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保家的只是一笑, 看著鳳姐道:“奶奶素來精明伶俐, 怎麼就不解這其中的緣故了呢?那兩個小蹄子既是瘦馬出身,又常在那些人蛇混雜的地方出沒,保不定就有什麼秘方秘法, 能瞞過了穩婆去。再說著,二爺回京已有兩年了, 那兩個小蹄子為何這時候才找上門來,這裡頭的緣故, 若不讓人查個清清楚楚, 老爺和太太也難以安心啊!”

鳳姐聽說,一時正欲開口,外頭卻急慌慌的跑進來個婆子, 只朝著鳳姐道:“奶奶快去看看罷, 趙姨娘和那兩個金陵來的媳婦子打起來了。”

屋裡的人頓時一驚,鳳姐忙問道:“好好的, 怎麼打起來了?”

那婆子喘了幾口氣, 忙回道:“聽說是趙姨娘打園子裡過,不知怎麼和那兩個金陵來的媳婦子拌起了口角,旁邊人勸也勸不住,後來不知怎麼就打起來了?”

鳳姐聽著便皺了眉,心想趙姨娘雖是個不著三四的, 但好歹是賈政屋裡的人,論起體面來,哪是兩個娼婦粉頭能比的, 這金陵來的兩個小蹄子,未免也太不知規矩了。

只是想著想著,鳳姐不免又想到,難怪底下有些管事媳婦常說趙姨娘不知體統,這府裡的姨娘不少,怎麼就只趙姨娘和人鬧個不休?

鳳姐正欲說話,忽又想起,自從王夫人住進佛堂之後,倒也鮮少再聽見趙姨娘有什麼不尊重的舉動了,可見趙姨娘這不成樣的聲名,卻似值得人往深裡尋思一番。

這麼一想,鳳姐心裡隱生幾分不安,只是面色如故,看著平兒道:“你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平兒會意,當下便欲打起簾子出去,王善保家的卻在旁笑了,對著鳳姐說道:“還是我過去瞧瞧罷,趙姨娘素來是個心裡沒計算的,如今既是鬧起來了,想必底下人是勸不住的。我日裡常在府裡走動,和趙姨娘也打過不少照面兒,我去勸幾句話兒,縱是趙姨娘不肯聽,但也不至於駁了我的體面去。”

鳳姐聽了,也明白了過來,在這府裡,長輩跟前的貓狗尚比尋常人有體面,更不論長輩的屋裡人了,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如今且正時興著,她出面勸說,怎麼也比平兒過去要妥當一些。

王善保家的既有心賣好,鳳姐自是不會推卻,只嫣然笑道:“那便有勞媽媽了。原該我親自過去的,只是媽媽也知道,這事兒我不過去倒比過去穩妥些。”

說著,又吩咐平兒道:“你陪著媽媽一併兒過去,若有什麼,只管回我。”

平兒忙不迭應下了,打起簾子,陪著王善保家的往園子去了。

鳳姐見兩人出去了,方笑著坐回梳妝檯前,正拿了胭脂出來上妝。

忽聽得簾子一動,鳳姐的丫頭豐兒進了屋來,眼珠子滴溜著瞧了一番屋裡的人,方走到鳳姐身邊,小心道:“奶奶,前頭那事有訊息了。”

鳳姐臉色一沉,面上的笑意瞬間淡了去,當即使了個眼色,屋裡的丫鬟們忙會意的退了下去。

見屋裡沒人了,豐兒方悄聲道:“外頭守門的婆子都說那天裡賴嫂子家並無人來找,倒是賴嫂子來的極遲,似是在家裡有什麼事耽擱了。我又問幾個素日和賴嫂子相素的管事媽媽打聽了一番,她們也說賴家哥兒一直好好的,這些天還時不時往東府裡去陪珍大爺。”

說著,豐兒見鳳姐面上微露了幾分不耐煩,忙又說道:“我還託人在外頭打聽了一番,倒是打聽出了一件事來。前段時間,就是那兩個金陵來的媳婦進府前,賴家便好似來了什麼人,後來不知怎麼又不見了,外頭人只當是賴家來了什麼遠方親戚也沒多在意,可這金陵的媳婦一進門,這賴家的親戚好像又來了,有人和賴大家的說笑時,也問過一兩句,可賴大家的卻說,家裡並沒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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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姐聽到這裡,只冷笑道:“這會子倒是熱鬧了,一會兒來人一會兒沒人,敢情咱們家成戲臺子了,誰都想來唱一出,也不瞧瞧自己是不是個角兒。”

話說賈赦正膽戰心驚,搜腸刮肚也尋不出話來應對時,忽見得一個青色袍服的太監進來稟道:“聖上,通政使大人來了。”

皇帝面色和緩了些,只不冷不淡道:“叫他進來。”

一時通政使進了屋來,抬眼瞅見賈赦跪在地上,不禁投以同情的一瞥,而後上前行了禮,方問道:“不知聖上是因何而怒?”

