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廣安縣到南苑府城既可走陸路也可走水路, 但陸路比較費時間,走水路的話只要兩天就可以到達。

考試時間在六月上旬, 現在雖然才五月下旬,但周頤也要提前趕到南苑府城了, 因為像南苑府城這樣的科考大府,趕考的學子實在太多,他要是去得晚了,說不定連客棧都住不上。

一切都準備就緒,但在誰陪同他去趕考的問題上卻有了爭論,周頤畢竟還只有十歲,他自己一個去自然是不現實的, 可家裡事多, 周老二離開這麼久也不行。最後還是周老二狠狠的忙活了幾天,將一切事宜都提前安排好之後,登上了去府城的船。

這時候去府城趕考的廣安縣學子很多,周老二便和人說好, 和一起趕考的考生和家長們合租了一條船。

周頤得了案首, 又靠著作詩和那道古怪的題在廣安縣算是大大的揚了一次名,故上船後有很多考生都認識他。

不過這時候去趕考的差不多都是童生,年齡都在十八歲以上了,和他這個小豆丁自然沒什麼話好說,互相寒暄了幾句就各自回艙裡的小房間溫習書本去了。

從廣安縣到南苑府城的這條河因有七個彎而命名為七曲河,周頤有些暈船,上船後沒多久就覺得有些頭暈還有點想吐。

這可把周老二急壞了, 又沒辦法改善,只能在旁邊乾著急。

周頤前世天南地北跑的人,從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暈船這樣矯情的毛病,原本還想領略一番七曲河的風光的,現在卻只能窩在船艙裡昏昏沉沉的睡覺。

半夢半醒間,周頤覺得自己彷彿被人不停的左右搖晃著,忍住想吐的噁心感,搖啊搖,終於將兩天的時間熬了過去。

當腳再次踏上堅實的土地時,周頤激動的差點掉眼淚,太不容易了,他發誓,以後寧願腳底磨破,也不坐這該死的船了。

周頤臉色蒼白,由於暈船在船上都沒怎麼吃東西,現在看著虛弱無比,周老二攙著周頤,焦急的想找一個好客棧,讓周頤好好休息一下。

但南苑府城的碼頭實在太大了,周老二人放眼看去,到處都是人,周老二都不知道自己該從哪個方向邁腳。

只是周老二剛一張望,馬上就有人上來詢問:“你們是來參加科舉的吧?”

“是是。”周老二無心和這人說話,敷衍道。

“哎喲,看這位小公子臉白的,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你們呀,現在是要找個地方安置下來,不然待會兒天就要黑了。”

“我正想請教,請問這裡哪裡客棧最多?”周老二扶著周頤,望著面前的婦人說道,他語氣還有些不自在,畢竟是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

“哎喲,老爺哎,你們這時候還想住客棧呢?晚了,城裡的客棧都被趕考的學子定完了。”中年婦人一甩帕子,活像青樓裡的老鴇。

其實周頤這麼站了一會兒後,那種暈眩的感覺已經好了很多,也有心思聽周老二和這婦人的對話了,這婦人幹的應該類似於現代的中介吧。

“啊,那咋辦?”聽婦人這麼一說,周老二就急了。他現在就想找個地方讓周頤好好休息一下。

“這不有我呢嘛,老爺,我有房子,帶小院兒的,又清靜又乾淨,你們這種趕考的學子住著最舒服了。”

周老二剛想說話,周頤就開口了:“爹,我們先去吃點兒東西吧,住的地方不著急。”他們才剛來到南苑府城,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跟這個地頭蛇走了,輕點兒被人狠狠宰一頓,要是一個不好,把他們父子倆打劫了扔到河裡只怕連個水花都沒有,當然可能是他心裡陰暗了,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住客棧花費可能會貴一些,但至少能保證安全。

“六郎,你餓了?”周老二喜道,這兩天周頤滴米未沾,現在聽到他想吃東西了,周老二高興不已。

“嗯。”

“好,我們現在就去吃東西。”周老二再也顧不得和這個婦人說話,攙著周頤就走了。

“哎,你們不找住的地方了?我可告訴你們,現在城裡的客棧都住滿了,你們呀就等著睡大街吧!”那婦人不甘心的衝著周頤和周老二的背影喊道,可惜周老二一心只想填飽周頤的肚子,連頭都沒回一個。

婦人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白費勁了,晦氣。”這婦人確實是碼頭一帶的地頭蛇,每逢學子趕考,就是他們發財的時候,當然不像周頤想的那樣要人命,但被狠狠宰一頓卻是少不了的。

