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複雜不是重點, 重點在於, 玲姐兒不希望自己在夫家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到底是在一起長大的, 就算不是那麼合拍,萬穗兒對陸玲的心思,多少還是有幾分瞭解的。

在安遠侯府, 陸顯夫婦的存在感是非常低的, 這和性格無關,主要還是陸顯文不成武不就, 自己立不起來。

安遠侯陸勉五個兒子, 長子陸昌是世子, 又尚了嫡公主,地位自不用說;比起透明的陸顯, 陸昊明明是嫡出, 其實更不被安遠侯夫婦待見,但是陸昊是探花郎, 年紀輕輕就爬到了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他在家裡的話語權, 一點不比陸昌低;陸昆跟陸顯一樣是庶出, 他還是外室子,出身比陸顯更低, 無奈安遠侯偏心,陸昆自己也爭氣,早早中了舉人,雖然沒有考上進士, 可背靠安遠侯府這座大山,也給自己謀了個不錯的實缺,舉家赴任好幾年了;要說無能,陸晟比陸顯更不如,陸顯料理侯府的庶務十幾年,也算是不功不過,不像陸晟,自己房裡的事都拎不清,但是吳夫人偏心,處處護著小兒子,也是沒辦法的事。

時人說親都是很現實的,不僅看門第,也要看更具體的內在。父系社會,父兄的官職高低,對女孩兒家婚事的影響,比所謂的嫡庶高多了,畢竟婚姻是要互惠互利的,誰也不想扶貧。

陸旭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她是庶出,照樣被定遠侯府看中了,想要娶進門當世子夫人,為什麼?陸旭她爹是陸勵,她是陸勵唯一的女兒,她還有個同母的學業不錯的兄長,這些加起來足夠了。

陸玲倒是嫡女,可陸顯無官無職,她還沒有兄弟,議婚的時候毫無優勢可言。誠然,陸玲的叔伯都很厲害,可陸昌陸昊都是有女兒的,還不止一個,真是門楣夠的,人家也就不會饒彎子了。

“照你這麼說,大姐姐只能低嫁了?”和陸家差不多的人家,陸玲嫁過去肯定當不了家。

“哪有那麼容易,三姐姐是特殊情況,玲姐兒不可能遠嫁,更不可能嫁得太低。”萬穗兒偶爾會感嘆自己運氣好,剛好遇上了陸春,不然她一介孤女,婚事只會更糾結。

萬穗兒說的三姐姐就是陸曉了,她原來被許配給了同安侯府的蔣八郎,但是蔣八郎不爭氣,在酒樓喝酒時跟人爭風吃醋,和承恩侯府的王十七郎打了起來,不小心被人打死了。

這件事當時鬧得不小,差點還鬧上了金鑾殿,陸曉明明是受害人,最後卻是被迫遠嫁他鄉。

陸珊在西川時見過陸曉,覺得她完全是因禍得福,如果陸玲自己不介意,類似陸曉那樣的婚事其實是不錯的。

“不是大姐姐好高騖遠,我娘就不會太為難了。”陸珊最擔心的,無疑就是陸玲兩頭都想齊全,既要小郎君家世好,又想過去就能當家做主,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萬穗兒微微蹙眉,嘆氣道:“之前來給玲姐兒提親的人家,門第是真不差,不是公府就是侯府,小郎君好不好我不好說,總歸名聲是不錯的,就是家裡人口特別多,上頭至少兩層婆婆。”

陸珊聞言咂舌不已,陸家也是聚族而居,她爹她娘還是存在感十足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人,她也覺得夠嗆,恨不得搬出去自己住,像二伯父二伯母那樣,她是真的過不下去。

陸玲可能也是受夠了,而且她在家有父母護著,陸家對家中的小娘子又是一視同仁,明面上的待遇毫無二致,要是嫁了人連現在也不如,她肯定是不願嫁的,心理落差不好調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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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秋棠院,陸珊把打聽到的情況如數向顧蘿做了彙報,隨即又感嘆道:“聽小姑姑這麼說,大姐姐的要求也不算高,怎麼她的婚事會拖到現在,不應該呀……”

