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聞言, 微笑著說道:“今兒元丫頭不大好, 迎丫頭又不愛見人,我也懶叫她們出來,讓她們在屋裡看著寶玉玩罷。”

尤氏聽了, 只忙笑說道:“我倒有幾日沒見著大姑娘和二姑娘了,今兒既是老太太的壽辰, 合該請了出來,給老太太敬杯酒, 咱們一家子說說話兒。”

賈母聽得眉眼彎彎, 只笑著便要吩咐著丫鬟請了元春她們過來,王夫人在一旁見了,心裡越發添了幾分不自在, 只是面上不好顯出來, 只微笑著攔說道:“今兒白天元丫頭就嚷著累,眼下怕已是早睡下了。”

聽著王夫人這麼一說, 賈母心裡有數, 知道王夫人因為柳太太相中元春的事情,心裡不痛快,所以才不願元春出來。

賈母雖有幾分不喜,但想著王夫人也是一番愛女之心,也不好折了王夫人的臉面。

賈母只笑了笑, 方又轉了話題,對尤氏說道:“這臺上的嗓子倒吊得高,氣息也穩著, 只是這樂器配得不好,該用琵琶配著,倒才分明。”

聽了賈母這話,王夫人正命了人去換了樂器,忽見著賴大領著人,一路飛奔而來,進了屋裡,便打著顫兒叫道:“老太太,太太,老爺,不好了,外頭有人抬著死人上門來了。”

邢夫人因插不進話兒,正拿著筷子夾著菜吃,聽見死人二字,當下一個哆嗦,手裡的筷子也落了地兒。

賈母就更不用說,最是個膽小的,聽了這個話,忙扶著桌子站起來,只向著賴大顫聲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好端端的說什麼死人活人的?”

賴大膝蓋一軟,只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道:“不敢欺瞞老太太,真是外頭有人抬了死人上門,口裡還說著是吃了咱們家舍出去的粥,才丟了命的,要咱們家償命呢。”

賈母氣的渾身發顫,只指著王夫人道:“好,好,你真是個好的,嘴上哄著我,揹著卻是做下這樣見不得人的事兒,你這是什麼居心,是不是嫌我活的太長了,非尋出些事來氣死了我,才算了了願了。”

王夫人早嚇了懵,只在一邊站著,一句話兒也不敢說。

倒是尤氏見了,她素來便知王夫人是個慈悲的,做不出這樣的事兒來,忙對著賴大喝道:“胡說!二太太行的是善事,外頭那些人最是奸猾,沒準只是借這個事兒訛錢罷了。你們聽見了,便該拿棒子打出去,跑這來嚼舌頭作什麼?”

此時,賈赦和賈政二人也過來了,見著賈母的情形不好,忙扶著賈母坐下了。

賈政早在外頭便聽見了賴大的話兒,瞧著王夫人便合見了仇人似的,只是尚顧忌些顏面,不曾當面發作。

一進來,賈政看也不看王夫人,一味勸著賈母寬心罷了。

賈赦一時也顧不得事情的真假,只忙命賈璉和賈珠兩人,請了花廳的親戚下去休息。

雖見著那些親戚子侄都已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起來,但賈赦也顧不得這許多了,能拖住一刻便是一刻,只要不是鬧得滿城風雨,這事兒就還有挽救的餘地。

待得花廳的人散去了,賈赦才問著賴大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又是死人又是償命的。”

賴大磕頭道:“這幾日老太太過壽,府裡特設了粥棚,原是個周貧濟窮的意思。哪知今晚上,突然有人披麻帶孝,抬了個死人放到大門口,直嚷嚷著咱們舍出去的粥裡有毒,吃死了人,現下還圍在門口鬧著呢。”

賈母一聽,竟是氣的手都抖了起來,邢夫人見了,忙替賈母順著氣道:“老太太也別太氣了,如今說不準是怎麼回事呢,這其中許是有什麼誤會?”

賈政聽了賴大的話兒,越發生氣,一貫平和的面容猙獰起來不說,竟是連脖子上的筋都冒了出來,只強壓著怒氣道:“粥裡有毒?這施粥的事兒是誰管著,還不拿了人來。”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賴大聞言便是一抖,低著頭欲出去,賈赦瞧在眼裡,只忙道:“你領我出去瞧瞧,這拿人的事兒,另派人去罷。”

聽著賈赦這麼一說,賈政也有了計較,只忙道:“我也一併去。”

賈赦聞言,只看了賈母一眼,一時也不好說話。

賈母到底是有過經歷的人,慌亂了一陣,便穩住了心神,強笑著道:“你們出去罷,這兒橫豎有我料理著,不必操心擔憂。”

