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寧壽堂特別熱鬧, 老太太的正房裡擠滿了人, 比平時請安的時候熱鬧多了。

請安主要是吳夫人帶著閨女媳婦和尚未讀書的孫子孫女過來, 還有黃夫人和陸春陸旭兩個小豆丁。

燕國公主通常不來,要去衙門點卯的,要去學堂讀書的, 也不是天天來, 不會聚得這麼齊。

但是今日,陸珊稀罕地見到了安遠侯府幾乎所有人, 只有陸珍陸璋因為太小沒被帶過來。

顧蘿抱著陸珊剛走進老太太的院子, 還沒跨進房門, 就聽到吳夫人泣不成聲的聲音。

吳夫人似乎在跟陸勵說話,希望他能給皇帝上摺子, 說明陸昕和姜柏是訂了婚的, 陸昕還等著姜柏守了三年孝,永樂公主就是金枝玉葉, 也不帶這麼橫刀奪愛的, 她根本就是不給陸昕活路。

吳夫人話音剛落, 不等陸勵開口, 安遠侯陸勉就低聲斥道:“無知婦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德妃娘娘聖寵不衰, 楊大將軍連戰連捷,上摺子不是觸楊家的黴頭嗎?平白招人記恨……”

天啟十年之後,盛寧王朝痛失半壁江山,四周強敵環繞, 西北有西夷人虎視眈眈,時不時就出來給盛寧王朝找點麻煩,北方面臨光明王朝的壓力,四戰之地的宛州戰火連綿,反覆被雙方奪取。

先皇在位期間,盛寧王朝連戰連敗,連敗連退,一度丟掉了宛州十八個郡,形勢岌岌可危。

還是今上登基後,情況有所好轉。

穆郡王顧茂徹底打敗了西夷人,雖說光復朔州暫時還是不可能的,但是短時期內,西夷人對盛寧王朝造成不了威脅了也是不爭的事實。

而在宛州,橫空出世的楊嶽更是銳不可當,他連戰連捷,一口氣收回了宛州十六個郡。

眼看宛州就要徹底光復,皇帝對楊家也是一再重賞,陸勉當然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得罪楊德妃。

聽到陸勉的說辭,曹氏面露驚恐之色,顧蘿則是毫不掩飾的鄙視。道理她都懂,皇帝仰仗楊嶽,楊家不好惹,可陸昕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就不能表現地硬氣點,像個為人父親的樣子。

陸珊的表現和顧蘿如出一轍,她無聲地吐出兩個字:“渣爹!”在陸珊看來,陸勉跟她前世的父上大人有得一拼,都是利字當頭,什麼親情也不講的,遇上這樣的爹,堪稱人生的大不幸。

公公婆婆都到了,顧蘿和曹氏不敢再耽擱,悄無聲息地進了寧壽堂的正房。

陸勵就當沒有聽到陸勉的話,他思忖片刻,沉吟道:“摺子我可以上,只是此事涉及到天家的家務事,單是朝堂上爭輸贏沒有意義,還得雙管齊下,否則……未必就能成事。”

雖然陸勵並沒說這樣做的把握有多大,可他沒有拒絕,還願意上書,吳夫人就非常感謝了。比起僅有爵位沒有實職的陸勉,顯然是陸勵在皇帝面前更有面子,照他的法子去做,也許還有機會。

被無視的陸勉很不爽,沉聲道:“老二,你是要和楊家硬碰硬嗎?”正常情況下,同品級的文官比武官地位高,陸勵懟上楊嶽,不是沒有勝算,但是前方還在打戰,陸勵不是以卵擊石是什麼。

陸勵抬起頭,平靜地看了陸勉一眼,眼神堅定沉靜,什麼話也沒說。

陸勉還要再說什麼,被老太太喝住了:“她是我們陸家的女兒,我們不能什麼都不做。”搶不搶得過是一回事,陸家毫無對策就把婚退了,那是說不過去的。

見老太太是站在自己這頭的,吳夫人多了些信心,她求燕國公主,希望她能幫忙說情。陳皇後和楊德妃的恩怨,外人知道地並不清楚,誰能想到堂堂皇后竟然壓制不住一個妃子呢。

燕國公主默然不語,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最後還是老太太發話了,說她只管去說,無論結果如何,陸家都認了。畢竟,燕國公主是永樂公主的嫡姐,她是陸家最適合出面的人。

燕國公主猶豫再三,終是點了點頭,只是她的表情,一點不比吳夫人輕鬆。

見燕國公主答應去求情,陸家大部分人的神色都是稍微放鬆了些。到底是嫡公主出面,若是成了,那是陸昕的福氣,便是不成,姐妹之間說話總比旁人容易,陸家不至於就和楊家交惡。

只有顧蘿,她的眸色變得比之前更深沉,她甚至沒有想通,燕國公主怎麼就答應這件事了。

對上楊德妃,四妃中的另外三個都比陳皇後有優勢,她們如果有必要,可以肆無忌憚地和楊德妃開撕。陳皇後孃家不如人,和楊德妃之間還夾著個四皇子顧若,根本就是最不適合的人選。

顧蘿甚至擔心,楊德妃本來還是有所猶豫的,要是陳皇後出面,她就徹底下定決心了。

陸珊眨眨眼,小表情顯得特別憂鬱。她已經看明白了,最瞭解後宮情況的人是燕國公主和顧蘿,最不樂觀的也是她們,看來燕國公主回宮求情這一招,幾乎沒有用。

從寧壽堂出來,燕國公主示意顧蘿跟她去公主府,顧蘿就帶上陸珊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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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公主府,顧蘿毫不避諱地問道:“大嫂,你怎麼就答應老太太了,你就不怕弄巧成拙?”