“小珊兒,不要以己度人,你覺得簡單的事,不代表其他人也覺得簡單。”顧蘿說著伸手敲了敲陸珊的額頭,她拒絕承認自己也犯了和陸珊相似的錯誤。

陸珊吃痛,抬手捂著額頭往後一跳:“娘,你溫柔點,我明天要見七哥呢,有個包就不好看了。”陸珊被小堂叔和小表姑刺激大發了,決定去找元琪尋求安慰。

“不是說不考上講武堂就不見面嗎?這麼快就反悔了?”顧蘿毫不客氣地打趣女兒。

“六叔溫書累了還能叫小姑姑過去陪他下棋,我怎麼不能見七哥了?原先是我想差了,現在是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人都是會犯錯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陸珊默默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個贊。

顧蘿聞言差點笑岔了氣,她家閨女要不要這麼調皮,出爾反爾還有道理了。

許是心有靈犀的緣故,陸珊沒有等到第二天就提前見到了元琪。

“突然叫我出來,還讓我換了個男裝,就是為了逛夜市,我怎麼有點不信?”陸珊用懷疑的眼神打量元琪。

元琪一臉無辜地任由陸珊盯著,片刻方道:“真的就是逛街,順便帶你見兩個人。”

陸珊頓時松了口氣:“我怎麼覺得後面那句才是重點?”

元琪的表情變得更無辜了:“我就不能是想你,所以要見你嗎?”

“能。”陸珊的回答斬釘截鐵,“可我覺得你不像是這麼戀愛腦的人。”

元琪無奈了,攤手道:“小珊兒,你覺得我怎麼做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不用證明,你這樣挺好的。”陸珊不太適應不夠冷靜自持的元琪,總覺得有點崩人設。

元琪嘆了口氣,感覺說是沒用的,只能用行動來證明了。

遙京的夜市不是每日都有,只有逢五逢十才開,熱鬧倒是很熱鬧,小戶人家也不像高門大戶那麼多規矩,街上倒是男男女女都不少。

陸珊很想去牽元琪的手,看到自己身上的男裝又把伸到一半的爪子縮了回來,不解道:“為什麼讓我換裝,我都不敢牽你了,要是被人誤會怎麼辦?”

“你不換裝也牽不了,這裡是遙京,不是西川。”元琪示意陸珊看看周圍的人。

陸珊四下環顧一圈,無奈地嘆息一聲:“是我想多了,下次見面還是找個人少的地方。”好幾天沒見了,見面了連個小手都不能牽,陸三姑娘表示很鬱悶。

“沒問題。”元琪笑著應了,又道:“時間還早,我們先去吃點東西,你想吃什麼?”

“林記牛肉麵。”陸珊不假思索地道,在家吃得太精緻了,出來當然要換個風格。

“倒是巧了,林記距離……”元琪話音未落,就見陸珊拔足狂奔,一下子跑得沒影了。

街上人來人往,想要走得快點都不容易,陸珊卻是躥得很快,元琪一個沒留神,差點就沒看到她了。

“看你往哪兒跑?快點把東西交出來!”陸珊一路追進了小巷,把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按在了牆上。

“少俠饒命!少俠饒命!”可能是陸珊下手太重了,少年齜牙咧嘴連連告饒。

陸珊並不鬆手,還訓斥道:“輕功不錯,以往得手過很多回吧?做點什麼不好,非要小偷小摸,就是欠揍!”少年的輕功真是不差,他對路線又熟,陸珊差點兒就跟丟了。

“啊!”少年慘叫一聲,告饒道:“少俠饒命!我知錯了,以後再不敢了!我若再犯,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珊兒,你先鬆手,讓他把東西交出來。”元琪動作不慢,陸珊剛把少年制住,他就跟了過來。

“切!”陸珊冷冷哼了聲,手上的動作到底是輕了些。她做個荷包容易嗎?雖然樣子醜了點,主體也是玉露代勞的,可她好歹也是動了針的,算是她的勞動所得,決不能輕易丟了。

隨著陸珊手一鬆,少年渾身癱軟地順著牆滑了下去,這個娘娘腔下手太狠了,他身上的骨頭差點都要斷了。

更可氣的是,明明那位公子穿著不俗,身上帶的荷包竟然如此土氣,繡工差得令人髮指。

見人一動不動地躺地上了,陸珊也不客氣,伸手一通鼓搗,從他胸前袖口掏出不少玩意兒。

陸珊送給元琪的荷包就在其中,顯得特別顯眼,陸珊撿起荷包,開啟檢查了遍,發現裡面東西沒少,就又遞給元琪了。

元琪小心翼翼把荷包塞進懷裡,卻在低頭的一瞬間變了臉色,他緩了緩神,沉聲道:“你這些東西都是從哪裡來的?”

