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蕭和沈祺, 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沈祺的母親是沈父明媒正娶的妻子, 而沈蕭的母親,卻是沈父的弟媳。

這是一個相當漫長並且枯燥的故事,故事的開頭, 沈蕭的祖父預備將星盜團交給次子,而長子一家做足了準備, 把弟弟送入地獄。

這一家子裡,包括沈父, 沈祺的母親, 沈祺的哥哥,以及沈蕭的母親。

名義上的父親死後,沈蕭的母親想要成為沈父的夫人, 而這個時候沈蕭的存在就頗為礙眼。

虐待, 冷遇隨之而來。

沈蕭的童年,都是在星盜每日的嘲笑和調侃中度過的。

那些仇恨在他心底越積越多, 直到有一天, 這個曾經的孩子長成了成人,終於做了夢寐以求的事情。

殺了所有的親人。

沈祺是在那場殺戮的前幾天誕生的,在殺紅了眼的沈蕭眼裡,不過是一個又醜陋,又愛哭叫的煩人孩子。

可立誓要殺掉所有仇人的沈蕭, 卻面對這個仇人的孩子動搖了。

上一輩的怨恨是不應該延續到無辜的孩子身上的,而這個孩子已是他唯一的親人。

沈蕭深知,他若是留下沈祺, 那麼等到沈祺長大之後,就必然會反噬自己。

星盜團裡是沒有秘密的。

他無法阻止對方知道真相。

就像當年他的親生父親母親無法阻止他知道身世真相。

人心是肉長的,長久的相處中,沈蕭早已將沈祺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因此在沈祺前來復仇之時,他欣然接受,讓出自己的位置,也在之後不斷的讓出自己的底線,滿足沈祺的復仇慾望。

他那麼的喜歡蕭梧桐,願意為蕭梧桐付出一切,也是因為對方像極了少年的沈祺。

那個天真無邪的弟弟。

沈蕭知道,在沈祺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已經不是他的弟弟,因為那個人的一舉一動是如此陌生,與他記憶中的任何形象都不相同。

或許換了個人,或許又怎麼樣,總之,他要去看看對方。

要把他的弟弟帶回來。

沈蕭獲准得到了他的機甲。帶上軍部為俘虜準備的爆炸項鍊,便站到了艙門面前。

在軍艦的提示音中,艙門緩緩開啟。

混亂的宇宙展現在面前。

他走了出去,坦然的飛向自己唯一的親人。

齊琛在夢中睡得並不安寧,彷彿經歷了一場大夢,他豁然睜開眼睛。

醫療兵們在身旁忙忙碌碌,見他醒來便立刻圍了上去。

“元帥,還有哪裡不舒服?”

齊琛閉了閉眼,努力緩解從身體各處傳來的怪異感覺,仔細打量了眼前人。

“梧桐呢?”

醫療兵們略有些詫異,卻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他剛出去不久。”

“去哪裡了?”

“大概是指揮室吧。”

齊琛沒有繼續問,感覺自己的精神好了一些後,便想要從床上站起來。

旁邊的人立刻攙扶了上去,連聲道:“元帥!您需要休息!”

奇怪。

齊琛卻心生疑惑。

儘管他的機甲損耗嚴重,但實際上他自身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怎麼會突然昏迷?

若是說真的犯了急病,又為何此時身體倒感覺頗為輕鬆,甚至比之前的精神狀態都要好?

聯盟元帥揮開兩旁湊過來的士兵,略略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問道:“外面怎麼樣了?”

他昏迷之前,好像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出現了。

醫療兵們對此也並不清楚,但他們顯然有更好的辦法來回答這個問題。

舷窗開啟,燈光關閉,房間內出現大片的光腦螢幕,播放著不同的影片。

齊琛飛快的看著。

這些不同時段的影片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目前的情況交代完畢,當影片播放到結尾,齊琛的目光順勢投放到舷窗之外。

陰森詭異的黑色機甲屹立於半空之上,一架怪模怪樣的老式機甲正在試圖接近它。

“那就是暴君。”醫療兵小聲交代道。

暴君?

這個詞停在耳中,齊琛心頭一動,仔細的打量起那黑色的機甲。

因為軍艦正在飛快的移動中,而距離暴君機甲又著實太遠,因此過多的細節也看不清晰。

只是覺得在那號稱暴君機甲的身上,瀰漫著某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就算是死人,也未必有這般叫人心頭髮寒。

“誰說的。”齊琛神色變也未變,冷聲問。

“是屠狼星盜團的團長。”醫療兵臉上流露出些微的畏懼,“他說,暴君是他復活的。”

長久以來,關於暴君和他的黑暗時代的傳說,就廣泛的流傳在星際的每個角落。

所有人,或許不知道當代首相的名字,卻一定是知道有關於那個時代的故事,以及這個稱號的。

沒人不恐懼暴君。

可是齊琛卻不。

他只是覺得怪異。

沒有理由的,就是感覺那個黑色機甲根本不是所謂暴君。

因為暴君分明是不會……

不會什麼?

