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了這話, 只又問道:“聽說前日裡你打發了不少舊僕出去, 為得是什麼事?”

賈赦一聽,便唬了一跳,只忙答道:“只因小臣不善內務, 不能管教下僕,致使他們在外胡作非為, 招搖撞騙,小臣得知之後, 方才嚴辦了一番。”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皇帝笑了一下, 只說道:“怎麼京裡傳聞,這裡頭很有幾個是祖上便在府上有功的,你怎麼不念及些情分, 且優容一些?”

賈赦聽得皇帝話裡似意有所指, 只強定了定神道:“他們的祖上有功勞,可小臣的祖上也論功行賞過了, 而且念著他們祖上的功勞情分, 小臣家中對他們從來便是另眼相待,便是犯了什麼錯兒,也大多容忍了去。只是,再怎麼優容厚待,小臣也不能縱著他們恣意妄為。如今他們做下這等事情, 小臣總不能因他們祖上有功,便不顧忌規矩王法了罷。再著,小臣若是優容了他們, 他們的子孫犯了錯,小臣自然也得優容了去,這樣一代一代的,倘若成了定例,其他的下人犯了錯,小臣又該如何處置?”

皇帝聞言皺了皺眉,卻不再追問下去,只翻著奏摺慢條斯理道:“聽說,你們府上的匾額也換了?”

賈赦眼皮子一跳,只小心道:“小臣只襲了個一等將軍的銜,自不能再掛國公府的名兒。”

“不能?”皇帝臉色一變,目光銳利的盯著賈赦道:“那為何不將其他逾制之處,一併改了去。”

賈赦一聽,面上一白,顧不得額頭冒出的汗珠兒,只忙說道:“小臣本該一併改了去,只是當時恰逢正月,不易動工,再著小臣家有老母,怕母親因此事觸景生情,小臣不忍老母傷心,這才耽擱了下來。”

皇帝聽了,仍舊有些不滿,正欲開口,卻忍不住咳嗽起來。

咳嗽了幾聲,見著賈赦仍舊跪在地上,一副老實畏縮的摸樣兒,心氣略平了些,只淡淡道:“罷了,你下去罷。”

賈赦方戰戰兢兢的叩了首,自出了去了,剛一出殿,便有太監上前引了賈赦出宮去。

賈赦方到了家,便有賴大,來興兩個大管家帶著許多人站在門口,早早探頭伸腦的在那迎著了。

見著賈赦回來了,賴大忙忙的迎上來,只說道:“老爺可回來了,老太太早吩咐了小的們,見得老爺回來,便請了過去說話。”

賈赦知道賈母必是想問宮中情形,他也正為此事煩憂,聽皇帝的口氣,對榮國府很有些不滿,可又只問了幾句,便把他給打發了出來,實在叫人琢磨不透。

如今賈母既喚了他去,賈赦不免想到,賈母久歷世事,見多識廣,雖不能謀事,但偶爾聽聽意見卻是無妨。

一面想,一面走著,不過一會便到了賈母屋裡,還不等賈赦拜見,賈母便散退了身邊的人,只朝著賈赦問道:“聖上喚你進去,可有何事?”

賈赦只平了平氣,回說道:“聖上問了兩件事,都與咱們家有關。”賈母聞言,暗自驚心不已,惶然道:“聖上問了什麼事?”

賈赦穩了穩神,只說道:“一件是金陵府尹上奏的縱奴行兇案,那摺子裡奏明的賈放,正是我們家在金陵的族親,論起輩分來,我還得稱聲兄長。”

賈母一聽,眼裡便滾落兩滴濁淚,只罵道:“這起子不知事的東西,一個個只圖享樂,不思進取也罷了,如今竟做出這等事來,是生生要毀了我們合族的前程啊!”

說著,又忙忙的問著賈赦道:“聖上可還說了什麼?”

賈赦聽得賈母,只嘆了口氣道:“我言明了這賈放是我們家的遠親,聖上便又問了前兒我發賣那些下人的事兒,我只說是因著他們恣意妄為,為明正家風才打發了的,聖上聽了卻也沒說什麼,因是相信了。”

賈母越發紅了眼圈,只強咬著牙,冷笑道:“往日我念著他們都是三四代的陳人,又出過力,很給了他們些體面。倒不料,竟養出了些恩將仇報的白眼狼來,他們成日的生事鬧騰,主子管上一管,倒委屈了他們,看來我前兒還是心慈了些,對他們是不下狠手不行了。”

賈赦聽得賈母這話,忍不住背上一寒,只是忽然想起一事,忙又道:“聖上還問了咱們府裡換匾的事兒,問為何不將其他逾制的地方也一併改了,我推說正月裡不易動工,聖上便叫我出來了。”

賈母聽得頓足,只道:“這還得了,聖上既問了,必是有人拿這作文章呢。什麼事兒不問,偏生問這個,這幾件,件件都對著咱們家,不然東府那邊為何沒得干係?”

