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紡紗機一出來, 賈赦手裡的田莊也算有了用武之地, 這些田莊裡房前屋後皆滿植桑樹,家家戶戶養蠶繅絲不說,賈赦更派了人四處收絲收棉。

一邊忙碌著收絲收棉, 一邊賈赦又讓著工匠們將織布機改成以水力帶動,待得這一切忙過了, 已是進了五月裡了。

賈璉到金陵也快四個月了,這四個月裡, 除去到金陵時捎了一封平安信來, 賈璉竟是連片言字句都不曾寄過,不說賈母如何擔憂,便是賈赦這個粗心大意的也懸起心來。

往好裡想, 賈璉許是操心著賈赦交託的事兒, 所以忘了寄信回來。

可往壞裡想,就由不得賈赦不揪心擔憂了, 他只想著讓賈璉出去見見世面, 竟忘了金陵那邊有個出了名的呆霸王,薛蟠薛大呆子,那是個真正的混人,偏還和榮國府沾親帶故著。

賈璉萬一上門拜訪,被這薛大呆子帶著, 到處胡鬧惹事怎麼辦。

雖說薛大呆子呆的很可愛,但是賈璉已經夠不成器了,和薛大呆子混到一起, 沒準就被帶傻了,一個又傻又好色的璉二爺,還不如改名璉二傻子,正好和薛大呆子配一對。

這邊賈赦憂心忡忡,金陵那邊璉二爺卻是依紅偎翠,好不快活。

卻說賈璉到了金陵,也很是費了番功夫去檢視族產族田,他原是紈絝慣了,只藉著與族中子弟踏青打獵的名兒,探訪各處,倒也無人起疑。

只是賈璉到底有幾分風流本色,族中之人巴著榮國府的名聲,也深知賈璉的性情,少不得請了賈璉到青樓楚館消遣一二。

賈赦雖命了知事的僕從跟著賈璉,但天高皇帝遠,那些僕從又怎敢狠勸,不過是強勸兩句,見著賈璉不耐便罷了。

賈璉又是個風流俊俏的,再加上那些族親時不時論著京中的榮國府,俗話說姐兒愛俏,賈璉那摸樣那家世,又是多情討人喜的性情,怎不叫得那些青樓女子愛的不行,一時間,大半個金陵城都知曉了榮國府的嫡長子回鄉的訊息。

這日裡,賈璉夥著幾個族中的紈絝子弟,到金陵城外去踏青遊玩。

半途上鬧得累了,恰巧著離城不遠,正有幾家農戶相鄰而居,有一家因靠著大路邊,便支了個篷兒,烹茶賣餅,招攬路邊行人,也貼補些家用。

賈璉等人都帶了吃食,只不過是跑的累了,所以藉著這地方歇歇腳罷了,店家得了銀錢,也不管賈璉等人是歇腳還是吃茶。

卻說賈璉歇了一陣,許是吃多了風,一時便鬧起肚子來,問店家尋了地方,賈璉便往著後頭的房子裡去了。

這農家的地方,自比不得榮國府,賈璉被燻得極是難受,待得出來了,賈璉只覺那骯髒之氣縈繞不去,抬頭忽見著前面幾樹晚桃未謝,便起心欲往前一逛,也借花香驅驅身上的味兒。

也是沒巧不成話,賈璉還沒走到樹前,旁邊一家農戶的門忽然開了,一個荊釵布裙的女子拿著盆兒潑了盆水出來,賈璉躲閃不及,弄溼了衣角。

那女子驚呼一聲,只慌忙陪笑道:“奴家一時失手,原未見著公子在此,公子休怪。”

賈璉本就不是那蠻橫無理的人,見著那女子道歉,只忙笑著還了個禮,口中說道:“無妨。”

賈璉一抬起頭,頓時失了魂,只見那女子不過十六七歲年紀,面若桃花,目若秋波,似羞含怯的一笑,楚楚之中平添三分嫵媚,只勾得賈璉心如擂鼓,那雙勾魂的桃花眼,更是捨不得離了那女子半分。

那女子雖見著賈璉風流俊俏,早有幾分芳心暗許,但哪經得住賈璉這般看,只匆忙的瞅了賈璉的衣角一眼,羞澀不堪的道:“公子的衣裳都溼了,到我家裡去熨熨罷。”

賈璉早飛了魂,哪有不應的理兒,只點著頭便同那女子去了。

一個郎有情,一個妾有意,賈璉哪記得賈赦和賈母臨行前的吩咐,只與這美人兒耳鬢廝磨是正經。

到後來,這女子引薦了自己的兩個妹妹來,賈赦越發將一切都拋諸腦後,只沉迷美人鄉,真正是此間樂,不思蜀了。

卻說賈赦忽憂起金陵事來,回了府便要尋人去金陵,把賈璉給帶回府來。

哪知才過了儀門,旁邊忽鑽出個人來,只腆著臉兒湊上來笑道:“姐夫好,給姐夫請安了。”

賈赦猛的一驚,再細細一打量,賈赦愈發無奈,怎麼就不讓他過點舒心日子呢,榮國府還沒消停,這邊又冒出個傻大舅來。

來的人正是邢夫人的胞弟邢德全,如今的邢德全正是十五六歲的年紀,長得也白白嫩嫩,乾乾淨淨的,只是聳肩縮脖,一副猥瑣作態。

賈赦見著邢德全這摸樣,又好氣又好笑,只擰著眉毛問道:“你不是和你哥到姑蘇去了麼?”