隱隱的念頭呼之欲出,可齊琛就是想不起來,他擰了擰眉頭,暫且將視線放到另一個上面:“那個是誰?”

這個機甲的模樣,很像是星盜那種隨便改裝飛艇的風格。

莫不是……

“據說是星盜團的分團長,自告奮勇去勸說星盜團長自首的。”

分團長?

那不就是沈蕭嗎!

沈祺怎麼可能聽沈蕭的話!

就在這個瞬間,舷窗之外的戰場中,那個小心翼翼試圖繞過機甲靠近陵墓的怪異機甲,被黑色機甲抓住四肢狠狠甩了出去。

齊琛站起身,沉聲道。

“給我準備新的機甲,醫療隊做好迎接傷員的準備。”

他需要把沈蕭從外面帶回來,這個人可是非常重要的俘虜!

但是梧桐……

回來再去找他解釋吧。

沈蕭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並沒有預料到自己落敗的如此的快。

他徒勞的朝著陵墓的方向發出通訊請求,徒勞的希望得到弟弟的回應,小心翼翼謹慎至極的走向陵墓的位置。

就算他被弟弟討厭著,就算兩人之間存在著各種各樣的仇恨,但沈蕭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被殺死的情況。

他們之間有某種默契,這種默契即使在自己的位置被奪走的時候,也沒有半點改變。

沈蕭繞過暴君機甲。

他緩慢的走著,雙眼緊緊盯著沈祺。

那雙熟悉的眼睛裡,沒有任何他熟悉的光芒。

無論是憎恨的,嫉妒的,眷戀的,什麼都沒有,只有大片的空白。

彷彿站在那裡的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般。

沈蕭走的不由得快了點。

他張開嘴,叫著弟弟的名字。

那指揮室內的沈祺,竟也張嘴回應了什麼。

他說了什麼?

沈蕭做出了弟弟的口型,一個字一個字的解讀著。

殺——了——他——

某種呼嘯的聲音,彷彿在這真空之中傳播。

精英模樣的中年男人轉過身。

炮彈夾雜著火光朝著他衝過來。

來不及躲閃,來不及反擊。

來不及做任何的防護措施。

猛烈的攻擊轟爛了機甲的每個地方。

就連駕駛艙也被轟出了一個大洞。

逃生艙瞬間彈出,將人緊緊固定在座位上,放出備用氧氣呼吸機的管口。

沈蕭卻沒有理會這些,他盡力扭著腦袋,向後看。

儘管他知道自己只會看到機甲駕駛艙的後座,只能看到無數複雜的線路,他還是向後看。

那是暴君陵墓存在的地方,是沈祺所站立的地方。

機甲內應急措施已經開啟,可暴君機甲再次補上幾炮,將那微弱的掙扎徹底化為粉末。

恍惚之間,沈蕭彷彿聽到了弟弟的聲音,聽到了那許久未曾聽到,熟悉且親切的呼喚。

“哥。”

氧氣抽離出去。

他的呼吸逐漸困難。

沈蕭捂著脖子,想要讓氧氣進入的更多些,卻無功而返。

他的眼前開始出現幻象。

那個小小的面糰子一樣的少年,衝著他擺手。

啊……

星盜團長在此時莫名冷靜,他想著。

我要死了嗎?

砰!砰!砰!

心臟的跳動聲在耳旁最後一次響起,他眼神渙散,再度墜入黑暗,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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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琛繼續敲了敲機甲駕駛艙的玻璃,再沒有得到回應之後,立刻開啟通訊。

“機體受損,目標已昏迷,立刻接應。”

他一面說著,一面已將尋到的所有裂縫封堵起來,一個用力朝著第九軍主艦推去。

巨大的推力使得沈蕭飛快的運動著,與朝著這方向駛來的軍艦越來越近。

沈祺自然不可能坐視這種事情的發生,他立刻命令道:“攻擊!讓他們都留下來!”

暴君機甲立刻動了起來。

數枚炮彈朝著沈蕭衝去。

齊琛不慌不忙,架起機甲炮口,朝著途中轟出。

轟!轟!轟!