賈赦聽著賈母這話,細細思量了一番,正要說話,便聽得外頭的丫鬟細聲細氣道:“二老爺來了。”

一語未落,賈赦便掀簾進了屋來,只朝賈母行了禮,便問著賈赦道:“大哥先前被召進宮中,可是為了金陵賈放的事兒?”

賈赦還未開口,賈母便接了話道:“卻不只這個呢,我看得清楚,這些沒心肝的東西,不把咱們家折騰掉是不甘心的。”說著便老淚縱橫起來。

賈赦忙將前頭的事兒給賈政說了,賈政聽了,只忙勸道:“許是湊巧罷了,那金陵賈放之事,我在部裡也聽人說了,很是行兇霸道。偏生他又和咱們家同族,聖上問起此事,難免有大臣提到咱們祖上,繼而說到咱們家來。”

賈母聞言,只朝著賈政嘆道:“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必有小人從中弄鬼,咱們家雖頂著個爵位,可著實不如東府,他們家同朝中走動的多,犯的事兒哪裡又少了,論起來都是一族的,為何聖上只問著咱們家來。”

賈赦聽了賈母的話,心裡也很是納悶,只是想了一想,忙勸著賈母道:“且不問這些根由了,聖上既問了這些事,想來也念著咱們祖上的功勞,有所優容,但凡不妥之處,咱們都從此改了去,以後自也沒事了。”

賈母拿帕子抹了抹淚,只朝著賈赦點頭道:“你這話說的很是,往日我還說你糊塗,如今看來,你倒是知人心的。”

說著,賈母忙又對賈政道:“聖上既說了咱們府上有逾制的地方,你媳婦現管著家,你同著她商量一番,明兒便請了人來,把該改的地方改了,府裡該上交的東西也交上去罷。”

只是吩咐了賈政,賈母不免又憂心忡忡道:“咱們能做的也只這些,族裡的事兒是東府管著,咱們歷來便沾不得手,偏生這些沒出息的東西,往往帶累了我們府裡,今兒賈放這事聖上還沒發落,也不知還沒有旁的事兒?”

賈政瞧著賈母憂心忡忡的摸樣,生怕賈母急壞了身子,忙勸道:“聖上最是聖明天子,金陵同都中隔山間水,那賈放又與咱們府裡無甚來往,聖上明察秋毫,絕不會遷怒到咱們府上的。”

賈母嘆了嘆,只道:“但願如此罷。”又擺了擺手,對著兩人道:“我累了,想歇一歇,你們且出去罷。”

出了賈母的院子,賈政又同著賈赦嘆道:“若不是聖上垂詢,我竟不知咱們家還出了這等事情,可惜咱們在都中,遠離金陵,便是想約束一下這些旁親遠族,也是無能為力。”

賈赦聞言,正欲附言,忽而想起一事來,忙嘆道:“可不是這理,只是金陵的咱們管不了,都中的卻也很該約束一番才是。”

賈政最是正人君子,聽得賈赦這麼說,便忙追問道:“兄長何出此言?”賈赦忙解釋道:“前兒我聽人提起,咱們家的家學裡也很不成樣兒了。家學裡的老太爺年歲已高,難免有些不得力之處,那些學生們又廝鬧慣了,每日書不好好讀,只不過在學裡混些點心,夥著玩伴胡來罷了。”

賈政聽得大驚,只忙道:“這家學事關族中根基,怎得竟到了如此地步?”

賈赦搖頭笑了笑,只道:“學裡歷來便是如此,只不過老太爺越發沒了精力,管的也就松泛多了。我倒想著,再打外頭請幾個明師回來,只讓老太爺做個統管便是,只是我素來不愛與這些文人來往,便是想尋也尋不出個人來。”

賈政聽了,忙道:“這事合該謹慎,外頭虛名鼎盛的人,有實才的人少,寧可小心些,也不可再誤人子弟。”

卻說賈政正和賈赦說著話,一抬頭,卻已到了正房前了,忙別了賈赦,往自己院裡去了。

賈政本想到趙姨娘屋裡歇息,但想著賈母吩咐的事兒,便熄了念頭,朝著王夫人屋裡去。

賈政一進屋,便見著元春拿著個極其精緻的彩紙風車,引著寶玉在炕上爬來爬去,寶玉著了一身大紅,腳脖子上還系了個金鈴鐺,動一動,聲音響的極其清脆。賈政清咳一聲,只說道:“你小心跌著他,沒得鬧騰。”

賈政話才一說出來,寶玉便哭鬧起來了,元春一看,寶玉竟是尿了,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王夫人在裡間聽見了,忙忙的走了出來,只讓奶孃抱了寶玉去換衣裳,又對著元春嗔道:“你也回去唸書罷,仔細耽擱了功課。”

說著,王夫人一邊讓丫鬟打水進來,一邊瞅著賈政的臉色道:“可是出了什麼事兒,今兒繕國公家的柳太太來了一趟,老爺和大老爺有什麼拿不準的,不妨去問問這些祖上便有來往的人家。依我說,咱們就是素來與他們走動少了,東府那邊可親近著呢。”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