻了天,與你有什麼好處,死了都沒臉見祖宗,幾輩子的交情,就這樣不值,你也太不成樣兒了。”

賈赦聞聽賈母這話,心頭一時不平,不免也置了氣,只忙道:“老太太這話說的,兒子如何敢瞞了老太太去。只是這史家的事兒,到底是他們家的內務,咱們家也不好管去。再著,這史家如今鬧的事兒,著實不成形狀,母親若知道,少不得生氣動怒,若是氣壞了身子,豈不是兒子的罪過。”

賈母聽了賈赦這分辨的話兒,一時倒略平了些怒氣,只冷哼道:“你倒是想得妥當,什麼話都說盡了,越發顯出能耐了。你也該仔細想想,這史家和咱們家是怎樣的交情,便是不好伸手管著,但瞧見了不是,說兩句話兒提點一番,卻也是該盡的心思。再者,從前你小的時候,也常同他們幾兄弟玩耍,不說交情如何,單看在往日的情面,也不該不瞅不睬。”

聽了賈母這話,賈赦沉默了一陣,方才回說道:“若是其他事兒,兒子自是少不得相勸一二。可如今這事,老太太想來也知道了,兒子便是想勸也無從勸起,兩邊都是親戚,勸誰都不大合適。”

賈母皺了皺眉,看著賈赦冷笑道:“不大合適,由得他們兩兄弟鬧笑話,便合適了。我知道,你不想操這個心,便直說了就是,何必拿話來遮掩著,反倒教人看低了去。”

賈赦聞言,不免無奈,又不能拂袖而去,只得耐著性子與賈母分說道:“老太太不知道,這事兒著實教人不好說話。這史家老大一病,老二和老三便爭了起來,外頭已是有了話兒,咱們家若再摻和進去,只怕更添了亂去。”

賈母沒等賈赦說完,便沉著臉冷言道:“如今已是這番景象,又能再添什麼亂兒。再說著,都是一家子親戚,有什麼不好說話,若是你開不了口,我還能說上兩句呢。”

賈赦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只忙上前說道:“正為著是親戚才不好說話兒。這爵位原是史家大老爺襲著,本該他的子嗣繼承。如今他既無子嗣,打族中過繼個孩子,繼承香火,也是在理。只是這史家二老爺和三老爺這麼一鬧,便是有理也不公道了,畢竟過繼還是承爵,都是他們史家的人,再錯兒也是史家的事兒,這事任憑誰去管,都少不得落些埋怨,旁人還可說幾句,咱們這些沾親帶故,替誰說話都不是事兒。”

賈母聽得賈赦這麼一說,又見賈赦面色尷尬,一時心頭倒略明白了幾分,只緩了神色道:“你也不必說了,咱們家的爵位是你襲著,你慎重些也是常事。罷了,也是史家的人橫不像,倒不管你的事兒。”

見賈母如此說,賈赦越發不自在,只是不好說話,一時看著地上的影子默不做聲。

賈母見了,也知今兒這事著實誤會了賈赦,只忙命了丫鬟拿了東西來,只朝著賈赦道:“你媳婦這幾日不好,我替尋了些藥材給她。你順道替我給她帶個話兒,只說我說的,讓她不用過來請安了,安心養胎是正經。”

賈赦忙應了賈母的話兒,接了東西,只勉強笑說道:“今兒我過來的時候,她已是見好了,擔不得母親這話。”

賈母微微一笑,只說道:“有什麼擔不得的,她如今有了身子,凡事正該仔細些。”

說著,賈母忽又想起一事來,只略皺了眉,看著賈赦道:“我聽說,你這段時日也不大往旁人屋裡去,可是那些姨娘不曉事,有什麼不安分的?”

賈赦一聽,只是一笑,忙說道:“並沒什麼,只是如今衙門裡事多,倒不曾想旁的。”

賈母聽了,略點了點頭,只笑道:“原是這樣,我還道著是你媳婦吃醋,可想想又不像,她最是個賢惠的,倒作不出這樣的事兒來。你操心公事是好,可也不能太忘形去,這松一時緊一時的,難免傷了身子去。”

賈赦忙諾諾的應了,只說道:“知道了,以後必小心著。”

見賈赦應了,賈母又笑著囑咐道:“你媳婦是賢惠人,可你那些小老婆裡難保沒有挑事的,她如今又有身子,說不得有顧忌不到的地方,你合該吩咐底下人看著些。倘或出了什麼事兒,就是把一屋子的小老婆都賣出去,也熄不了這心頭的火去。”

話說,見著賈赦去遠了,邢夫人又同迎春下了兩回棋,才命人送了迎春回去。

一時王善保家的又帶著人端了燕窩來,邢夫人接了金絲琉璃盞,用勺子攪了攪裡頭的燕窩,只懶懶散散的抱怨道:“又是這東西,便是再滋補,再好,也禁不住一天幾次的吃,倒比吃藥還煩人些。”

王善保家的聽了,只忙說道:“太太這話說的,太太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為著肚子的哥兒也該多吃些。”

邢夫人抿唇一笑,只略用了幾勺,方笑問著王善保家的道:“你方才去哪兒了,怎麼半晌也不見回來。方才我想起一事來,正想吩咐了你去辦,卻找不見人去?”

聽得邢夫人這話,王善保家的臉色變了變,過了好半晌兒,才勉強笑說道:“沒什麼,只是剛才在門口遇著個人,一時多說了幾句,方才過來遲了。”

邢夫人略聽出些不對來放下瓷盞,只歪著頭笑問道:“遇著什麼人了,可說來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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