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血族篇（六）
莉亞摸了摸脖子，那裡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然而那種血液漸漸流逝時, 彷彿連靈魂都為之顫慄的快感卻仍然在心底徘徊不去, 簡直如毒-藥令人欲罷不能。
她突然想起，當她將自己送到他嘴邊時, 眼底明顯一閃即逝的錯愣, 似乎有點可愛。
嘴角在不知不覺間微微翹起了一個弧線，莉亞想, 果然傳言都是不可信的啊……
“擺出一副懷春的表情是要給誰看？”
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莉亞一跳，她迅速轉過頭，就見一道身影正靠在門上, 望著她的眼神似乎有種諷刺的意味。
莉亞頓了頓，壓下心頭湧現出的怪異感, 不卑不亢地說：
“修大人。”
此時莫名出現在她這裡的，正是莫名將她提升為一等血奴，此後再也沒有見過的城堡的少主人，修古拉斯。
只是，他這個時候來幹嘛？
沒等莉亞想出個所以然, 倚靠在門邊的修卻是有些不耐了, 少女此時淡定的神情似乎與某個人重合, 只會更加令他感到不悅。
修一邁步, 拉近與少女之間的距離，他唇角掛著笑，笑容很溫柔，可是從嘴裡吐出來的話語卻極度令人毛骨悚然。
“既然已經被使用過了, 那麼誰都可以吧？”
他抓住少女的手腕，另一只手輕輕撩起少女垂落在頸側的一縷髮絲，盯著那裡的雪白肌膚，從嘴裡漸漸冒出了尖牙。
只是正當他低下頭，尖牙對準脖頸處的肌膚就要咬下去的剎那，一股巨力猛地將他推開
其實那點力度對吸血鬼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只是沒料到她會突然反抗而導致一時不察。
修往後退了兩步，眼神瞬間陰沉下來。
擺脫禁錮的莉亞卻顧不上通紅的手腕，只迅速與他拉開距離，臉色也在這一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修默默的盯了她一會兒，忽然輕輕地笑了，那笑聲有種說不出的譏誚。
“怎麼？這個時候又裝什麼清高？”
考慮到雙方戰鬥力的莉亞只有按耐下怒火，語氣儘可能的平靜道：“如果修大人想要進食，請移駕別處。”
像是被她的話逗笑了，修發出一聲嗤笑。
下一刻，他出現在少女前面，不容違抗地擁抱住少女嬌小的身體，低頭，尖牙刺破肌膚，滾燙而甜美的鮮血充滿口腔，修微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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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痛卻令莉亞瞬間紅了眼，只是隨著血液的快速流失，力氣漸漸離她遠去。
隨著感官逐漸消失，脖頸處傳來的疼痛感愈發清晰，愈發劇烈，沒有絲毫快感可言，彷彿是不顧一切的懲罰性的。
就在莉亞覺得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的時候，突然被放開了身體，失去支撐的身體顯得虛弱無力，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才扶住桌椅站穩。
臉色透著失血過多的蒼白，然而莉亞的眼神是憤怒的，她恨恨地盯著對方。
在那幾乎要將他殺死的眼神中，修卻是愉悅的舔了舔嘴角，語氣嫌棄地說：
“味道也不怎麼樣嘛……”
“……”胸口劇烈起伏，莉亞目光冰冷，“味道不好真是抱歉！”
修的眼神瞬間陰沉下來。
“既然你有自知之明，還那麼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獻上去，真是賤啊。”
“你！”如此明顯的諷刺令莉亞頓時一怒，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面色突然變得說不出的怪異。
頓了頓，莉亞還是有些遲疑地說道：“……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什麼？”修譏誚地勾起嘴角，泛著猩紅之色的眸底深處醞釀著危險又扭曲的風暴。
“看見你像個不知羞恥的娼-妓一樣，沉淪在被伊古拉斯進食的快感之中嗎？”
“……你在生氣？”
雖然理智告訴莉亞，此時應該對他針對自己的侮辱性言語感到憤怒才對，然而莉亞卻有種莫名的怪異感覺，那感覺令她應該憤怒的情緒變得異常平靜。
莉亞看著對面的吸血鬼少年：“你在生氣，為什麼要生氣？”