儘管元琪的表情變化並不明顯,可陸珊對他太熟了,馬上察覺到了其中有異,她低頭看了眼,只見那些物件都價值不菲,卻沒有她眼熟的,不由懷疑元琪是不是認出了什麼熟人的東西。

少年躺在地上哎哎喲喲,就是不回答,陸珊氣得跺他一腳,厲聲道:“你說不說?”

少年吃痛,猛地彈了起來,忙不迭道:“我說我說……”他記性不差,大部分東西都能說出是哪裡來的,只有少數幾樣,實在是記不清了。

陸珊用眼角的餘光瞄著元琪,見他眼中有極不明顯的失望閃過,就知道他想問的東西,剛好是少年記不得了的。

“現在怎麼辦?我們要回去了嗎?”陸珊不知道元琪想問什麼,也就不知道那個東西有多重要。

誰知元琪擺了擺手,卻道:“不要緊的,我們先去林記,有事回頭再說。”

元琪和陸珊說是微服出行,暗地裡也是有人跟著的,哪怕以他們兩個的武功,並不是那麼需要被人保護。

受傷的少年被元琪的手下帶走了,陸珊帶著一肚子疑問,跟著元琪到了林記牛肉麵館。

林記的生意太好了,虧得陸珊眼疾手快,兩人才搶到個角落裡的位置坐下。

等待老闆煮麵的間隙,陸珊閒極無聊,問了元琪一個比較八卦的問題:“你知道我表哥和你姐姐是怎麼回事嗎?”

元琪頷首道:“姐姐她……愛好其實和你差不多的。”

陸珊一愣,隨即回過神來,元琪的意思是說,元琳和她一樣都是顏控,她看上了莫表哥的臉。

思及於此,陸珊立即分辨道:“雖然臉很重要,可我不是只看臉。”如果說小時候被元琪吸引,她是被他的美貌所惑,那麼在重逢以後,陸珊看到的,就不只是元琪的臉了。

“姐姐也是啊,你覺得她會只看臉嗎?”顧家人沒有不愛美人的,但是他們中的大部分,不會膚淺地只看美色。

“避重就輕,還是不肯告訴我。”那天的元琳和莫懷就是這樣,說了等於沒說。

元琪搖搖頭,淺笑道:“不是故意瞞著你,而是更具體的過程,我也不知道呀。”元琳知道他和陸珊好,可他們究竟怎麼好的,元琳也不知道,反之也是同理。

“可是他們說要成親哎,我覺得好突然。”主要還是元琳那天的態度,給人一種他們不得不成親的感覺,可事實上,無論是莫懷還是元琳,都沒人規定,他們必須馬上成親。

“你放心,他們的婚事快不了,慢慢你就會習慣了。”元琪的話也從側面證明了,元琳並非心血來潮,她是很認真的。

兩人正說著,兩碗紅通通火辣辣的牛肉麵端上來了,陸珊詫異道:“你沒讓他們少放辣子?”記得還在西川的時候,元琪幾乎不吃辣的,怎麼回了遙京,口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偶爾嚐嚐,不礙事的。”元琪不是不愛辣的,他是不能吃,尤其易州的辣子,那是特別霸道。

陸珊挑起麵條嘗了嘗,感覺辣味還算適中,沒有再說什麼。

說到莫懷,陸珊自然而然想到了莫憂,還有她那位奇怪的未婚夫,於是她問道:“你知道霍家怎麼回事嗎?我看不懂他們家的操作。”

莫憂為什麼要嫁給霍愉,因為霍愉即將是威遠侯府的世子,可威遠侯為什麼要過繼一個命不久矣的世子,陸珊就死活想不通了。

“原因很簡單,這是我四叔的意思,他很欣賞你表姐夫。”出門在外說話不方便,元琪儘量使用代稱。

四皇子顧若?!

