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來試演惹

天空晴朗，陽光溫暖，他眯著眼睛躺在草地上正享受著難得的時光，一道厲喝劃破晴空，傳入他的耳中。　　　　“蕭梧桐！你死不悔改！頑冥不化！我天劍門沒有你這樣的弟子！”面目模糊的男人指著他，那指頭幾乎要戳到他臉上。　　　　暴雨傾盆而下，世界陷入黑暗。　　　　呼救聲，懇求聲，慘叫聲種種聲響充斥在每個角落，男人搖搖晃晃走在著暈眩的黑暗之中，他的身影隨著前進慢慢縮小，最終成了四五歲孩子的大小，石牢、鬼蜮、佈滿屍體的戰場、嘶吼嚎叫的魔修……繁雜的場景似乎沒有停歇的在這孩子眼前回閃，叫人頭暈目眩。　　　　孩子走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終於是走不動了，在原地蹲了下來，用手死死的抱住自己。　　　　“師兄，我好怕。”　　　　男孩輕輕抽泣。　　　　有力的大手從身後將他圍住，人體的溫度溫暖著被淋溼的男孩。　　　　“梧桐別怕，師兄陪你。”　　　　那聲音冰冷，卻可靠。　　　　蕭梧桐睜開了眼睛。　　　　此時已是第二天下午，陽光正暖。系統正操控著計程車內的音箱，嘈雜的音樂將他從睡夢中吵醒。　　　　可少年眼中仍帶著未睡醒的迷茫。　　　　耳旁似乎仍有人喃喃低語，他恍惚著跟著學了幾句，褪去偽裝的聲音低沉而成熟。　　　　“梧桐別怕，師兄陪你……”　　　　蕭梧桐反反覆覆的念著，迷茫中流露出病態的眷戀，他將頭埋進計程車的座位裡，縮緊四肢，將自己團成一團縮起來，眼睛空茫的定在半空中的某個地方，卻彷彿看到了什麼人一樣，露出一個扯到耳根的詭異笑容來，緩緩停止了不斷重複的話語，然後回應著。　　　　“師兄，梧桐不怕……”　　　　“宿主，你該下車了。”系統毫不留情的戳破垃圾宿主的例行起床發瘋，漠然道。　　　　是夢啊……　　　　蕭梧桐眨了眨眼睛，嘴裡嗷了一聲回應自家系統，他的精神到此時才逐漸清醒，揉著眼睛從車上走了下來，凝神朝著不遠處的建築看去。　　　　作為一級星球，蒼霜星的歷史幾乎可以與首都星比擬，同樣是經過三千年前黑暗時代存留至今的文明，相比於首都星偏向政治中心的作用，蒼霜星則是商業與文化共同發展。　　　　因此，這座星球從不缺乏歷史底蘊深厚的存在，這其中就包括蒼霜中級學院。在整個聯盟中，這所學院也排得上前列，而作為這座星球最大的豪族子弟，蕭梧桐就畢業於此。　　　　暑假期間，學院顯得分外寧靜，黃昏的陽光溫柔的籠罩著這座古老的學府，鍍上溫柔的色澤。　　　　蕭梧桐很快進入了校園內部，順著林蔭小路朝著主樓走去。　　　　始建於三千年前的學校佔地面積格外的大，而越往深處走，四周帶著未來風格的建築物便逐漸被真正古老的建築取代，似乎只要換上一身衣服，就回到了三千年前那個風起雲湧的時代。　　　　因此儘管只是中級學院，這裡仍是許多影視作品最鍾愛的取景地。　　　　而暑假更是拍攝的好時機。　　　　蕭梧桐已經聽到了沸騰的人聲，他從小路轉出，果然見到自己尋找的人。一群人正在主樓旁忙忙碌碌，幾個光彩照人的年輕男女穿著不合時代的古裝，耐心的聚在一名老人身旁聽著些什麼，他們身旁早已被歷史淘汰的傢俱上面，小心的擺放著幾枚作為道具的晶核符。　　　　找到了！　　　　蕭梧桐眼前一亮，他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在忙碌的工作人員發現他之前，便直衝到那幾枚符旁邊，伸手去拿。　　　　“不要動！”他的動作立刻被喝止了，正在給演員們講解場景的老人擰著眉頭走了過來，“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老人有著一張冷硬的面孔，道道皺紋如同被刀斧鑿出般刻在那張臉龐上，更增添了他的威嚴，當他喝止蕭梧桐並直視對方時，蒼老的身軀中赫然迸發出強大的氣勢。　　　　“這是哪家的孩子，誰放進來的！不都強調過這裡不留外人嗎！”　　　　