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竺主..”周頤快走幾步趕上他, “你沒聽見我叫你嗎?”周頤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孫竺主轉過身,低低的應了聲:“嗯, 沒聽見。\"

周頤見他眼睛通紅,面色也灰白, 忍不住問:“你怎麼了?”

“沒..沒怎麼,就是昨夜唸書太晚了。”孫竺主將頭低了下去,腳在地上前後挫了挫。

“竺主,唸書有要注意張弛有度,你把自己比的太緊了。”周頤忍不住勸了一句。

“我知道了,我還有事先走了。”孫竺主點點頭,說完便直接就轉身離開了。

周頤眼睛一縮, 孫竺主對他的態度明顯是有了隔閡, 他並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孫竺主,回去的路上周頤皺著眉苦思許久後,大致猜出了孫竺主的心思,如果不是他家裡有事的話, 那就是孫竺主驕傲的自尊受不了自己和他之間巨大的差距了。

孫竺主讀書實在太努力, 但在這樣的情況下,縣試都沒過,但周頤卻一路拿了縣試院試案首,可能這讓他有些心裡不平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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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頤嘆口氣,同樣是寒門子弟,在幾個朋友中,交往最輕鬆的是楊不凡, 被當成對手的是鄭知,而孫竺主,周頤對他更多的是感同身受。但現在明顯孫竺主對他有了隔閡。

罷了,交朋友也要看緣分,他總不可能為了照顧孫竺主的感受就故意不過科舉吧。

“周頤,你跑哪兒去了,剛剛那篇文章我們還沒分出勝負呢!”追著周頤出來的是鄭知,他今年也過了院試,不過是以吊車尾的成績過的。

但鄭知今年才十一歲,這麼小就過了院試,已經算是很好了,不過鄭知一直想超過周頤,但周頤卻拿了院試案首,比他的名次高的多。

這傢伙自從回到白鷺書院後,就一直拉著周頤比試,不論是什麼,琴棋書畫,詩詞文章書法,只要有一方面超過了周頤,他就比過年還高興,簡直是將周頤當成boss來打了。

周頤無奈的轉身:“這篇文章算你寫得好行了吧!”

“不行,大丈夫要贏得名正言順,什麼叫算,我們必須找人評一下,看這篇文章誰寫的好!”鄭知卻不想被周頤糊弄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生拉硬扯的就要往秀才院裡走去。

“放手啊,再不放手我喊了啊..”一時情急,周頤脫口而出了這麼一句話,話一出口,周頤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咋搞的像遇到了登徒子的大姑娘似的。

鄭知先是一頓,然後發出爆笑:“周頤,莫非你是學那祝英臺,女扮男裝來求學的?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周頤一臉黑線,這下可讓這 傢伙撿著笑話聽了,“行了行了,你就使勁笑吧,我要去見老師了,他還在等著我呢!”

鄭知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用手撥了撥眼角的淚珠,打趣的說道:“不知院長是不是也知道他收了一名女弟子?”

“行了,我要走了,你一個人在這裡貧吧。”周頤果斷的決定扯呼,不然還指不定被鄭知這傢伙怎麼笑話呢,他已經可以預見明天進書院的時候,鄭知已經把這件事情宣揚的滿書院都是了。

“真是好運的傢伙,連院長都收了你為弟子。”鄭知看著周頤的背影嘟囔了一句,然後得逞的奸笑了兩聲:“這下讓我抓著你的把柄了吧,嘎嘎嘎嘎嘎嘎....”實在太過興奮,他的笑聲劈叉的跟鴨子似的。

周頤走了老遠都聽見鄭知慘烈的笑聲,抖了抖,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明天肯定沒好日子過了。

到了韓相如的宅子裡,管家告訴他韓相如還在午睡並未起床,周頤點了點頭,熟門熟路的走到了飯廳,“韓叔,今天有白斬雞啊!”

管家慈和的笑道:“知道周少爺愛吃這道菜,這是老爺特意讓廚房給你留的。”

“還是老師對我最好!”

