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了她, 《九陰真經》給你。”梁子君這句話說的並不大聲, 但在這萬籟俱靜的夜裡卻是清清楚楚,特別是她說的還是《九陰真經》。

房簷下掛著描了喜字的紅燈籠,喜氣的紅光灑在樑子君的臉頰上。歐陽鋒倒是不理她, 卻問黃藥師:“此話當真?”

樑子君聽他這樣問,定是已然心動, 還未待黃藥師說話,她說道:“你也莫問他, 這事他也做不得主。那經書原本是被他得了, 可早就作為聘禮下給了我的師門,書如今在我師門裡放著,我說給你便給你, 我若不給你, 你一輩子也別想見到。”

歐陽鋒聽了這話,再看黃藥師依舊是沒有說話, 便當他是預設了。對梁子君問道:“你師出何人?”

梁子君答道:“我師父名曰葉輕, 江湖上一個無名氏罷了,你定是未曾耳聞,師門也不過是一方小門,址在東海上一座小島,正好這幾日島上無人, 你只管放了蓉兒,與我去取完經便走人,以後莫要再來了, 經書就當是賠你侄兒的命。”

歐陽鋒聽她說得有模有樣,倒也不象是說謊,心道這黃老邪慣來看重些子兒女情長,若是以《九陰真經》為聘也不算怪。自己的克兒死的雖說冤枉,但人死不能復生,況且今日他殺了黃蓉,往後必被黃藥師與洪七公追殺。若能拿到多年求而不得的《九陰真經》,練成以後還怕殺不了這幾個人麼!想及此,他說道:“那你過來,我便放了她,然後你我二人便去你師門取經書。”

樑子君見談成了,面上一笑,說道:“那好,我回屋換件衣衫便與你同去。”說著話便往房裡走,歐陽鋒卻大聲說道:“你這身倒也好的很,不用換了。”而後便聽得黃蓉一聲悶哼,知是歐陽鋒手上下了勁。

這歐陽鋒原也不傻,他之前本就在梁子君身上吃過一次虧,煙雨樓一戰時也見過樑子君的一些本事。知這女子武功雖不高,但也不弱,且花招多得很,他選這個時候下手本就是要讓黃藥師等人措手不及,怎還會讓她回房裡,誰知她又有何詭計。

樑子君見歐陽鋒這般,自是不敢再往房裡走,停了下來,說道:“你欺負一個前輩欺負一個小姑娘也不知羞。”再欲縱上屋頂的時候胳膊卻被拽住了。

黃藥師的手死死的捏著樑子君的胳膊,眼睛卻是冰冷的看著歐陽鋒,還有他掌下命懸一線的黃蓉,而黃蓉卻是緊抿著嘴,兩行淚無聲的順著臉頰流下。

樑子君的胳膊被黃藥師死死的捏著,生疼!她的眼睛帶著笑看著歐陽鋒,還有流著淚的黃蓉。說道:“你來的不是時候,壞了我的洞房花燭,我夫君不依了。”

歐陽鋒的笑聲卻是猖狂的很,他說:“難得嫂子深明大義,藥兄這又是何苦。”

梁子君笑呵呵的側過身把黃藥師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掰下來,費了很大的勁?或者根本就沒有費勁?都沒有干係,梁子君覺得他願意拉她一把就夠了。

黃蓉是被樑子君極不雅的一腳踹下屋頂的,樑子君與歐陽鋒離去的時候,歐陽鋒說:“你那不知什麼名字的師門也是倒黴的很,收了你這麼個弟子。”

梁子君輕輕的笑,說道:“可不正是倒黴得很。”

黃藥師看著樑子君被歐陽鋒在腰上志室穴上拍了一下,腳底一滑,險些摔了,她還穿著那條紅色的裙子,只是下襬長於腳踝的部分不知何時已被她撕了下來,外面胡亂的罩了一件長衫,領口的釦子甚至都沒有扣好。烏黑的青絲散落在身後,也來不及挽起,有些凌亂。

梁子君從來沒有糟過,而是在她成親當天的晚上,半刻鐘她還是那麼的高興,果然這就是江湖麼?

