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瞧見了, 頓時驚叫了一聲, 手上的鏡匣也險些跌了,只結結巴巴道:“太太,這可怎麼辦?”

王夫人瞧見了, 面上也露了些驚慌之色,只是她到底是掌家理事的, 只朝著周瑞家的斥道:“急個什麼勁,還不去請了大夫來。”

說著, 又朝著周姨娘道:“你矗在這兒做什麼, 還不抬了她回屋去,越發沒個正形兒。”

周姨娘慌忙在丫鬟的攙扶下,扶著趙姨娘坐了起來, 又有外頭的粗使婆子聽見了裡頭的動靜, 抬了春凳進來,折騰了好半晌兒, 才把趙姨娘給抬回屋去了。

見著趙姨娘被抬出去了, 王夫人忙又命人拿水潑地,又換了那地上的氈子,才吩咐一個小丫鬟道:“去給老太太說一聲,趙姨娘發動胎氣了,我便不過去了。”

那丫鬟忙忙的出去了, 王夫人才對著鏡子又收拾了一番,才領著人朝著趙姨娘屋裡去了。

也是周瑞家的心善,她又最是個愛獻勤討好的, 瞧著趙姨娘怕是要早產了,剛出了王夫人的房門,使人給趙姨娘屋裡的人捎了個信,方才出去請大夫去了。

因這緣故,趙姨娘一抬進院子,那屋裡的嬤嬤們早已準備妥當了熱水白布,瞧著便讓人緊著的心略松了些。

那邊兒趙姨娘屋裡鬧騰騰的雞飛狗跳,這邊兒賈母屋裡卻靜悄悄的落髮可聞。

賈母一早便命人遞了帖子去清虛觀請張道士,雖說張道士如今不大和兩府走動,但賈母的面子他卻不能不給,故而賈母一派人相請,這張道士便應下了。

那張道士來時,賈母正靠在炕上,捧著掐絲手爐,半合著眼睛,一動不動,彷彿又睡了過去。

丫鬟們也不敢打攪,只斂聲屏氣,袖手站在一邊,忽聽得遠遠的似有人傳道:“張神仙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賈母驟的睜開眼來,只看了一眼旁邊的丫鬟,忙道:“快請進來說話。”

話兒還未落,便見著賴大攙著張道士進來了。張道士一見賈母,便作揖道:“無量壽佛,老祖宗一向可好?幾日未到府中走動,老太太越發精神了。”

賈母笑道:“好,好,好,老神仙可好?”

說著,又讓丫鬟給張道士看座奉茶。張道士忙忙的謝過了,只笑道:“託老太太萬福萬壽,小道還算硬朗。”

說著,又問著賈母道:“怎麼不見府裡的哥兒,正月裡我那小觀裡作迎神道場,本想請了府裡的哥兒過去,只是人多又嘈,怕擾了哥兒們唸書,倒不好來請。今兒哥兒也不在家?”

賈母忙忙道:“珠兒還在學裡唸書呢,璉兒回金陵老家去了,倒是寶玉在屋裡,單為他,我這兒有個事兒要問著老神仙呢。”

說著,一面便讓丫鬟去抱了寶玉來,一面又向著張道士嘆道:“說起來,我年紀也大了,日裡老夢著國公爺,想同舊時人嘮叨兩句,也尋不著人來。如今我們府裡光景不如前了,家裡的爺們也不爭氣,那些親戚們來往的越發少了些,偏事兒又一出接一出著,叫我是混吃等死都不能夠了,只得驚動驚動你們這些老人兒,好歹能聽我抱怨幾句。”

張道士聽了,只笑道:“哪裡就到那地步了,老太太只怕是念著國公爺了,才混作些夢罷。倘若老太□□不下心,四月裡小道要做場遮天大聖的聖誕,老太太不妨叫人給國公爺念幾卷經罷。”

聽著張道士這麼一說,賈母心下倒安了些,她也知這張道士是老成了精的,要他把話說明白是不可能的。

只是事關榮國府的前程,賈母不得個穩信兒,卻是安不下心來,於是又端起茶道:“說起這唸經,我倒想什麼時候去觀裡打個蘸。我們自打了進了京,竟是從未回過南,金陵老家來人也只說些寒溫,也不知祖塋究竟如何,祖宗們可安穩著,只得日常做些功德,略盡些心力罷了。”

張道士聽了,忙忙道:“老太太最是心誠的,既行了這般好事,有祖上恩德耀著,便是有一二煩心之事,也皆煙消雲散了。論理,這些俗事我們出家人不該擅言,但我也不比別人,哥兒們自不必說,老爺們也好著,國公爺瞧見了,只有高興的。”

話兒說出一半,丫鬟們卻把寶玉抱進來了,只見著寶玉著了件銀紅撒花襖兒,縮在丫鬟懷裡揮著手腳咬著小手,動來動去,片刻不肯停歇。

張道士忙上前瞧了瞧,只朝著賈母道:“哥兒越發長的好了。”