“克恩導演！”蕭梧桐收回手，用崇敬的目光看著老人，露出活潑可愛的笑容來，“沒有人放我進來，我是自己偷偷過來的！”　　　　克恩導演的眉頭皺的更緊：“那你現在可以離開了，來人，把這孩子送回去！”　　　　老人話音剛落，四周的工作人員立刻衝了上來，蕭梧桐可不想稀裡糊塗就被趕出來，連忙掏出裝著符的盒子，塞進對方手裡：“我不是來搗亂的！我是特意提供道具的！”　　　　“什麼道具……”克恩導演的話還沒說完，手已經接過了蕭梧桐的盒子，開啟一看，那後半句話竟是忘了要說什麼。　　　　在那盒子裡的早已不是灰撲撲的一級晶核，精美的符文將能量收束，透明的寶石中彷彿有活水流動，折射著斑斕醉人的光芒。　　　　這是六級符，而最重要的是，這符並沒有屬性！　　　　蕭梧桐指了指桌上的符道具，激動而崇敬的說著：“我之前聽說您要來這裡拍戲，特地想要把這東西送給您，絕對比這些道具要好！”　　　　上了年紀的人大多心腸軟，尤其在面對一個漂亮可愛，並且非常崇拜自己的孩子的時候。因此一向以嚴苛聞名的克恩導演在面對蕭梧桐時，嚴肅的面孔也微不可見的緩和了些許。　　　　當然，更大的原因是在於他手上那盒符。　　　　克恩是聯盟頂級導演之一，與這盛名相對的卻是他對於真實的極端固執。在這個無論什麼效果都能輕易用特效做出來的時代，克恩卻反其道而行之，只要有條件，他就要做出真實的場景和物件，而非透過後期完成，正是這種真實，給了他的電影獨特的魅力。　　　　在蒼霜中級學院中拍攝的是以三千年前黑暗時代為題材的一部史詩電影，那個時代正是符文化高速發展的黃金時期，而開啟這個時代的就是無屬性高階符。　　　　以克恩導演的身份，高階符很好找，可無屬性的高階符卻根本沒機會能找到。因為晶核等級正是以其擁有屬性濃厚程度等級來判斷的，三級以上晶核必然會擁有某一樣屬性，而以這樣的晶核為基礎製作出的高階符是絕對具有屬性的。　　　　無法尋找到無屬性高階符的克恩導演最終也只能忍著脾氣，使用了道具組提供的無屬性低階符，等後期再加工成高階符的模樣。　　　　這本也無可厚非，甚至大部分導演會直接省略掉符這一環節，完全採用後期制作。但當克恩導演看到面前流光溢彩的高階符，再去看那道具符的時候，那被壓制住的完美主義頓時掙脫而出。　　　　一定要得到這些符！就算只能借用幾個小時也好！這個念頭霎時間充斥了老人的大腦。　　　　蕭梧桐的運氣相當好，當他恰巧需要一個突破點的時候，唯一可能被突破的人就自動到了他的面前，而他手中也正好拿著足以誘惑此人的道具。　　　　“我不能收你的東西，但我想要借用一段時間。”克恩導演滿面鄭重。　　　　蕭梧桐搖搖頭：“我說這是要送給您的，但我也不是白送。”　　　　“你想要什麼？”　　　　“我想在您的電影裡演一個小角色。”此話一出，蕭梧桐便看到老人臉上流露出遺憾，他知道以對方的完美主義心理，恐怕是絕不會接受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子進入自己的劇組的，所以在被拒絕之前，他立刻補充道，“想要拿到角色都是需要試演的對吧，我也來試演，您若是覺得我可以勝任這個角色我再演出，我用這盒符換一個試鏡的機會，怎麼樣？”　　　　主動權回到自己手中，克恩導演的臉色好了些許，他接著又問：“那若是你不能勝任呢。”　　　　“符還是送您，我立刻離開，絕不糾纏。”　　　　克恩導演沉吟片刻：“我不能白要你的符，如果你的演出無法達到我的要求，我會租用一段時間，也會付給你相應的報酬。”　　　　這是非常公平的條件，蕭梧桐點頭：“好。”　　　　時至黃昏，今日的拍攝本就快告一段落，既然出了蕭梧桐這一茬，以克恩導演的性子大概是要將之前所有涉及符道具的畫面全部重拍，因此也不急著趕時間。將後面幾場戲安排到明天後，便拿著劇本琢磨起來，挑了個不大不小的角色給蕭梧桐。　　　　因為是史詩性的故事，出場人物相當多，正好有些角色還沒找到合適的演員，交給蕭梧桐的角色正是如此。　　　　