韓相如這裡差不多已經成了周頤的第二個家,如果他中午來的早,就會和韓相如一起吃飯,如果來晚了,韓相如會先吃,但總會吩咐廚房留一兩道周頤愛吃的菜。

“嗝...”周頤滿足的打了個飽嗝,喟嘆一聲,還是老師這裡的廚子好,家裡王豔的手藝雖然不錯,但她因為以前節約慣了,總捨不得放材料,所以吃的時候總會覺得差點味道。

“吃飽了?”周頤正想著睡一覺的時候,韓相如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了來。

“老師,你什麼時候來的?”周頤一抬頭就看見了韓相如正站在他的身後。

“我早就來了,某人像豬一樣吃個不停,已經到了心無外物的地步了,你要是在唸書上有這份心勁,我也就不用愁了...”韓相如戲謔的看著他。

周頤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咕嚕嚕灌下後才說道:“老師,你好歹是一代大儒,說話怎如此粗俗,這不是有失您的身份麼!”

周頤早就習慣了韓相如的言語打擊,內心毫無波動的聳了聳肩。

“行了,吃飽了就跟我來書房.”韓相如哼一聲,對周頤說道。

“老師,容我歇歇吧,我有點困,先小憩一會兒...”周頤衝著韓相如討好的拱拱手,諂媚的笑道。

韓相如也不是那麼古板的人,自然知道學習要張弛有度,聞言雖然臉色有些難看,不過還是點了點金貴的下巴:“那就去吧,最好先走幾步消消食,免得積食了。”

“謝謝老師,老師你最好了...”周頤喜笑顏開。

韓想如被周頤逗笑:“行了,君子要行之有方,你這老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算怎麼回事!”

周頤秒收表情,嚴肅的點點頭,對著韓相如行了一個標準的學子禮,“學生謹遵師尊教誨。”

“行了,我又沒說在我這裡要這樣,收起你這怪莫怪樣的做派吧。”韓相如用扇子敲了敲周頤的頭。

周頤馬上笑嘻嘻說道:“老師,你還是喜歡和我親近一些吧,嘻嘻嘻嘻嘻....”

韓相如被周頤嘻的腦仁疼,揮了揮手“行啦,別作怪了,我給你半個時辰的時候,半個時辰後到書房來找我!”

周頤響亮的答了一聲是,然後一溜煙跑了。

韓相如看著周頤的背影,好笑的搖了搖頭:“臭小子。”

韓管家不知從哪個角落裡飄了出來,站在韓相如的背後說道:“老爺,這宅子有了周少爺,都格外熱鬧呢!”

韓相如笑了笑,“也不知道這小子哪兒來的這麼刁鑽!”在他面前和在別人面前簡直判若兩人。

“這樣才好,這樣帶的老爺心情都好了許多。”韓管家樂呵呵的說道。

韓相如聽管家這麼說,立刻收了笑臉:“說的我好像多稀罕那小子似的,沒臉沒皮的。”然後整整衣衫,去了書房。

韓管家也知道自家老爺口是心非的毛病,聞言呵呵的笑了一聲,就再次飄走了。

周頤睡醒之後,就徑直去書房找韓相如,他在韓府自在慣了,便也沒敲門直接推開走了進去。卻沒想到潘思勰也在裡面。

“你的禮儀呢?我是這麼教你的嗎?”韓相如黑著臉問周頤。

周頤摸摸鼻子,只好騷眉搭眼的道歉,心裡吐槽,這不就是你教的嗎,以前敲了門,韓相如又嫌他多事,誰知道潘思勰會在裡面。

不過他知道韓韓相如是愛面子,要是讓潘老頭覺得周頤不知禮就不好了。所以周頤也樂的配合他。

周頤認了錯之後,又規規矩矩的給潘思勰行了禮,然後說道:“老師,潘爺爺,既然你們有正事要談,那我就先出去了。”

韓相如卻點了點旁邊的椅子,“坐在那兒安安靜靜的聽,你以後是要走仕途的,光閉門造車的唸書怎麼行,現在聽聽也好。”