當然他們也會看人下菜,找的都是那種看起來沒什麼背景,但本身又不太窮的,周頤父子倆剛好符合這個標準,本以為煮熟的鴨子,沒想到就這麼飛了。

在南苑府城的街上她可是不敢做什麼的。

周老二和周頤一路打聽著向城裡走去,沿路看見了許多客棧,他們去問了之後,發現雖然入住的人越來越多,但遠沒有到住滿的地步,周頤和周老二便挑了一間看起來乾淨但價效比比較高的客棧住了下來,由於周老二要照顧周頤,便只開了一個房間。

“六郎,那人騙咱們,明明就有房間,她卻說房間都住滿了!”周老二有些氣憤。

周頤搖了搖頭,都是想掙錢而已,抬高自己的身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現在沒力氣和周老二說話,洗了一個熱水澡之後,就對周老二說道:“爹,我先睡了。”

“要不還是先吃點兒東西再睡吧,我去給你買點兒粥。”周老二擔心的說道。

周頤搖了搖頭:“其實我不餓,等我睡醒以後再說吧。”因為在船上時時都想吐,這兩天兩夜雖然眼睛閉著,但卻沒怎麼睡覺。

“好,那你先睡...”周老二人最後傳到他耳朵裡的就是這句話,躺倒床上,踏實的感覺讓周頤喟嘆了一聲,然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一覺睡到第二天清早,周頤睜開眼睛,只覺得身心舒暢。

“醒了。”周老二端著洗臉水從房門外走進來。

“爹,你怎麼起的這麼早?”周頤將熱帕子敷在臉上,溫溫熱熱的實在太舒服。

“有些認床,今天晚上就好了。”周老二將周頤洗臉的帕子搓了搓,晾在了洗臉架上。

這就和他暈船是一個道理了,沒法改變,只能適應。

“咕咕咕...”餓了兩天的肚子這會兒終於不甘寂寞的叫了起來。周頤微?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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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二卻笑呵呵道:“餓了吧,我們下去吃飯。”

到大廳的時候,已經有許多人都在坐著吃早飯了,周頤和周老二撿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做了,要了粥和雞蛋,再加了一碟包子和小菜。

包子一入口,周頤就閉了閉眼睛,太好吃了,這裡面也不知道什麼餡的,鮮味十足,極大的刺激了周頤的味蕾。

“也不知道提學大人今年會出什麼樣的題,上一次府試的題太難了,弄得我連題都破偏了。”

“可不是,咱們這位府尊大人也是讀書人,他何苦這麼為難咱們!”有人不忿的說道。

周頤聽了搖搖頭,這可是典型的拉不出屎就怪茅廁了,院試本就是在一府間舉行,你難,別人還不是一樣的難,有空在這裡抱怨,還不如多看點兒書,多做兩篇文章。

周頤和周老二吃了早飯,便出門逛了逛,果然不愧是魚米之鄉,大越朝有名的繁華之地,街道兩邊店鋪鱗次櫛比,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周頤還看見不遠處的河邊聽了好些花船,陣陣絲竹聲從船裡飄過來。

果然是府城的人啊,就是會玩。

周老二緊緊跟在周頤後面,看著繁華的街道只咋舌,這人太多了吧,還有好些他看都沒看過的稀奇東西。

走到一處,一群人圍著陣陣叫好,周頤眼睛一亮,忙拉著周老二圍過去,果然,這就是傳說中的街頭賣藝,現在中間正有人在胸口碎大石。圍觀完了賣藝,父子倆又一路走過去,賭坊,青樓,相撲館,茶肆,戲坊.....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見到不到的,周頤咋舌,誰說古人的娛樂設施少了,這就是走上一天,也逛不完吧。

逛了逛,周頤和周老二在外面吃了午飯,買了一些紙墨筆硯,便回到了客棧一心念起書來。

如此過了幾日,客棧裡突然喧譁起來,周頤放下書下去一看,才發現客棧竟然開了賭注,看誰能榜上有名。

周頤定睛看去,南苑府城下轄十五個區縣,每個縣的學子都有人在上面,廣安縣這邊的人最多,比其他縣足足多了十幾個。

這也不奇怪,廣安縣本來就是有名的學霸之鄉,最搞笑的是他竟然還在上面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這...他連府試都沒來參加,這些人怎麼就看好他了?

