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不相信嗎?淵兒。”

老閣主慢悠悠地,語重心長地道:“既然如此, 那我們便做個試驗如何?也好讓你徹底死心。”

瑜淵神情恍惚, 目光不自覺地落到了遠處頎長的背影身上,旁邊老閣主的聲音彷彿隔得很遠才傳進耳中。

手指無意識攥緊, 指尖泛白。

過了許久, 他才聽見自己的嗓音,像是嚴重缺水般沙啞。

“我……還是相信小伊……”

相信小伊與他的情誼, 相信這些年的相處並不是虛情假意,相信小伊……從未背叛過他。

藥田裡,似乎正凝心傾聽著老神醫講解草藥功效的社伊, 似是不經意間側頭,向瑜淵和老閣主的方向輕輕瞥去一眼。

心裡有了計較的社伊不再對他們抱以關注, 卻是趁著老神醫停頓的空隙,彷彿隨意地說:

“……若是有一件事不願去做,又不得不去做的時候,該怎麼辦?”

老神醫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隨手將剛拔好的一株紫紅色花草放到腳邊的籃子, 然後直起身, 拍了拍手上沾著的泥土。

“這便是你的問題嗎?”

社伊愣了一下, 面色倒有些遲疑了, 只是未等他開口,便聽見老神醫一語道破了他的偽裝。

“這幾天,你小子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是想要做給誰看?”

社伊這次是完全怔住了,他沒想到自己極力保持的冷靜, 竟被只待在他身邊幾日的老神醫一眼看穿,明明就連小淵也……

末了,社伊反倒釋然地笑了。

“是的,那是我自己的問題,您不用回答也沒關係,我只是……有些茫然罷了……”

“難看死了”老神醫突然皺起眉,一臉嫌棄地看著他。“笑的這麼難看便不要笑,嚇壞我的花花草草你可賠不起。”

“……”社伊。

老神醫又彎下腰,將一根與草藥爭奪土地資源的雜草連根拔除,隨意摒棄在道路邊。

“如果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做你認為應該做的好了。”

社伊安靜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揚起一抹真心實意的微笑,在老神醫嫌棄的眼神之下,真誠地說道:

“我明白了,多謝您的指點。”

其實,小伊笑起來還是蠻好看的。(痴漢小淵同志語)

……

又是夜晚,烏雲遮住了天空。

這是社伊第二次出手,時隔三天之後的今夜。

像第一次那般,事先在老閣主的藥中下了讓人“深度睡眠”的藥物,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在餘毒漸漸被清除中,內力也跟隨著逐漸恢復的老閣主,並沒有完全受他藥物的影響,況且還是身為頂尖殺手組織,隱閣閣主的老閣主。

於是在他有心防備的情況下,這次社伊的準備,估計是要起不了什麼作用了。

只是當他再一次悄無聲息地潛入老閣主的房間,看到的卻是躺在床上正陷入“深度睡眠”的老閣主,所以他放心地將自己投入到之前未完成的“偷東西”大業中去。

櫃子、抽屜、書架……社伊將之前落下的和沒落下的地方都通通摸索過一遍,食指屈起在牆壁上敲了敲,尋找或許存在的暗格雖然不太可能有,畢竟這裡不是隱閣。不過,有一絲會藏有東西的可能性的地方,他都沒有放過。

最終,社伊將視線移到老閣主目前躺著的床上那裡是唯一沒有搜尋過的地方,同時也是最有可能藏著隱王令的地方。

步伐沉穩地一步步靠近,落腳之輕又尤如鴻毛,社伊最後望了眼“深度沉睡”中的老閣主,目光遊移,掃過床鋪每一方角落。

然後目光一凜,視線定格出手!

幾乎是一瞬間,被壓在枕頭底下僅露出黑色一角的硬物就到了社伊手中,只是他卻微蹙起眉,內心隱約有些不對之感。

當他視線落在手裡的黑色硬物時,表情倏地一僵,心裡的不安感瞬間擴大到極致。

小時候,在他還沒有失去老閣主的全心寵愛的時候,隱王令他是有幸見過一次的,從此便將它的模樣刻在了腦子裡,從未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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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現在手裡拿著的,雖然外形極為相似,但卻並非印象中那塊真正的令牌!