周頤深以為然,便安靜的坐下,眼觀鼻鼻觀心,只當自己是個啞巴,安心的當個柱子。

潘思勰嘆一聲:“ 去年北方散州,懷沙兩省先是旱災,然後又是水災,百姓民不聊生,朝廷諸公不思如何賑災,反倒是為了私利鬥個不停,皇上整日只在後宮飲酒作樂,朝廷大事一概把持在楊知文和醃賊馮啟華手裡,國庫裡空的能跑馬,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去年就有不下十次的暴動,雖然被朝廷鎮壓了,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世家將土地吞併在自己手裡,而百姓卻連立錐之地都無,韓老頭兒,再這樣下去,我只怕...”潘思勰重重的嘆了口氣,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但周頤卻明白,怕什麼,怕官逼民反唄,沒活路了,自然要扯旗造反。

南苑府城是大越朝最富貴的地方,這裡的百姓還算能安居樂業,周頤原以為大越朝其他的地方就算比南苑府城差一些,也差不到哪兒去,可現在聽潘思勰這麼一說,這踏馬的這個王朝明顯已經走在末路上了呀。

那他這個科舉還考不考,要是考上做了官,別人揭竿起義成功了,那他這個前朝罪臣不是也要被抹脖子?

這可真是欲哭無淚了,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熊,要是真的大越朝各地都發生了暴動,那他不是也要跟著遭殃!

韓相如聽了搖搖頭:“不至於,潘老頭兒,你說的這些哪個朝代沒有這樣的問題,北方散州,懷沙兩省都是位於大越朝極偏遠的地區,本就是開朝皇帝打下來的異族之地,那裡的人以前本就以放牧為生,向來喜歡鬥兇逞狠,民風野蠻,就算有地給他們,他們也不會想去耕種,所以遠沒有到你說的那個地步,你看看中原各地,都還算安穩,只要中原穩住了,大越的根基就不會失!”

周頤聽了,籲一口氣,還好,還好,大越朝還沒有作死到亡國的地步,周頤對韓相如的分析還是比較認可的。

土地兼併,是封建王朝一個永恆的主題,農業社會,成也土地,敗也土地,朱元璋一個放牛娃被逼上革命的道路,還不是因為地主將土地完全佔據了,家裡的爹孃兄弟全部餓死,於是奮而揭竿,最終在眾多的起義者中脫穎而出,當上了皇帝。

每逢開朝,由於皇帝本身就是革命者,自然是最能體會到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的,往往會制定輕徭薄賦,與民生息的政策,可架不住後來人不爭氣呀,不管是後面的皇帝,還是官員,好日子來了,野心自然也隨之而來了,含著金湯匙出身的皇帝體會不到農民日子的不易,而跟隨開朝皇帝起義心腹們往往會被封個什麼王,什麼公,慢慢的發展,就成了世家。

農業社會最根本的就是土地,最值得投資的也是土地,因為沒有其他找錢的門路,那些世家官員有了權利,為了利益自然會將土地緊緊的攥在手中,溝壑難填,土地兼併就像滾雪球般越來越大,這時候若遇上了一個開明的皇帝,或是大智者的大臣,說不得還能透過改革修修補補將王朝的漏洞堵起來,像張居正改革就硬生生的將風雨飄搖的萬曆王朝又拉回了巔峰時期。

但這樣的改革家往往是沒有好下場的,商鞅被車裂而死,張居正死後還被萬曆刨了墳,甚至連帶著家族都死光了。

改革者去了,自然身死道消,他的改革政策也會被既得利益者瘋狂的反撲。然後土地兼併繼續擴大,一直到了底層人民沒有了立錐之地,果腹之糧,於是新一輪的革命又起來了,如此循環往復。

大越朝剛剛歷經三朝,遠沒有達到底層人民揭竿起義的地步,周頤這顆心也就放進了肚子裡。

至少在他有生之年應該是不會經歷戰亂的。

不過這也說不準,歷史上幹掉皇帝的也不一定就是底層的農民,還有什麼王爺奪位之類的也不少。

但走在路上還有可能被砸死呢,與其現在憂心忡忡的想這麼多,還不如積蓄力量,如果真的到了這一天,至少他手中要有保護自己和家人的力量。

周頤想了一通,便覺得心緒通透了,繼續聽潘思勰和韓相如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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