其實是他小看了廣安縣縣試案首的名頭,在以前 ,廣安縣案首在院視中,可是大部分都能過的。

但他的名字下方賭注比例是一比十,算是很高了,看來就算他的名字在上面,這些開盤口的也不是很看好他嘛。

“這周頤竟然只有十歲?還是廣安縣縣試案首!”有人看了吃驚的說道,每個人後都有詳細的介紹,包括年齡,科考成績,和生平事跡。

周頤看了不禁驚歎,這開出這盤口的背後的多大的勢力,竟然把這些來參加科舉的人都調查的一清二楚。

但被人在後面這麼細細的調查,周頤覺得有些不舒服。

“這次的廣安縣縣試案首竟然只有十歲,看來今年的院視這周頤是無望了!”有人感嘆到,周頤畢竟只有十歲,就算僥倖得了縣試案首,但想在院視中也過,是何其難的事情。

“那你押誰?”

“押趙宇文,府試第一就是被他得去了,又是廣安縣的,說不定連院試第一名都會被他得去。”

果然,周頤一看,趙宇文的名字也在上面,而且還是廣安縣下面排在第一個的人,賭注也只有一比二。

周頤笑笑,看來很多人都看好趙宇文啊。

他回了房間,對下面的喧鬧充耳不聞,專心念起書來。周老二有些惱怒,他們住在客棧裡是為了讓周頤好好唸書的,誰想到竟然這麼吵鬧。

周老二下樓去,見很多人都圍在一起,去聽了一會兒後才知道是在下注,自己兒子的名字也在上面,但卻沒有一人押他。

周老二頭腦一熱,在周頤的名下啞了三十兩銀子,拿到憑證後,忽然清醒過來,這 ...他怎麼賭博啊!

不過想到是為了給自己兒子爭一口氣,心裡的鬱悶又少了些。

南苑府城不愧是科考大府,對於科考這件事 ,全城人似乎都在參與,時不時有客棧掛出一個對子,讓一些學子去對,要是對的上,就會吃住全免。

這種既能出風頭又能有實際好處的活動吸引了不少人,也許是越臨近院視,學子們心裡的壓力越大,彷彿是刺激夠了,油鍋砰的一聲便被點燃了,很多人都參與到了這些熱鬧的活動中。

而周頤還是雷達不動的每日完成自己的唸書計劃。只有完成的既定的計劃後,周頤才會下路溜達溜達,順便看看熱鬧。

日子很快就到了六月初十,學政大人已經到了南苑府城,考試公告也發了出來,考試在六月十六,周頤按時間報了名,結保與作結的事情他們自然是一早就安排好了。

離院視只有幾天了,一直都比較喧鬧的客棧忽然又安靜了下來,很多人又重新抱上了書本。這樣周頤也能安靜的看書。

他心裡還算平靜,但周老二卻一日比一日焦躁。

“六郎,不要著急,就算考不上也沒啥,你還小呢!”只是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的肉都在抖。

周頤一把捉住周老二的手:“爹,放心,我會好好考的。你不要擔心。”

“好,好,我不擔心。”怎麼可能不擔心啊,周頤唸書的時候,他就坐在一邊輕手輕腳的給他扇扇子,一見周頤放下書本,就忙去下面給他周頤端吃食。有時還會自言自語的嘀嘀咕咕。