這個角色是以三千年前帶領全宇宙結束黑暗時代的英雄克洛姆為原形創作的，蕭梧桐飾演的正是克洛姆的少年時期，出場次數不多，對新人而言也是個很好的起點。　　　　快速翻看了劇本，蕭梧桐閉著眼睛沉思片刻，旋即道：“我準備好了。”　　　　“我來和你對戲。”飾演女主的演員走了出來，她也看到了那些珍貴的符，對於能拿出這些符的蕭梧桐相當好奇，“就演克洛姆闡述理想這一段。”　　　　蕭梧桐不置可否，當雙方站定，場務喊了開始，兩人氣場為之一變。　　　　“克洛姆，你又失敗了。”女主豐滿的身體隨著笑聲微微顫動，她紅唇微翹流露出惑人的魅態，眉眼間卻顯出淺淡的擔憂，“整日鑽研你那套新理論有什麼用，再這麼下去，你就要畢不了業了。”　　　　少年沉默的聽著，分明只有十六歲的年齡，卻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他的手指靈活的在灰撲撲的晶核上劃下一道道痕跡，那軌跡絢爛繁複，恍如原野上綻開的花朵，寧靜而美麗。僅僅是坐在那裡，沒有半句話，只有手中流暢的動作，卻硬生生叫人感受到在這青澀的身體中蘊藏著何等磅礴的力量。　　　　那是從骨子散發出的足以震撼任何人的強大魅力，它的主人正堅定有力的走在荊棘遍佈的道路上，並從來心無旁騖。　　　　克恩導演的注意力在那一瞬間被強制拉到了少年的身上，此時他的心中已然忘卻了珍貴的無屬性符，滿眼都是這個沉默的少年。　　　　“克洛姆！你有沒有聽我說話！”難耐的寂靜中，女人又開口了。　　　　這一段應當是少年的英雄醉心符研究，而女主則因看不慣而過來找麻煩。在女主的再三逼問下，少年終於忍不住袒露了自己的志向，得到同伴的認同和支援，踏上了傳奇的第一步。　　　　女主的演技沒有任何問題，可本該一句勝過一句的諷刺逼問，卻莫名顯露出一種急躁與心虛，與之相對的，是一言未發的少年那超乎年齡的沉穩冷靜。　　　　整個畫面都被少年奪走了。　　　　“我在聽。”克洛姆抬起了頭，棕色的瞳孔被夕陽的光芒染成了燦爛的金色，那金色揉雜淬鍊，猶如堅不可摧的城牆，牢牢的固守著少年的內心，“我很感謝你的關心，但現在的我並不需要這些。”　　　　“誰關心你了！”女人惡狠狠道，不知是因為惱怒還是因為被揭穿了心事，臉上飛起一道紅霞。　　　　“嗯，你沒有在關心我。”即使在這時，少年仍然沒有放下晶核，他似乎終於意識到同伴的擔憂，思考片刻道，“我不是不想畢業，理想也並非是完成這項技術。”　　　　說到這裡，那雙眼眸裡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來。　　　　女演員暗自心驚，這少年每一句話分明都是劇本上寫的，沒有一處錯誤，就連標點符號也是一絲不苟的唸完，可就是不一樣！與他們所接觸過的，與曾經任何影視中出現過的少年英雄的形象就是不一樣。看著這個人，心底便會不自覺的想，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為結束黑暗時代的英雄。　　　　克恩導演坐直了身體，一眨不眨的盯著片場中的兩個人。　　　　這個下午可真是給他帶來了莫大的驚喜，無論是那些符，還是這個少年。　　　　少年英雄的形象已然足夠完美，可完美主義卻促使老人看的更仔細，更專注，也更期待。　　　　還差一點東西，就那麼一丁點！　　　　年少的英雄克洛姆可不僅僅只有這些啊！　　　　那雙蒼老的眼中迸發出不遜於年輕人的熱情來。　　　　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聲，少年克羅姆沉靜的臉龐染上一抹昂揚的朝氣，整個人的氣質也有了微妙而巨大的變化。　　　　就是這個！　　　　克恩導演覺得心臟都要從胸膛中跳出來了，他死死盯著少年，腦中只有一個想法。　　　　這個人，他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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