蹙著眉,在瞬間便想通了一切的社伊突然運功,快速往門外掠去然而比他動作更快的,卻是從外面闖進來的一道身影。

英俊到俊美的樣貌,臉上是他極少出現的面無表情,眼裡也並不是熟悉的色彩,它充滿了警惕,針對平常不可能針對的社伊。

社伊有一瞬間仲愣,身後便突然傳來聲音:

“你是否是在尋找這個?”

老閣主坐在床邊,手裡拿著的正是社伊尋找了許久而不得的隱王令。

房間亮起了幽幽燭光,黑暗被驅退。立在房間中央,頎長而瘦削的身影似乎顯得格外單薄,在燭光火影的晃動下彷彿搖搖欲墜。

老閣主突然出手,從仿若呆愣住的身影臉上猛地撕扯下一塊黑布。

隨著“小偷”漸漸暴露出來的面容,瑜淵也跟著慢慢瞪大了雙眼。

“小伊……”

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似乎用盡了力氣,瑜淵直直盯著那一身黑衣的男子,指尖開始不受控制地顫動,睜大的雙睛裡盡是難以忍受的神情,像是一直堅定的信念被毫不留情地擊潰。

社伊微微撇過眼,卻對上老閣主的視線,張了張口,違心的話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從唇邊流露出來,他彷彿置身於情景之外,悵然地看著那個“他”說:

“抱歉閣主,隱王令我必須得到。”

老閣主一皺眉頭,剛想動身心口卻驟然一痛,他疑心是那七星海棠尚未徹底根除的結果,況且他剛才為了扯下叛逆者社伊臉上的黑布而動了一次內力。

這空隙被社伊抓住,他並不想與老閣主或是小淵交手,所以他的目標只是那塊隱王令。

意料之外很輕易便得手了,社伊沒有想太多,從老閣主手裡奪了隱王令後立即破窗而出,轉瞬間消失在窗外影影卓卓的樹木之中。

慢了半拍的瑜淵這才轉動僵硬的思緒,想要去追,卻被老閣主的狀況驚的顧不得去追已消失無蹤的社伊。

他瞬間來到緊緊捂著心口的一臉隱忍痛楚表情的老閣主身邊,神色很是著急:

“閣主,您、這是怎麼回事?”

老閣主疼得說不了話,不過他還是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去,找神醫……”他也明白自己現在的情況很不對。

瑜淵風一般地跑出去,很快便帶著老神醫回到房間,卻發現老閣主已經陷入昏迷。

帶檢查完老閣主的情況,老神醫的表情已經可以用陰霾來形容,甚至帶著怒氣,他立即將怒火噴到房間裡唯二清醒著的瑜淵身上。

“你在煎藥的時候是不是擅自多加了什麼東西進去?!蠢貨,你知不知道那味藥若是加入了白蛇子,會令療傷救命的聖藥慢慢變成毒性比七星海棠更加劇烈的慢性毒-藥啊!”

老神醫咬牙切齒,幾乎是狠狠瞪著他。不過老神醫心裡也很清楚,瑜淵並沒有做毒害自己閣主這等大事的動機和可能性。

瑜淵的神情有些茫然,他看著瞪著他的老神醫,聲音嘶啞又飄忽地問:“那閣主……”

見他這幅模樣,老神醫也不忍心做那個惡人了,他搖了搖頭,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瓶子,嘆息一聲。

“這些,只能幫他吊住三天的性命,若還有什麼遺憾,讓他……唉……”

瑜淵死死抓著那個小瓶子,用力之大讓人擔心小瓶子會在下一瞬間就被他給捏碎,事實上即使情緒失控,逼紅了眼眶,他也很好地控制著手裡的力道。

“謝謝……”

他低下頭,陰影遮住了他的臉,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老神醫擺了擺手,最後看了眼陷入昏迷中的老閣主,便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了這個壓抑的空間。他一邊退出去,一邊突然想起不久前在藥田裡那個曾經被他看好的年輕男子,也是用這樣茫然的表情問他:

……若是有一件事不願去做,又不得不去做的時候,該怎麼辦?

老神醫一早便有些察覺,只是當時並不確定老閣主中的七星海棠著實有些怪異了。直到這一刻才恍然,原來那只是偽的七星海棠,它真正的作用,恐怕只是用於配合白蛇子而已罷。

老神醫抖了抖身體,對這幕後做出這一切佈置的人,感到深深的寒意。

在老神醫路過的大樹下,天空烏雲散開,傾灑下的清冷月華在樹底投射下一道詭譎的影子。

樹幹背後,洩露了一片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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