周頤暗歎,這科舉磨人啊,他自己沒什麼,倒是把老爹給整的魔怔了。

六月十四,開始看考場,院試作為大越朝的正式考試的第一級,自然比縣試和府試這兩預備考試要嚴格多了。

縣試和府試都是不糊名的,但院試卻會糊名,考卷上不會出現考生的名字,只會出現考生的案號,也就是座位號。比如是甲三號代表周頤。

院試的考卷也不會由學政一人下決定,而是會請當地的大儒們也參與閱卷,並且閱卷之後還要籤上自己的名字,不管是罷黜還是選中都要寫出理由。

每張試卷還會經過幾人審閱,這就大大的降低了因考官個人喜惡而莫名就被罷黜的不公平因素。

院試考兩場,第一場之後一般取比正式獲得秀才多一倍的人選,然後參加第二場,之後才會正式公佈錄取人選。

比如南苑府城每次院試成為秀才的人是五十名,那第一場考試後被圈出來的就是一百名。

廣安縣這一屆獲得童生的就有五十人,再加上歷屆積壓下來的,光這一個縣參加院試的就有兩百多人人。

十五個區縣,合在一起共兩千多名童生,而最終錄取的卻只有五十人。這是什麼比例,四十取一,而且過了童生的誰沒有兩把刷子。

可比考什麼公務員難多了,而往後的鄉試,會試,殿試只會一級比一級難,這簡直就是在通關打boss,到最後打倒了皇帝這大boss,遊戲也就通關完成了。

“周頤...”周頤轉過身一看,發現喊他的竟然是趙宇文。

“恭喜你得到府試頭名..”趙宇文到底不負他廣安縣神童的稱號,沒了他這跟攪屎棍,人家就輕輕鬆鬆的得到頭名了。

“宇文兄,這位小弟弟是何人?”有圍在趙宇文身邊的學子搖著扇子問道。周頤確定了,大越朝的學子們不管天涼天熱沒事就會搖搖扇子。

“這是我們廣安縣縣試的案首,名叫周頤。”趙宇文有些不自在說道。

這一下可把那些圍在趙宇文身邊的人驚著了,紛紛打量周頤,似乎想不明白為什麼他這麼小布丁點兒一個,怎麼就拿到廣安縣的案首了。

“宇文兄,這可真是..你們縣尊大人莫非老眼昏花了不成,明明是你才高八斗,有經世濟民的大才,偏偏將案首給了這麼一個小娃娃,斷了你小三元的路!”一名看起來就是富家公子的學子輕佻的說道。

趙宇文卻沉了臉色:“別這麼說,周頤拿案首我是服的。”

“哦..”這下所有人都驚著了,趙宇文是什麼樣的傢伙他們都知道,有才是有才,但也著實高傲,認為天第一他老二,沒想到這麼驕傲的一個讓人竟然服氣別人比他強。

剛剛調侃的傢伙也放下了輕佻,慎重的打量著周頤。

“失敬失敬,竟是我等有眼不識泰山..”有人拱手道歉。

這麼點兒言語欠奉周頤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也拱拱手:“我已經看過考場了,便不打擾諸位了,告辭。”

“哎,等等,周案首,相逢即是有緣,不若我們一起吃個飯如何?”最開始的富家公子說道。

“叫我名字即可。”案首案首的叫著,周頤總以為自己是案板上的肉似的。

富家公子忙改口:“周頤,你意下如何?”

其實他也不知道該叫周頤啥,叫周兄吧,人家這麼小,怎麼看怎麼搞笑,要是直接叫周頤,又顯得沒有涵養。

“不用,你們自己去吧,我父親還在客棧等我,要是我回去晚了他會著急的,告辭!”周頤向他們抱了抱拳,便片葉不沾身的離開了。

“這個周頤,還挺傲啊。”見周頤不給他面子,富家公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趙宇文默然,其實周頤科舉制業怎樣他還不是太清楚,但那首詩卻被他視為知音,在他心裡,周頤和他都是一類人,一樣生在這浮華醃?的世界,眾人皆醉他獨醒,便在心裡天然對周頤有了一分認同感。

周頤要是知道趙宇文是這麼解讀那首詩的,只怕會拍拍他的肩膀,嘆一句:“少年,你真的想多了。”

終於到了六月十六這天,天還未亮時,周老二就將周頤喊醒,周頤昨晚睡得早,清醒過後倒也覺得精神飽滿。

周老二將周頤的考籃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生怕漏了什麼東西。考場上如廁是一件挺麻煩的事情,所以早上周頤便沒有喝粥,反而吃了兩個饅頭,又喝了點兒水,可是吃下之後就跑了一趟廁所。

好不容易解決了人生大事,周老二便帶著周頤出得客棧,這會兒周圍的客棧都開門了,有些還在門前點了兩盞燈籠,學子們走的時候,客棧掌櫃還放了兩掛鞭炮,期望住在自家的學子能高中秀才。

已經進了三伏天,即便是清晨,空氣裡也還是溼熱的,周老二拿著一把扇子邊走邊給周頤扇風。

越臨近考場,人自然越來越多,這時候無論是中年人還是老年人來參加考試的就不算稀奇了,反倒是他自己,以這麼小的年齡就下場考院試的,成了異類。

院試和府試的程式並沒有什麼差別,只是檢查的更加嚴格一些而已,考縣試時,周頤因為年齡小還得了一些優待。

可是到了院試,檢查的衙役不苟言笑不說,動作也有些粗魯,連周頤的褲頭都扒開看了一遍,弄得他炯炯有神。

走過轅門,出門前收拾的清清爽爽的的樣子早已被整的和難民沒有區別,髮髻被扯得亂糟糟的,周頤只好又重新束髮後,這才進了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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