末了,賈母看了一眼低頭站在一旁的王夫人,眼神閃過一縷寒光,竟如風刀霜劍一般,只叫人心中發冷。

聽著賈母這麼一說,賈赦和賈政又勸慰了賈母幾句,方才跟著賴大出去了。

見著賈赦和賈政出去了,賈母一聲冷笑,目光掃了一遍這屋裡的人,最後落在站在屋角的王善保家的身上,只氣狠狠的道:“你帶著人出去,把管著施粥的人都給我拿過來,這事若與他們無關倒罷,若是有了什麼關係。”

說著賈母又看著王夫人,冷笑道:“我倒要瞧瞧他們是不是比別人多長一個膽兒,竟然鬧出這樣的事兒,讓闔府都不安生。”

王善保家的聽了賈母的吩咐,心裡頓時得意起來,她自從邢夫人管家開始,便頗受了些丫鬟媳婦的冷眼酸語,心裡早就不自在,暗地裡調唆了邢夫人好幾次,只是邢夫人改了性子,不似以往左性兒,沒鬧起來罷了。

如今得了賈母吩咐,王善保家的焉有不做文章的理兒,心裡早拿定了主意,要借此事好生威風一場,也叫府裡那些見高踩低的人,見識見識她的能耐。

王善保家的一面想著,一面卻恭恭敬敬的領了賈母的吩咐,往外頭去了。

周瑞家的低著頭,眼角餘光掃過王善保家的這滿臉的得意之色,不禁往王夫人那看了一眼,卻見著王夫人眼中淚光閃閃,似有十足的委屈,不自覺的打了寒顫,再不敢動作一下。

卻說,王善保家的領人出了賈母的院子,便直撲了王夫人院子去,一進去,也不問旁的,只見著鄭華媳婦幾個,便狠狠一揮手,喝命道:“都給我綁起來!”

王善保家的所帶的婆子們,立刻如狼似虎的撲了上去,綁的綁,困的困,竟是連絲毫臉面都不給這些陪房媳婦了。

鄭華家的最是個厲害不懼人的,伸手便狠狠扇了那撲上來的婆子幾巴掌,扇得那些婆子東倒西歪,站都站不穩去,方才勃然大怒道:“你們是什麼東西,竟敢在這裡撒野。狗仗人勢也要跟對主子呢,隨便一個下三濫的吩咐,便跟得了聖旨一般,也不撒泡尿瞧瞧,她配不配。”

這一番含沙射影的話兒一出來,王善保家的就氣白了臉,只指著鄭華家的道:“你好能耐,果然是個有氣性的,今兒我算是見著了。”

鄭華家的收拾了一下衣裳,只冷冷一笑道:“倒不敢說能耐,王姐姐才是了不得的,衝進來便要拿人捆人的,不說王法,竟是連絲毫規矩都不講究了,不虧是大太太身邊得用的人兒,自是體面過人的。”

王善保家的氣的渾身亂戰,指著鄭華家的半天說不出話,只對著那些被打的婆子喝道:“還愣著做什麼,把她給我綁起來,讓她到老太太跟前講規矩王法去。”

鄭華家的聽見王善保家的提到了賈母,隱約覺出幾分不妙來,只強犟著推開那些婆子,高聲叫道:“老太太最是個寬和待下的,才不會有這樣的吩咐,定是你們打諒著老太太太太好性兒,故意藉著這事兒作鬼。”

王善保家的被說中了心事,越發氣不定,只惱羞成怒喝命著那些婆子道:“你們都傻了不成,不堵了她的嘴,還等著聽她胡言亂語,張揚得滿府皆知才痛快不是。”

聽見王善保家這話,那些婆子立刻搶了上去,拿著帕子便要堵鄭華媳婦的嘴,鄭華媳婦是厲害慣了的,哪受得住這番糟蹋,且如今又到了這般地步,索性把心一橫,破罐子破摔。

鄭華用力甩開那些粗使婆子,便朝著王善保家的撲了過去,口裡還不斷哭叫道:“今兒我索性不活了,也要撕羅個清楚,老太太分明是好的,就是你在中間挑事,我打死了你這個沒臉沒皮,只當是替府裡除害了。”

說著,伸手便瘋狂的往王善保家的臉上身上抓著,長長的指甲只往王善保家的眼睛裡扣,臉上的五官扭曲變形者,似乎恨不能要把王善保家的撕碎了吞下肚去。

王善保家的吃了痛,又見著這鄭華家的伸手便往她眼睛扣來,哪有不害怕的理兒,手下使勁想推開鄭華家的,卻是推不動,痛得厲害受不了,只伸手便抓住這鄭華媳婦的頭髮,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往後扯著。

鄭華媳婦身子往後仰了仰,只是咬牙忍著痛,手裡越發用勁的抓著王善保家的,在王善保家的臉上脖子狠狠的扣出幾道皮肉翻飛的傷痕來,血肉模糊一片。

王善保家的見鄭華媳婦跟發了瘋似的,哪裡還顧得身上臉上痛,手上越發用力,只趁著鄭華媳婦身子往後仰的機會,狠狠的踢了幾腳,將鄭華媳婦踢開了去。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