黃蓉蹲在地上嚶嚶的哭了,她斷斷續續的說:“爹爹,對不起!對不起!……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一二五七九跪了一地:“小四已經跟著了,不知爺有何吩咐?”

有何吩咐?趙硯如今也不知該做什麼,很多時候,即使是一無所有也不算是無可為之,但若是至親為他人所控,便如同被人掐住了命脈,難以翻身。這也是他這許多年來都未娶親的原因。

黃藥師的聲音冰冷的沒有溫度,他說:“不用跟了,都回去睡吧,我自有打算。”說著話他彎下腰,揀起被撕下的那一片裙襬,還有散落在地上的幾顆珊瑚珠子。然後踏進門檻,關上門。

門外氣極的洪七公揚手把酒葫蘆摔到了地上,葫蘆破了一個大洞,酒香瀰漫在空氣裡。然後洪七公走了。

趙硯蹲在黃蓉的邊上,說:“先回去睡吧。”

黃蓉卻看著他說:“怎麼辦?現在怎麼辦?他會殺了姑姑的……”聽她說到這個趙硯趕緊捂著她的嘴,指指那貼著喜字的房間。

有些道理是很簡單的,梁子君如果不來這麼一出,黃蓉一定是死了,可梁子君來了這麼一出卻不一定會死,而且這事還不得不是她來做,因為黃藥師和洪七公在歐陽鋒的眼裡就是威脅,稍微靠近一點,黃蓉便是死,至於趙硯,他本不是江湖中人,不會武,想在歐陽鋒手下討條生路,不可能。

這些黃藥師怎會不知道,目前的情況可能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但不可掩蓋的事實就是,在洞房花燭夜裡,他把自己的新婚妻子送到了歹人的手裡,換了他亡妻留下的獨女。

就在半刻鐘前,她還望著他說:“我願意接受你為我的丈夫,從今日起,無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都愛你,珍視你,直至死亡。”

他的手裡有一塊玉,是梁子君掰開他手時塞到他手裡的,一塊綠色的凹形翡翠,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一把鑰匙,用這個進入什麼地方,裡面放著《九陰真經》和她師門其他的東西。顯然,她根本就沒有打算把《九陰真經》給歐陽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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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旁的案几上放著她的短刀和裝迷香的皮囊,她原是想回房拿這些的,歐陽鋒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第二天,天剛亮,黃蓉跑到主房去看的時候,門已經是開著的。黃藥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黃藥師是在歐陽鋒與梁子君離開後一個時辰在桃花島上的船,他沒有點火把,繞的是比較遠的靠南的水路,約莫五更快過了才從空空島後山的亂礁邊上上岸。時候費的比正常多了一倍,但他知道即使是這樣,應該還是比歐陽鋒先到。因為梁子君一定會以附近水域複雜的理由將歐陽鋒拖到天亮了才會靠近空空島。

空空島後山亂石林立,看似毫無章法可言,卻是極為複雜的陣法。梁子君若想擺脫歐陽鋒,非此陣不可。天太黑,不能點火把,黃藥師在外圍粗略的看了幾眼,便站一塊礁石上再也沒動了。

正是桂花開的時節,空空島有些香得膩人。

而在空空島的另一邊往北三海裡處,歐陽鋒的船上,樑子君對歐陽鋒說:“能借我根筷子麼?”

歐陽鋒愣了一下,問道:“做什麼?”

梁子君答道:“把頭髮挽起來,這樣利索一些,我們上了島走起來也快一些。”

歐陽鋒並不常劫持人質,但他不得不承認這話說的也沒錯,於是他進船倉找了一根筷子遞給了她。

“多謝!”樑子君將頭髮挽起後便覺得人也清新了許多。雖然因為穴位被點,氣血不順,依舊沒什麼力氣。靠在桅杆邊,她對歐陽鋒笑了笑,說:“不用急,經書跑不了。再過一個時辰天亮了我們便可以靠岸了。”

歐陽鋒道:“我有何好急的。你……”然後卻見的樑子君閉上了眼睛,似是已然睡著了。一時話也說不下去了。

樑子君醒的時候,歐陽鋒依舊是精神抖擻的看著海平線上將要升起的太陽,或許是快要拿到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籍,一點都沒有一夜沒誰的疲憊。樑子君說:“我們靠岸吧。”