說著,又看了一眼賈赦,說道:“可是賈大人有什麼事辦的不妥當?”皇帝冷哼一聲,只說道:“他倒妥當的很,只是眼聾耳瞎罷了。”

通政使聽得這話,不禁偷眼看了下賈赦手中的摺子,一時只笑道:“我當什麼事,原是這個。賈大人素習是什麼人,聖上還有不知道的?不說這事兒他未必知道,單說賈大人的人品,他若是個告發親友以避禍的,聖上也不會提拔他起來了。”

皇帝想了想,心裡的氣倒順了些,但想想賈珍做下的事,難免還有幾分不舒服,只冷冷道:“這麼說來,他倒是無辜得很了。”

通政使瞧著皇帝的臉色,當下又笑道:“若說賈大人無辜,那是假話,畢竟是一族之人,少不了要擔些干係。只是聖上想想,這榮寧二府雖連著親,但到底是兩家人,賈大人如何能管得別人家的事,頂天了說上兩句,可旁人不聽,賈大人也沒奈何呀。再說著,這摺子只是風聞奏事,並無真憑實據,聖上若依此治罪,是不是……”

待得賈赦和通政使出了宮,賈赦抹了把冷汗,對著通政使稽首道:“多謝大人援手之恩,恩侯必不敢忘。”

通政使一笑,只說道:“賈大人這話說的,我不過說了兩句尋常話兒罷了。不過賈大人以後可得謹言慎行些為好。”

賈赦聽得這話,不覺一驚,只忙說道:“大人這話的意思是……”

通政使拍了拍賈赦的肩膀,只笑道:“賈大人既知有些事是聖上家事,又何必開口招人埋怨呢。有些話,賈大人是說者無心,可耐不住聽者有意呀。”

賈赦頓時明白了過來,還是自己口無遮攔惹的禍,這立儲之事,哪是他這樣的小官能開口的,他想兩不得罪,可沒想反倒得罪了人去。

這朝廷裡的情勢果然複雜的緊,他這樣的小官……賈赦無力之餘,再度生出了辭官的念頭,只是這麼一來,以後是不是又回到原路上了……

賈赦正想著,通政使瞅了瞅賈赦的神色,卻又笑說道:“賈大人也不必太過憂心了,依我看,這事兒聖上也沒放在心上,那股子火氣也不過是遷怒罷了。再著,那摺子上一字一句皆扣著忤逆不孝作題,卻並無什麼實據,聖上又並非昏聵之君,想來先前是氣惱於忤逆二字,如今再怎麼也明白過來了,否則也不會就這樣輕輕放過了。”

賈赦面露些許苦笑,只說道:“話雖如此,可聖上若記住了這些不奉規矩的地方,難保著日後不發落出來。”

通政使聽了,也是一嘆,只說道:“兩位賈大人都是實誠人,行事也規矩著,只記著以後多留心子侄輩罷。唉,誰家沒幾個紈絝呢?”

賈赦不覺也嘆了嘆氣,只說道:“大人說的極是。不過究竟是下官家中管教不嚴,才出了這事。”

又敘了幾句家常,賈赦方辭了通政使回去了。

卻說邢夫人正看著小哥兒在小羅漢床上爬來爬去,聽得賈赦回來了,忙讓小丫鬟拿了撥浪鼓,逗弄著小哥兒轉了注意力,起身一邊兒替賈赦更衣,一邊兒說道:“老爺可回來了。先前外頭鬧哄哄的,一會兒說那府裡出了什麼事,一會兒又說老爺進宮去了,我聽得極不分明,心裡又沒個主意兒,也不知到底該怎麼辦,生怕一個不小心,好心辦了壞事去。老太太打發人來問了兩三回,我也沒個話兒答,正擔憂煩心呢,偏府裡又鬧了一出,真不知咱們家這些日子是怎麼了,一點兒也不消停。”

賈赦一把將小哥兒抱起來,蹭了蹭小哥兒嫩嫩的臉蛋兒,正抵著小哥兒的額頭大眼望小眼,聽得邢夫人這話,不覺皺起了眉,只望著邢夫人道:“老太太打發人來問什麼?”

邢夫人笑了一笑,只說道:“還不是外頭的事情,我只說並無什麼事,好容易才把人打發回去了。”

說著,邢夫人不禁抱怨道:“也不知是誰成天兒在老太太跟前下舌頭,好像老太太心裡自在舒服了,就礙了她的眼似的。”

賈赦聞言,將小哥兒交給奶媽子帶了出去,又屏退了屋裡的丫鬟,才對著邢夫人說道:“東府裡珍哥兒鬧的那些事,不知被誰奏上了上去,我今兒進宮便為的這事。”

邢夫人一聽,不覺大驚失色,只忙問道:“有這事,聖上是怎麼說的,咱們家難不成也受了連累兒”

賈赦嘆了一嘆,只說道:“原是脫不了干係的,不過今兒恰逢通政使大人進宮面聖,替我們家開脫了幾句,總算不至於跟著受牽連,但是那府裡怕是脫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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