陸珊更懵圈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我低估了他?”陸珊自言自語,可她對顧澈的判斷力,又有著迷之信任。

像是猜到了陸珊在想什麼,元琪挑眉道:“此事與我今晚要帶你去見的人還有點關係,你去了就知道了。”

“難道他的病治好了?”這是陸珊唯一想到的可能,可是這個年代的醫療條件,有這樣的可能嗎。

“怎麼可能好得了。”元琪的語氣隱隱透出一絲惋惜,霍愉是個可用之人,只可惜……

外面排隊的人不少,陸珊不好意思只說不吃,乾脆加快了速度,反正她很快就要知道答案了。

從林記出來,元琪帶著陸珊往更偏僻的一條巷子走去,只是巷子雖然偏僻,裡面的動靜卻不算小,老遠就聽到有人在吵吵嚷嚷。

“發生什麼事了?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吵架?”而且不是兩三個人吵,更像是群架。

“我們就是要去那裡,快走!”元琪側目一聽,發現聲音的來源地正是他們的目的地。

陸珊匆忙跟上元琪,嘴裡還在問著:“我們去做什麼?幫人吵架麼?我不擅長這個哎,我更擅長動手。”

小巷深處開著一家醫館,名字叫做回春館,門面不算大,門口卻是圍了很多人。

“你們不能走,臍帶纏住了胎兒的脖子,產婆接生不了,會出大事的。”這個焦急的聲音來自醫館的主人,無奈家屬不聽勸告,執意又把產婦抬走了。

陸珊擠上前去,向圍觀人群打聽事發經過。原來,剛才的病人是位難產的產婦,生了兩天兩夜,死活生不下來,家裡人聽說回春館的秦大夫醫術過人,就把人給抬了過來。

不料秦大夫看過卻說,為今之計只有剖腹取子,可能不能母子雙全,他並沒有萬全的把握。

秦大夫這話一說,家屬頓時就打退堂鼓了,他們在意的並不是產婦和胎兒的安危,而是秦大夫是個男人,他接生要看到產婦的身體,他們不能接受。

“他們就不怕一屍兩命嗎?”陸珊直言不諱,對那群人簡直無語了。

旁邊有位老太太接話道:“小秦大夫自己也說了,他有把握保住的只有孩子,至於大人,只能聽天由命了。”真是救不回來,還讓陌生男子看了身子,好像是不划算。

沒有熱鬧看了,圍觀人群漸漸散了,只有秦大夫站在門口,滿眼落寞之色。

“你能做剖腹產手術?”儘管太丨祖皇帝留下的穿越痕跡已經很淡了,可有人偶爾冒出兩個現代詞彙,並不是很稀奇的事情。

秦大夫點點頭,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量小聲道:“剖腹產算什麼,只要設備齊全,我連心臟搭橋手術也能做。”

很明顯,秦大夫不會武功,也沒接觸過習武之人,所以他低估了陸珊和元琪的耳力。

“你真能做?”陸珊有點激動,她有全套的醫療裝置啊,都升級兩回了,就是沒人會用。

陸珊話音剛落,叫喊聲和吵嚷聲又回來了,原來是那家人還沒走遠,產婦的娘家人趕到了,聽說秦大夫能治,可婆家人不許,頓時不幹了,馬上把人搶了回來,又給抬回來了。

“秦大夫,你快救救我妹妹!”說來也是巧合,產婦的哥哥之前進山打獵受過傷,其他大夫都說治不好了,是秦大夫給救回來的,所以對他特別信任。

“你們別急,先進屋讓我瞧瞧。”產婦的情況並不好,人已經失去了意識,臉上雪白一片。

元琪見狀嘆了口氣:“我們來得好像不是時候,要不……”秦大夫要救人,他們留下不僅幫不了忙,還會礙事,只能改日再來了。

“我們也進去。”陸珊長出口氣,心裡做出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這位秦大夫多半是她的穿越老鄉,還是學醫的,她的空間不能再藏著了,必須物以致用。

只是這件事,她不可能完全瞞著元琪,與其日後各種搪塞,不如一開始就開誠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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