賈母只笑著從丫鬟手裡接過了寶玉,才對著張道士道:“他不過樣子好罷了,夜裡常常哭鬧著,時不時還病個一兩場,偏他老子還說,是嬌慣出的毛病。”

張道士聞言,只笑說道:“如今雖進了春,但天寒著,哥兒受不慣,也是有的。再著,二老爺素來方正,否則也教不出珠哥兒來,前兒我還在旁處,還見過珠哥兒寫的文章,都說有乃祖之風,可見老太太的福氣越發厚重了。”

賈母聽得心喜,只是嘴上仍埋怨道:“可別說了,珠兒這般出息,他老子還成天說他不大讀書,只差沒把孩子逼出病來。要我說,真說出息,他還沒自個兒子能耐呢。”

張道士聽得一笑,正要接過話兒奉承兩句,外頭忽奔來一個小么兒,只一進屋便喘著粗氣道:“有太監來降旨了。”

唬的賈母心神不定,只不知又出了什麼事兒,但她究竟是這榮寧二府的最長者,風裡浪裡也見得多了,只朝著張道士告了罪,便往裡屋更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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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因昨日入宮見聖,突遇馬道婆這兩件事,又驚又怕,偏又遇著夜裡風冷,一時心神耗損不說,又引得好了大半的身子骨生出些不適來,故而早上難免比往常貪睡幾分。

邢夫人素不敢逆賈赦的意思,又見賈赦昨兒入宮著實受累,便也由著賈赦睡去,自己則領了王善保家的在花廳裡對賬。

賈赦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忽聽得外頭忙忙碌碌的腳步聲不停,一時又似有什麼人嘀咕不停,一時又似在搬動什麼東西。

賈赦翻了個身兒,只模糊的想著,王夫人他們這麼快就找齊人手了,到底是大戶人家,缺什麼都不缺人。

想了想,賈赦拿被子往臉上一蓋,又要睡過去,忽然被人一推,賈赦不耐的睜開眼,只見著邢夫人滿面喜氣道:“老爺快醒醒,宮裡賜宴給咱們府裡了。”

賈赦驟然清醒,先是一驚,而後還以為是自己在夢裡聽差了,忙問道:“你方才說什麼?”

邢夫人言笑盈盈,只說道:“宮裡賜了宴下來,便是咱們府裡眾人也各有賞賜,老爺快起來罷。”

賈赦心裡松了一口氣,瞧這樣子是風平浪靜了,他還以為自己一穿越,就直接把榮國府給蝴蝶掉了,沒想到只是虛驚一場。賈赦忙忙的起了身,更了衣裳,去往賈母院裡,仔細瞧個究竟。

賈母正讓人送了張道士回去,見著賈赦進來,只忙朝著賈赦說道:“今兒是上已節,聖上在宮裡宴請了幾位老親王,一時說到咱們家,念起你父親和你爺爺的功勞,便命人賜了宴席下來。還有幾樣節禮,我讓人給你媳婦送去了,你可瞧見了沒?”

賈赦笑了笑,只說道:“只忙著過來,還未得見。”

賈母聽了也不以為意,只又忙忙的唸叨道:“今兒宮裡既賞了東西下來,可見昨兒是白擔憂一場,方才我與你張爺爺說了,待得過幾日,便到他觀裡去打平安蘸,也好消消災祈祈福。”

賈赦想著昨兒憂心大廈將傾,如今眼見平安無事,往觀裡去燒燒香也好,不說書裡本就有神仙之說,單他穿越這事就夠玄幻了,沒準拜多了菩薩,什麼還淚的因果,自然就消了。

想到這兒,賈赦忙笑道:“母親既要去打蘸,不妨帶些散碎銀錢,沿途散給那些貧苦人家,這濟貧一事最是有功德的,戲文裡還說,積德行善有福報呢。”

賈母聽得越發高興,只朗聲一笑,對著賈赦道:“你這主意好,憐貧惜下,才方是咱們家的家風。”

賈母正說著,周瑞家的打著簾子進了屋來,只走到賈母跟前,滿臉堆笑道:“老太太,趙姨娘生了個姑娘,白白淨淨的,瞧著好不喜人呢。”

賈母聞言,眼睛彎成了一條縫,只覺得趙姨娘這閨女生的時辰好,越發掃了昨兒的晦氣,只忙吩咐左右道:“把前兒備下的賞賜拿來。”

又問著周瑞家的道:“你回去教趙姨娘好生養著,她如今也有生養的了,別動不動使小性子兒。”

丫鬟們忙忙的捧了禮物過來,賈母見了,只覺薄了些,忙又打發丫鬟道:“把櫃子裡那匣子西洋參取來,一道兒送過去。”

趙姨娘躺在床上,伸手愛撫著躺在自己身邊的小嬰兒,滿眼溫柔,只是不知想到了什麼,略有些不甘道:“可惜只是姐兒,要是個哥兒該多好。”

周姨娘捧了盞雞湯過來,聽著找姨娘的話,便直皺眉,只朝著趙姨娘勸道:“你且安份些罷,是兒是女,都是天定,今兒你算計了一把還不夠,真叫人瞧出來,便是生了十個哥兒也不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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