燕國公主苦笑道:“我有什麼辦法?我再是公主,那也是我的祖婆婆和婆婆,她們平時對我恭敬有加,難得有事相求,我還能直接回絕了不成,豈不是太不通人情了?”

說實話,由於平時相處機會少,燕國公主和老太太吳夫人根本就說不上有多少感情,倒是世子陸昌,對祖母和繼母都是非常孝順。燕國公主和駙馬感情深厚,不能不考慮他的感受。

“太太估計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顧蘿輕嘆道。不看好歸不看好,吳夫人的做法她是理解的,若是她的小珊兒日後遇到類似的事,她也會拼命抓住每一線生機的。

“我既然答應了老太太和太太,自然會進宮去。不過阿蘿……”燕國公主突然壓低了聲音,湊到顧蘿耳邊道:“你不覺得我們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麼?”

顧蘿被燕國公主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愕然道:“什麼路?”她有種燕國公主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的感覺,可是燕國公主都搞不定的事,她還能有什麼辦法。

“東宮。”燕國公主小聲而清晰地說出這兩個字,眼神意味深長。

顧蘿面無表情,不明白燕國公主是什麼意思。若是太子顧蘭出面,楊德妃在皇帝面前說什麼話都沒有用,可問題是,顧蘭為什麼要趟這趟渾水,根本沒有理由嘛。

“阿蘿,我很認真地想過了,要讓阿?改變主意是不可能的,我的妹妹我比你更瞭解。而能讓父皇不顧德妃娘娘求情,也要改變主意的人,只有太子殿下,再無他人。”

顧蘿略一頷首,反問道:“所以大嫂的意思是,你要去求太子殿下?”真能說服顧蘭插手此事,那自然是好事,就是這個事的難度,顧蘿感覺有點高,幾乎不次於說服楊德妃。

燕國公主搖搖頭,啟唇笑道:“不是我去,而是你去。”

“我去?”顧蘿目瞪口呆,“大嫂,你才是太子殿下的親妹妹!”

雖然不是同母所出,可太子是皇帝的嫡子,燕國公主是皇帝的嫡女,兩人都沒有同母的兄弟姐妹,彼此之間也不存在競爭關係,一向的感情還是比較好的。

而她不過是太子殿下卡在五服邊緣的遠房堂妹,就算昔年有些淵源,也不可能比得過燕國公主。顧蘿很懷疑自己的耳朵,她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燕國公主的笑意更深了:“阿蘿,相信我,比起宮裡宮外的任何一位公主,太子殿下待你更像是親妹妹。那日小珊兒過週歲,不是太子殿下暗示了什麼,哪裡會有那樣的效果。”

“可是……”顧蘿承認,她和顧蘭有段不為人知的交情,可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陸珊的週歲宴不算大事,東宮樂意給她錦上添花,那沒什麼,但是陸昕這個事兒……

說大不是大事,說小卻也不小。楊德妃出身平凡,不然也不會兄妹倆一個當兵上戰場一個進宮當宮女了,可她和楊嶽的感情,那是非常好的,好到差點就讓楊嶽的女兒當了四皇子的皇子妃。

很明顯,楊德妃不信任不是自己從小養大的兒子,所以才想用侄女把兒子拉回去。據說皇帝當時也是同意了的,是四皇子自己不願意,硬說看上了威遠侯府霍家的姑娘,這樁婚事才沒成。

霍家和陳家有點拐彎抹角的親戚,楊德妃把這件事算在了陳皇後頭上,對她的不滿又深了層。

太子的生母王皇後早逝,他就是和皇帝感情再好,中間也少個可以起潤滑作用的人,他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去和皇帝的寵妃懟上,一定是要有合理的理由才行的。

“阿蘿,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給你個建議。你回去可以和三弟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這個必要。若是你們覺得不合適,我去跟太子說,只是他聽與不聽,就是另一回事了。”

到底是從小在一起長大,燕國公主比顧蘿更瞭解太子顧蘭的性格,她發現顧蘿嚴重低估了自己在太子心中的地位,或者說她誤解了太子和其他兄弟姐妹的關係。

顧蘭那個眼高於頂的傢伙,哪個兄弟姐妹他都是看不上的,便是對她和長平公主,也只是面子情。倒是對顧蘿,顧蘭表現出了難得的耐心和關注,真有幾分疼愛妹子的意思。

顧蘿被燕國公主繞進去了,根本拿不定主意,就回去和陸昊商量了。讓她直接動手,她沒有問題,這種彎彎繞繞需要動腦筋的事,還是陸昊來想比較好,她聽他的就沒錯了。

不想陸昊也很猶豫,他說自己沒和太子打過交道,對他的性格不夠熟悉,不清楚他是不是願意冒險的人。陸昕和姜柏的婚事處理好了,對太子是有好處的,就是風險不小。

沒等陸昊夫婦商量出主意來,陸昕自縊了,幸好身邊的丫鬟反應快,及時把人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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