“主動並且自願讓他吸食自己血液的人是我，又跟你有什麼關係？”
彷彿被忽然點醒，修愣了一下。
他為什麼生氣？不他在生氣？
修突然捂住自己的臉，哈哈大笑起來。
眼前像是突然間變得神經質的少年，讓莉亞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兩步。
過了好一會兒，修止住笑聲，他轉頭看向莉亞，眼底瘋狂的情緒蕩然無存，取而代之是溫柔到深情的笑意。
沒見他怎麼抬腳，身影就突然出現在莉亞跟前，彼此間近到曖昧的距離。
額頭劃下一滴冷汗，莉亞的身體一動不能動。
纖細修長的手指從莉亞眼角慢慢滑落，那冷冰冰的觸感讓她本能的瑟縮了一下，卻阻止不了那隻手繼續往下的移動。
莉亞感覺自己的下巴被那隻手捏住，被迫著抬起，對上那雙泛著柔情的暗紅色眼眸。
修輕輕摩挲著指腹下的肌膚，眼神深情而繾綣，他微俯下身，在少女耳邊輕聲說：
“記住我現在說的話，伊古拉斯可不是你能夠肖想的人，聽清楚了嗎？”
他輕拍了拍少女的臉，然後放開她，沒有再也看身後少女的表情，便徑直離開了房間。
眼底深處，那份扭曲和瘋狂愈加深沉，直到完全消失不見，再無人能輕易窺視。
***
燃燒的戰火，照映了天空如血般殷紅。
維克多坐在馬背上，沉默地注視著這片狼藉的土地。暗紅色的土壤，混淆著人類與吸血鬼的血液，硝煙彌漫。
這裡是距離教廷與吸血鬼談和不成後，所爆發的無數戰爭中的一場。人類以絕對的人數數量，卻只能與吸血鬼持平。
然而，卻是在不對上那個人的前提下。
似乎永遠都透著冰冷無情的金紅色異瞳，以強大的摧枯拉朽之勢在所有人眼中留下噩夢般的身影。
那漫天的戰火中，維克多的視線曾與那人遠遠地交疊了一瞬間。
維克多看到那雙詭譎的金紅色異瞳深邃而冷漠，沒有一絲情感，猶如一臺再完美不過的冰冷機器。
吸血鬼中最強大的純血種伊古拉斯。
維克多朝遠方的大地深深看了一眼，然後調轉馬頭，離開了這片被戰火瀰漫的土地。
維克多的本名叫維克多霍恩，出身貴族，為人嚴謹、正直自律，以極其優秀的表現能力被教廷所看重，之後地位一再提升，最終成為了教廷聖騎士團的團長。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這位教廷聖騎士團的團長，並不如人們想象中的那般虔誠。
越是瞭解教廷內部，越是知道其有多腐朽。
平民滿懷著希望來到聖殿，交出全部金錢，祈求神的庇佑。只是他們並不會看見，那些被他們尊敬膜拜的神官眼中，那不屑一顧的神情。
維克多不會信仰教廷，也不信仰那虛無縹緲的神明，而他目前所做的一起，僅僅只是為了家族的榮光。
不過到底，他還是低估了教廷的腐敗程度。
……
“犧牲一個村的平民做誘餌……”
隨著在戰爭中逐漸弱勢，教廷自然不允許這種情況繼續發展下去，於是他們就想到了這個方法。
利用沒有戰鬥力的平民做誘餌，佈下陷阱，然後用那些平民吸引吸血鬼上鉤，再一舉殲滅！
只不過，當中作為誘餌存在的平民，其生命安全必然是無法保障。在那種情況下，也只能聽天由命。
“我反對，怎麼可以利用那些無辜的村民……”
“維克多霍恩團長。”不悅的目光注視著他，滿不在乎地說：“怎麼能說是利用呢，那是在為世界和平做貢獻！是他們的榮幸！”
“真是的，一點都不懂！”
維克多被排斥出來，他望著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如何利用村子而達到最大效果的，那些醜陋的嘴臉，拳頭不自覺地握緊。
他突然扭頭，看向主位上身著一襲純白衣袍的中年男人。
“教皇大人，請三思，我們不能因此而犧牲那些村民，如果事情敗露，只會令情況更加糟糕！”
“那就不要讓人知道是我們教廷做的就好了。”
平靜到漠然的聲音從教皇嘴裡傳出，他看著維克多，眼神深沉。
“相信霍恩團長也不是多嘴的人，對嗎？”
……
在戰場中，維克多看慣了生死，自以為不會再有所觸動。
然而，他身為教廷聖騎士團的團長，此刻卻與敵人的領袖純血種伊古拉斯，同在一間屋子裡面。
心平靜和的，面對面而坐。
“是什麼樣的理由，讓你不惜冒著生命的危險，也要見我這個敵人一面？”
伊古拉斯果然如傳言那般冷酷無情，直面面對他的壓力更甚，只是維克多表面依然是一片自持的冷靜。
“他們想要犧牲村民，利用村民做誘-餌引你們上鉤。”
伊古拉斯眯了眯眼，神情漫不經心地說：“你這是在洩露教廷的機密，你背叛了教廷。”
“那些村民不該被犧牲，他們的村子遠離戰火。”
維克多站起身，看著對面美得讓人失神的純血種，繼續說：“在戰場上，你我仍然是敵人。”
他走出那間屋子，卻在邁出門口的那一刻頓了一下，微微側頭：
“我只是，遵從了自己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