不偏不倚,這幾炮恰恰打在暴君機甲的攻擊之上,而爆炸的餘韻甚至推的沈蕭前進的速度更快了幾分。

第九軍主艦已經追了上來。

齊琛上前,擋在暴君機甲與沈蕭中間。

陵墓之中,沈祺顯然不高興了,他用那混雜著男聲與女聲的聲音吼道:“人類!你要付出代價!”

暴君機甲架起了渾身炮彈。

齊琛立刻警覺。

就在這短短瞬間,呼嘯的炮彈已從四面八方衝向了他。

死亡的威脅下,聯盟元帥冷靜的操控著機甲。

在截走沈蕭的時候,他就已經有被攻擊的覺悟了。

他瞭解沈祺對沈蕭的複雜情感,更瞭解暴君機甲的恐怖,但半點都沒有退縮。

只是送走了沈蕭,引出沈祺的怒氣,卻是不好收場。

沒有人會錯估黑色機甲的實力,它的效能遠超當代任何一架機甲,那機體的能量系統不知是如何構造的,無論威力多麼強大的攻擊,都能在瞬間發出。

這可不只是攻擊速度的問題,更是符質量的問題。

多少枚符能夠支撐暴君機甲現在的攻擊力度來看,多少枚十級符能夠提供如此強度的能量消耗?

十枚?二十枚?

且不說能量夠不夠用,一架機甲根本不可能安下這麼多的符!

在星際戰鬥中,這是相當違規了。

他可以避開第一個,第二個,乃至第十一十二個,但在面對一百,一千個炮彈的時候,那些躲避的動作卻顯得太過徒勞無用。

沒有人能活著面對暴君。

這條鐵律湧上心頭。

齊琛面色冰冷,如同高高在上的仙人,不為世間任何煩擾所控。

炮火緊密的覆蓋整片區域,細密的不留半點空隙,機甲終於無處可逃,四肢和軀幹被瞬間轟穿,只有駕駛艙在被盡力拯救了下來。

下一瞬,那炮彈便直衝著駕駛艙而來。

死亡就在面前。

齊琛卻並不會認為死在這裡。

蕭梧桐也是這樣認為的。

他定定的看著前方,忽的跳了起來。

那高度相當驚人,竟是直接觸碰到了頂部的舷窗之上。

查爾斯副官的心立刻提了起來,連忙道:“快來人接著……”

他的話噎在了半截。

那纖細修長的手指已經觸碰到頂部的舷窗,卻並不似眾人所想的那般被阻擋下來。

而是穿窗而過。

如同無物一般,手指、胳膊、頭顱、軀幹。

他就那麼直挺挺的,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穿過厚重的舷窗,毫無防備的進入宇宙之中。

看也不看軍艦裡目瞪口呆的人,直接飛了出去。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在宇宙中行動的,甚至有大半的人都忘卻了去關注聯盟元帥。

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少年,彷彿看到了幻覺。

遙遠的的距離在少年的腳下彷彿只有一兩米那麼長,他僅僅是邁了幾步,便從軍艦的周圍闖入到那被萬千炮火覆蓋著的區域。

下一瞬,火光乍亮,將殘破的機甲轟得半點不剩。

沈祺狂怒不已。

查爾斯副官張著嘴,說不出話。

“你們,準備好,有新的客人來了。”

熟悉的少年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卻看到了在漆黑宇宙的某個小小角落,站著兩個小小的人。

或許只是被周圍的一切襯托的太過渺小而已。

那是蕭梧桐?

還有他懷裡的……齊琛?

怎麼做到的!?

他們可都是沒有任何防護的站在宇宙中!

詫異的吸氣聲在所有軍艦中響起,可這動靜似乎也吸引了暴君機甲。

它扭過笨重的身體,彷彿活人一般低頭盯著蕭梧桐,做出被惹怒的動作——更加猛烈的炮火。

蕭梧桐卻是半點不理會。

他開心的笑著看向自家師兄,叫道:“師兄真沒用!這次輪到梧桐英雄救美了!”

齊琛張口想要說話,聲音卻穿不出來。

對了,這是真空。

可蕭梧桐是怎麼說話的?

系統不關心這種科學問題,他只想叫醒自家垃圾宿主,別想著秀恩愛了,趕緊解決危機啊!

沒看到那邊的攻擊嗎!

鬧不好會死啊!

可他家垃圾宿主卻像是放棄了一樣,根本不管,只輕飄飄說一句:“我在安撫師兄呢,別吵!”

別吵?

這是一句別吵能解決的事情嗎!