清晨的空空島邊上瀰漫著濃重的霧,伸手不見五指,歐陽鋒甚至有些不信在周圍有一個島存在,梁子君趴在船沿邊,伸出頭隱約看著船下的海水,聽著它流動聲,不斷的讓歐陽鋒改變帆的方向以躲避礁石和旋渦。直到半個時辰後,船終於靠岸了。

梁子君慢慢的,甚至有些蹣跚的走下船,對歐陽鋒說道:“你跟得緊一些,我這師門裡的古怪可不比桃花島少。”說著話揚手折下一根桂花枝,權當柺杖杵著往前走。歐陽鋒不敢落的遠,緊緊的跟上。

二人就這般一前一後的走在繁密的桂花林裡,樑子君走得不快,也快不了,約莫半個時辰才走了出去。然後走過一段青石板鋪出的上坡,便到了日常生活的院子。

梁子君說道:“我喝口水成麼?前面路還長著。”

歐陽鋒冷冷的應了一聲。然後跟著梁子君進屋,看著她拿了兩個杯子出來,在門口的泉水裡涮了涮,盛了兩杯水,自己喝一杯,另一杯放在邊上的石桌上,她知道歐陽鋒不會喝,但是這島上不是難得有個客人麼?!

樑子君的額頭上滲出些許的汗珠,歐陽鋒知道若是志室穴被點不只是乏力,不能運氣,還會有些疼。只是她沒有作聲罷了。

“黃老邪為何要殺了克兒?”歐陽鋒問道。

樑子君又舀了一杯水,說道:“這個我倒是不知,我見著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剛才在那裡你應自個兒問他的。”

“克兒與我說過,你與他是舊識?”歐陽鋒又問。

樑子君說到這個似是高興了些,說道:“確實是認識的,不過是一頓飯的交情,倒也說不上有多深厚。”

歐陽鋒道:“以克兒的脾性,與他吃過一頓飯,關係卻不深厚的女子倒是不多。”

“想也是不多。”樑子君說著這個也就順便把她與歐陽克那個有些好笑的賭約說與歐陽鋒聽了。

歐陽鋒很認真的聽著自己私生子的這些往事,最後竟笑了,說道:“這倒真是克兒一貫做的事。”但轉而卻是面色悲傷,甚至有些惡狠狠的說:“若不是黃藥師,他怎會死了!”

樑子君聽著倒也不搭話,只是站起來說:“我們走吧。”

而這個時候桃花島上黃蓉卻拿著打狗棒便往碼頭跑,說道:“爹爹定是去救姑姑了,我也去幫忙,把你的那些個數字也帶上。”

趙硯卻是跟在她後面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最後還是拉住了她,說道:“你爹爹同姑姑定是有打算的,你去了若是壞了事可怎麼才好!”卻被黃蓉一把甩開了。

是以趙硯不得不喊道:“還不給我攔住了!?”話畢,一二四五七九便後圍了上去,也不敢下重手,只是拖著不讓黃蓉走。

黃蓉自是氣得不行,說道:“趙硯!我不嫁了!你也管不了我,叫他們讓開!”

趙硯也是揮揮手說:“成!爺也不娶了。”然後對一二四五七九說道:“別讓她脫身!”

最後卻是洪七公忍不住出來吼道:“就你這身手還接不住老毒物一掌!她救下了你就是讓你去送死的麼?!”

黃蓉終是不敢駁了洪七公,收了手站在那裡氣得把打狗棒丟到一邊。

半晌後,趙硯說:“你也不用往自己身上攬事,那個歐陽什麼的本事大,你被抓了也不希奇,她換了你也不全是為你,大多數還是為了你爹,你若是昨天夜裡有什麼三長兩短,你爹這下半輩子恐怕看見她都要想到你,日子也不用過了。何況她既換了你,自是有打算的。”

黃蓉卻是哽咽著說:“可若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爹這下半輩子也完了。”

莫說是黃藥師,若是樑子君真有什麼三長兩短,黃蓉和洪七公,哪怕是相識並不算久的趙硯,恐怕這輩子也難以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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