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怎不知道邢夫人的意思, 一時雲淡風輕的笑了笑, 漫不經心的說道:“我聽說那賴家哥兒如今已是捐了官了,說起來,賴家也算是官宦人家了, 咱們家怎好再差使他的父母,還是開恩放出去, 結個善緣為好。”

聽得賈赦這話,邢夫人不由得抿唇一笑, 只說道:“可不是正如老爺所說, 咱們家素來待下寬仁,自是該好生全了這份主僕情意才是,想來老太太再是念舊情, 也會點頭答應的。”

正說著, 翠雲打起簾子進來道:“老爺太太,廚下使人來問何時傳膳?”

賈赦看了看邢夫人, 邢夫人忙說道:“叫他們擺進來罷。”

一時丫鬟擺好酒饋, 邢夫人正命人撿了酒菜給賈母和幾個小輩送去,外頭一個粗使婆子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面無血色道:“老爺太太,東府大老爺賓天了。”

賈赦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 紅樓還沒開篇,林黛玉還沒進賈府,賈敬怎麼就死了?邢夫人也大唬了一跳, 只忙問著那婆子道:“也沒聽見什麼風聲,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沒了呢?”

那婆子瞅了瞅邢夫人的臉色,又望了望賈赦,方帶著幾分遲疑道:“聽東府那邊的人說,今兒東府珍大爺不知在外頭惹了什麼事,教東府大老爺給知道了,氣咻咻便讓人綁了珍大爺要打,接著便聽見裡頭人吵嚷著說大老爺吐血了,然後大夫還沒過來,東府大老爺已是去了。”

賈赦一聞此言,便明白了過來,定是賈珍將賈敬氣死了,賈赦越想,這心裡就越發不是滋味,若不是他使人用了計,賈敬如今好在觀裡好好的燒著丹念著經,怎會被不肖子氣的丟了命。

賈赦雖然知道自己穿越一遭,難免會煽動蝴蝶翅膀,但這幾年下來,他改變的事情卻大多是往好的方向發展,賈赦也不禁有些飄飄然,哪知今兒就出了這樣的大變故。

賈赦心中的愧疚感傷難以描述,一時默然不語,只嘆氣不止。邢夫人瞧在眼裡,不禁勸道:“老爺也過於傷心了,小心傷了身子。說句不該說的話,東府大老爺如今也是上了年紀的人,平日裡又多在觀裡煉丹,這身子自然不比常人康健,眼下……”

賈赦怔了怔,神色越發不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到底是……唉……若論起來……如今說這些也沒用……”

賈赦語不成句,到最後也只得一嘆,看得邢夫人也跟著不自在起來。邢夫人感傷了一回,正要再勸賈赦兩句,外頭林之孝家的又忙忙過來了,只說道:“老爺,老太太使了人喚你過去呢。”

賈赦心知賈母必是為了賈敬過世的事找他,當下只點了點頭,吩咐著邢夫人道:“你換了衣裳,帶著人去那府裡瞧瞧,問問是怎麼料理的?”

轉眼到了賈母屋裡,賈母早屏退了屋裡的人,換了素雅的衣裳,一見賈赦便老淚縱橫道:“你大哥哥去世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賈赦聽著,神色便不覺黯淡了幾分,只長吁短嘆道:“已是知道了,聽說去的極突然,唉……”

賈母聽得賈赦嘆氣,也不由得傷心起來,眼淚珠兒直掉,過好一陣兒,方說道:“你們兄弟幾個,打小便在一處,到底也是幾十年的情分,如今他去了,你們焉有不傷心的。眼下他既去了,這後事該如何料理,你也該說句話兒才是。我老婆子縱在屋裡,也聽人說了,是珍哥兒鬧的不像,才有了這事。只是這事兒是萬萬不能傳出去的,且不說今天咱們府裡才進了爵位,單說族裡的聲名,也不能因一個珍哥兒帶累了去。”

賈赦有幾分明白了,賈母顧慮的也有理,哪家出了不孝子都不是什麼好聽的名聲,不論怎麼分辯,家風不正這一條是逃不過的,否則為什麼這事單單出在賈家。

想著想著,賈赦的心也揪了起來,迎春和小哥兒還要娶親嫁人呢,若是賈珍氣死老父的訊息傳出去了,人家才不管你是哪個賈家的人,橫豎都是一族的,近墨者黑,哪還有好的。

賈赦越想越揪心,只忙忙的問著賈母道:“母親的意思是……”

賈母嘆了口氣,只說道:“如今人既然去了,再揪著珍哥兒不放,也不能讓人再活過來。依我說,還是遮掩一二的好,對外只說是吃錯了丹藥,驟然發作了出來,大夫來時已是晚了。這樣的話雖不好聽,但總勝過被人指指點點,辱及門風罷。”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賈赦心中一動,只是又覺著這麼放過賈珍,未免有些對不住賈敬,沉吟了一刻,方說道:“這樣倒也妥當,只是珍哥兒,如此不成形狀,總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罷。”