系統踹了一腳海水,咬著牙看向遠方。

炮彈呼嘯而來,攜著恐怖的力量。

垃圾宿主,你的大布袋子,把這些東西都兜起來再說啊!

但是那個無形的大布袋子真的管用嗎?

那麼強大的攻擊豈是蕭梧桐能夠抵擋的?

就算以它的計算速度,一時間都無法將這攻擊的力度計算出,可見其強悍。

思維如一團亂麻,在腦中纏繞。

能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系統看了眼自家垃圾宿主,那人只顧著盯著他的師兄,一張精緻的面孔帶著擔憂與緊張,還有些許的甜蜜。

他家宿主雖然是個千年老妖怪,又愛裝嫩又玻璃心,還天天喜歡亂發脾氣,討厭的很。

但這傢伙可是受盡了委屈才活到這麼大!

他好不容易順酬開心了一輩子,難不成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滾蛋了?

垃圾宿主!垃圾宿主!

系統惡狠狠的罵道。

叫你不分青紅皂白亂發瘋!

看吧看吧!這就是後果!

就幫你這一次!就原諒你這一次!

系統內部的能量槽被瞬間抽空,人氣值頃刻間降到最低點,瘋狂的能量湧入系統內部,它開始聽到一連串的資訊。

“能量充足,可以升級,是否向宿主傳送升級請求?”

一模一樣的詢問不斷的彈起,低階系統的能量槽已經過壓,被豐沛的能量擠壓到了極致,亮起危險的紅色。

再不處理,能量槽爆掉,它就只有報廢的下場。

系統充耳不聞。

它的視野範圍內,只有那越來越近的炮彈。

就像死神的鐮刀,無可避免的落下。

兌換能量防護罩!

呼啦——

漆黑的宇宙中,亮起大片流光。

那似是金色,又像是銀色,更像是五彩斑斕各種各樣的顏色混合在一起,組成這絢麗而華美的能量罩。

它佔據了小小一片宇宙,牢牢的將兩架機甲護在身後。

炮彈幾乎是在流光展開的一瞬間撞了上來,轟隆隆的炸成一片,卻炸不開半點裂痕,只有明亮的光芒將這一片區域遮蔽起來。

爆掉的能量槽開始下降。

從滿溢的紅色頃刻間降落成橘色,在中央的位置持平,然後徘徊一陣,就要繼續向下掉。

資料不存在死亡的說法。

可系統卻真切的有了這種感覺。

昏昏沉沉的,所有過往資料彷彿自己跳了出來。

一張張一幅幅,都是垃圾宿主的影像。

還以為他不會有被銷燬的一天呢。

契約馬上就要解除了,不會被逼著去演戲了,你一定超級開心吧。

碰見你真是世界上第一倒黴的事情!

垃圾宿主,你以後要是隨便犯病,可沒有人再去管你了!

垃圾宿主!垃圾宿主!

以後好好活著啊……

本就是輔助系統的系統並沒有什麼防禦的力量,能量的劇烈消耗,再加上系統內部已經不具備任何儲備能源,系統進入到保護性沉睡中。

只要能量槽見底,這沉睡就會轉為銷燬。

一個系統而已,一個資料而已,又有誰在乎?

僵持住的能量槽開始飛速下滑。

隆隆的炮火聲卻沒有分毫的減弱。

就在那能量槽即將下滑到最終點之時,炮火聲忽的停止。

彷彿無形的障壁在半空中開啟,一個巨大的袋子將那些炮火盡數攬入,沒有半粒炸裂。

流光溢彩的能量防護罩驟然熄滅,縮回到系統內部。

蕭梧桐鬆開了自家師兄,扭過頭來。

他的臉冰冷異常,棕色的瞳孔透露出石頭般無機質的冷感。

那無形的袋子收緊了開口,朝內壓縮。

炮彈一個擠著一個,將所有的空間都填補乾淨,那壓縮卻仍未停止。

第一個炮彈炸裂了,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第無數個也開始炸裂。

爆炸的範圍,卻僅僅在那小小的袋子內的空間。

少年輕笑。

收緊袋子的手忽的放開了。

無形的障壁在此時被輕易消除,那些炸裂的痕跡化為細密的灰燼,在宇宙中消失無蹤。

少年歪著腦袋,輕聲笑了起來,“雖然我家系統又沒用又懶惰,還超——級不會看人臉色。”

“但是我讓你動他了嗎?”

那聲音清甜如蜜,彷彿情人的低語,彷彿膩人的花香,從耳膜穿入,直透腳底。

少年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我的人,許你碰了嗎~”

“克洛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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