邢德全笑著縮了縮脖子,只岔開話題道:“姑蘇又不是滿地撿金子的地方,我見發不了財,自然就回來了。”

賈赦瞧著邢德全這摸樣,越發來氣,只哼了一聲道:“去見過你姐姐了?”

邢德全點點頭,又纏著賈赦道:“姐夫,我姐你也知道,一兩銀子也不給我,你瞧在我才趕回來的份上,拿幾兩銀子給我吃飯罷。”

賈赦一聽,只轉頭笑道:“要幾兩銀子?”

邢德全扳了扳手指,只抬頭燦爛的笑著道:“一百兩。”

見賈赦挑了挑眉,又慌忙改口道:“五十兩也成。”

賈赦越覺好笑,嘴角彎了彎,只說道:“你倒是利害,吃個飯兒便要五十兩,打算去春香閣還是芙蓉院啊?”

邢德全本就是無二心的傻子,聽得賈赦這麼一問,立馬脫口道:“當然是春香閣,芙蓉院算什麼上等地方?”

話兒說出口了,邢德全才覺不對,想要改口,已是來不及了。

賈赦冷冷一笑,只說道:“芙蓉院原來算不得上等了,看來你的日子過得很是逍遙啊。”

邢德全聽著賈赦這話,臉色刷的一白,只是他知道賈赦素來好面子,忙放軟了話兒,嘟囔道:“姐夫若嫌五十兩太多,隨手打發我幾兩銀子也成。”

賈赦哪有閒心和邢德全糾纏,瞧著他那死皮賴臉的摸樣,便想起賈璉這個不成器的東西來。

俗話說,外甥像舅,賈璉和邢德全論起眠花宿柳來,倒比人親舅甥還像親的,都是兩個好色下流的主兒。

賈赦是越想越氣,只隨手招了個粗僕過來,只吩咐道:“告訴太太一聲,就說是我說的,全哥兒既回來了,請他留下住幾晚再說。”

邢德全聽著賈赦這話,真真是喜上眉梢,方要向賈赦道謝。

怎料,賈赦又開口道:“這一路舟車勞頓,想來全哥兒的脾胃也不大好,你們去廚裡傳個話兒,讓他們一日三餐弄些清淡開胃的小菜,至於雞鴨魚肉這些油膩之物便免了罷。”

聽到這兒,邢德全如何不知賈赦的意思,他可不想一邊當和尚,一邊還要聽邢夫人的嘮叨,只忙推辭道:“不用了,姐夫我還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賈赦眼一瞟,旁邊的下人立馬圍了過來,只攔著邢德全,賈赦又笑道:“全哥兒如今也出息了,想來也不用丫鬟小子侍候了,你們告訴太太一聲,只派幾個粗使嬤嬤侍候他便是了。”

邢德全聽了,越發後悔,只恨自己蠢到家了,活活的撞上了鐵板,早知如此,還不如跑東府去找賈珍借錢,至少賈珍不能管他。

邢德全滿心悔恨的在下僕的簇擁下往客房去了,賈赦忍不住一笑,搖了搖頭又往著外書房裡去了。

邢夫人正和王善保家的在房裡理事,王善保家的一邊對著賬冊,一邊抱怨道:“咱們房裡還好,前兒清了些出去,總算是安寧了。二房那邊,卻真真是不像話兒,晚上偷著吃酒打牌不說,連院門也沒人守著,我不過說上兩句,那吳新登媳婦就趕著上前做好人,又是勸又是說,只顧著人情體面,倒把這府裡的規矩都放一邊去了。”

原來前兒邢夫人得了賈母的話,雖分了王夫人的權去,但卻沒掌著什麼重要差事,外頭的迎送應酬歷來是王夫人出面,府裡的銀錢出入,王夫人把賬本交給了賈母。

鬧了半天,邢夫人不過能管管長房的事情,另外再插手些府裡累人又不起眼的事務,橫豎就是個擺設,只不過是賈母搬出來敲山震虎,給王夫人提個醒兒罷了。

邢夫人先前就為著生養的事兒發愁,如今與賈赦越發和睦,這心病就越發成疾,也懶起什麼爭權奪利的心思。

只是王善保家的卻大不服氣,她自恃是邢夫人的陪房,又得了差事,自然要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好生威風一場。

為這緣故,王善保家的特從邢夫人那領了巡查上夜的差事,哪知道長房裡的下人早被賈赦唬破了膽子,規矩的不能再規矩,二房裡倒是偷空耍滑的人不少,處處都有不謹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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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夫人派了王善保家的,王夫人少不得也要差個人過來,這會差的便是日常在王夫人屋裡走動的吳新登媳婦。

這吳新登是榮國府裡管銀庫的總領,他的媳婦自然也不一般,不說體面能耐,光那滿肚子的主意便是個不好相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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