賈母揉了揉太陽穴,很是疲倦的道:“你大哥哥素來是個通道吃齋的人,就讓珍哥兒在觀裡守上三年孝罷。橫豎那府裡還有蓉小子呢,總不能由著珍哥兒給教壞了去。”

這邊兒賈赦和賈母議著東府裡的喪事,那邊兒王夫人也不清閒,聽得下頭人說,賈珠的身子漸好了幾分,王夫人哪有不關切的,只讓人喚了賈珠和李紈身邊的丫鬟過來說話。

只聽得那丫鬟道:“是李家大爺幫忙尋的大夫來,聽說祖上曾是前朝的御醫,咱們大爺也應他的藥,吃了一段時日,身子倒比往常輕爽些了。只是那大夫說,大爺這病是三分治七分養,要忌諱的地方特別多,為這個,這些日子下來不光小的們忙的不行,就連奶奶也不得清閒。”

王夫人聽著,點了點頭,滿是慈愛的說道:“能好起來便好,你們平日也多勸著珠兒些,讓他寬寬心,仔細將養著,旁的什麼事,等身子好起來再說。”

說了這話,王夫人又笑道:“你們也都是好的,珠兒若好了,我必不虧待你們。如今大夫既說了忌諱,珠兒那屋裡我也清楚,人手上難免有侷促之處,待會我使人和鳳丫頭說一聲,讓她給珠兒屋裡再撥幾個人過去。”

話還未落,外頭金釧兒便忙忙進來道:“太太,賴嫂子回來了。”

王夫人聽得心中一動,忙坐直了身子,笑著對那幾個丫鬟道:“你們且先回去罷,珠兒有什麼想吃想用的,你們只管過來說。”

那些丫鬟忙應了一聲,剛打起簾子出去了,賴大家的便進了屋來,只笑盈盈道:“給太太請安。”

王夫人端起茶盞,略用了一口,方笑著讓人搬了凳子,滿面含笑說道:“賴嫂子坐。事情可辦妥了?”

賴大家的方側身坐了,只笑道:“太太放心,已妥當了,若不妥當,我也不敢來回太太。”

王夫人點了點頭,只道:“妥當便好。”

正說了這話,外頭便有渾身縞素的婆子奔進來道:“太太,東府大老爺歿了!”

王夫人手一抖,邢窯白瓷的茶盞落在地上,摔了幾個滾兒。

賴大家見了,忙上前拿帕子一邊替王夫人擦著衣裳,一邊殷勤的問道:“太太,可燙著沒有?”

且說鳳姐出了邢夫人院子,便吩咐著身邊的丫頭道:“下去打聽打聽,賴大家的出去是做什麼了?”

見丫頭去遠了,鳳姐方才噙著一抹冷笑,轉身往自己院子去了。

剛一進屋,便見著賈璉半靠在榻上,平兒正端了藥,一勺一勺的喂賈璉喝著,鳳姐瞧見,便禁不住譏諷道:“哎呦,這是傷了手還是斷了臂呀,竟是連藥碗都端不住了。豐兒,還不快去請大夫來看看,萬一有個什麼,豈不是我的罪過了?”

賈璉正喝著藥,忽聽得鳳姐聲音,竟被藥嗆住了,咳嗽了好幾聲,才無奈嘆氣道:“人是你留下的,我使喚一回,也成了錯了?”

鳳姐冷哼一聲,只斜眼看著賈璉道:“我讓她留下照看著,可沒說留下給你使喚,再說著,你先前還生龍活虎著,眼下裝病秧子,是給誰看來著?”

賈璉因那兩個媳婦的事,很有幾分理虧,也不好和鳳姐計較,當下只帶著幾分不悅解釋道:“我這臂膀不知怎麼的,竟有些抬不起來了,方才讓丫鬟服侍我用藥。”

鳳姐聽得賈璉這話,滿心的醋意都煙消雲散了,只忙放輕了手腳,挽起賈璉的衣袖,一邊瞧看著,一邊問道:“先前擦藥時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現下卻抬不起來了?”

賈璉仰了仰身子,往後靠了靠,只淡淡道:“我怎麼知道,總是傷著哪兒罷!”

鳳姐一聽,越發擔心,只忙扶了賈璉起來,忙忙道:“把衣裳脫了我瞧瞧,別鬧出什麼暗傷來罷。老爺也是,怎麼就下手那麼狠呢,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

見鳳姐伸手過來替自己解外衣,賈璉眼珠子一動,趁著鳳姐不備,一把摟住鳳姐的腰,便往後一仰,兩人倒在榻上滾成一團,看得旁邊的丫鬟竊笑不已。

賈璉忍不住大笑道:“我不過說說,你連丫鬟都不捨得給我使,這般兒擔心作什麼……”

鳳姐聽得臉紅,當下只用力推開賈璉,伸手理著髮鬢,側眼看著賈璉沒好氣道:“我和你說正經事,你卻這樣兒……可見老爺還是下手輕了……我懶得理你。”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