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華砂紀做了個夢。

夢裡有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站在她面前, 女人的肚子鼓得很大, 像裝了很多很多的東西,懷孕也沒有這樣誇張,除非是懷了幾胞胎。

女人朝散華走了過來, 偌大的肚子隨著走動一搖一擺,看的散華砂紀膽戰心驚, 隨著女人越走越近,她肚子上的皮也越來越薄, 肚子那塊像一顆顫巍巍的大果凍, 可以清楚的看見肚皮下裹著的東西。

有人的胳膊,有人的腿,還有人身上的各種部位, 把女人的肚子撐得鼓鼓脹脹的, 凹凸出形狀,似乎是一個男人, 散華砂紀揉了揉眼睛, 女人的肚子裡的確裝著一個男人沒錯。

看上去脆弱得彷彿隨時要破掉的肚皮彈性極佳,沉甸甸的拖到了地面也沒有壞掉,裡面的人掙扎了幾下,散華砂紀忽然看見透明的肚皮底下分泌出了一種綠色液體,迅速的包裹住了男人的全身。

真噁心, 可是這個女人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這個夢做的實在太糟糕了,一定得想辦法醒來才行,散華砂紀閉上眼睛再睜開, 那個女人已經站在了面前。

散華砂紀的手被她抓起,又被女人放到了咕嚕咕嚕一直響的肚皮上。

隔著一層透明的,膠質一樣的肚皮,一個男人的臉赫然映在上面,驚恐的,拼命掙扎著想從這塊皮裡掙脫,可是無論他怎麼使勁,用多大的勁都被輕輕地化解開去了,果凍一樣的肚皮,像水一樣波動了幾下,把他牢牢的裹在裡面。

散華砂紀喃喃出聲:“大空伯父……”

雖然母親改嫁,但是散華卻沒有跟著把名字改掉,在她心裡,不是每個人都值得她一句父親母親,所以儘管母親再為難,她也還是堅持叫對方伯父,只是在經濟上支援了不少。

可是沒想到,這種經濟上的幫助反而養出了一隻白眼狼,繼父對母親的愛就像投幣的飲料機,不投錢就不出飲料,投了錢才會對母親好一點,她本來不想助紂為虐,可是看見自己母親臉上難得露出的笑顏就心軟了。

用錢換來的感情,等到有一天沒了錢,這感情也就自然而然的斷了。

大空在女人的肚子裡瘋狂的捶著,但就是出來不了,他張嘴想要求救,綠色的液體一下子就湧進了他的口腔裡將他的唇齒牢牢黏住,又開始慢慢腐蝕掉他的臉皮,露出了森森的牙齒,鼻子也被慢慢的腐蝕掉了,只留下兩個鼻洞,孤零零的待在臉上。

這畫面讓散華想起了電視裡看見的,一些動物會發出的消化黏液:“開什麼玩笑……”

她覺得恐怖,可是心裡又有抑制不了的湧上一股快意,這種快意夾雜著對母親的恨鐵不成鋼,以及對自身宿命的無奈和妥協終於得報的釋然。

但是這終究只是一個夢而已,散華砂紀受不了的把手收回來,頭一陣重重地眩暈。

再次睜開眼睛,鼻端聞到一股濃重的鐵鏽味,散華砂紀還沒清醒,手裡一陣黏黏糊糊,她疑惑的看著自己的手,上面沾滿了鮮血,她下意識張嘴深呼吸,一種更濃厚的血腥味兒直灌入她的鼻腔裡。

散華砂紀倉惶的抬起頭,鏡子裡的人跟著抬起頭,嘴角滴滴嗒嗒的流著血。

啪嗒一聲,有什麼東西從她的嘴裡掉了出來。

是一根手指,在脫離身體之後,還蠕動了兩下。

地上躺著一個男人,身體像開了一個水龍頭,血從他的身上泊泊的流出來,他的眼睛瞪得像死魚眼,裡面發白。散華砂紀忽然感到一陣無比的噁心,張著嘴去摳喉嚨,什麼也吐不出來。她想洗手,想把手上的液體洗得乾乾淨淨,想剁掉這雙手然後假裝這一切從來都沒有發生過,自己已經過的足夠悽慘,可是老天還要讓自己把命把未來全部交代在這個人身上。

“姐姐。”

散華砂紀身體一僵,一瞬間,甚至起了殺心。

就是這個一無所知的男生,他真的就一無所知嗎?他明明知道那麼多可還是放任著這一切發生,門是開著的,如果能夠制止,他早就制止了。

這一家子裡,除了那個傻白甜母親,其他的都是揣著明白當糊塗,預設這一切的發生,就像森林裡的動物要選出他們的王,他要馴服她。

可她知道自己身體裡藏了一個妖怪,一個飢餓的妖怪,會替代她實現所有的願望。

散華砂紀看著地上只剩下生理性抽搐的男人,笑了笑:“我以前一直在覺得殺人這種事情很恐怖,可是現在看來,其實在殺完人之後一切就會發生質變,殺一個和殺兩個並沒有什麼區別。”

“一直想著姐姐什麼時候會回來,剛這麼想著,姐姐就回來了。”

答非所問,少年咳了咳,臉上有一種奇異的光彩:“姐姐回來了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可以暫時放到一邊,不要緊的。”

她笑起來,聲音也變得十分溫柔:“猛,你都看到了。”

“姐姐想殺了我嗎?如果是姐姐的話,這也是被允許的呢。”

散華砂紀站起來:“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殺他,至少在我自己的意識裡,我沒有做這樣的事情,可是他還是死了,死在我的手裡,他是你的父親,卻不是我的父親,我只能對你說聲抱歉,但並沒有覺得多麼後悔。”

地上的大空其實並沒有死透,甚至還可以搶救一下,可是兩人就像是一起忽略了他一樣,都沒有注意。

這個人難道不想要自己的父親了嗎,散華砂紀偏著頭,盯著地上的大空。

總以為自己做得已經足夠過分了,卻忘了真正能傷害到對方的人,只有對方真正在意的人。

他的兒子竟然完全沒有將生死放在眼裡,連這個父親也不要了,散華簡直想大笑出聲:“如果你現在打急救電話,說不定他還有活過來的機率,好歹地上這個男人也算是你的父親,你這樣子會不會冷漠太過了。”

“可是打電話的話,姐姐就會有嫌疑了吧,”少年坐到了床邊,刻意避開了沾滿血汙的被子:“我也不是冷漠啊,書上不都是這麼寫嗎?要珍惜現在的小確幸,只有眼前的事物才是真的,太沉迷於過去,不是一件好事。”

實在是荒謬無比,躺在地上的男人只不過是被尖銳的器具撕扯成了一塊一塊,可是並沒有傷到要命的血管,他還有很大搶救的機會,但是散華不會主動去做。

猛安慰她:“不要太擔心啦,姐姐,你就放心好啦,媽媽睡得好好的,不會醒過來的,只有我們兩個知道這件事情。”

雖然散華不會叫他的父親為父親,可是他卻不介意叫散華的母親為母親。

不過是想變得更親密一些罷了。

這是他們所共享著的秘密,只要一想起這個,他臉上遮蓋不住的笑意:“你知道嗎,能讓兩個人迅速變得親密的辦法,就是一同犯罪。”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散華砂紀驚愕的去看他,可是他臉上卻掛著真誠,這種真誠在這個時候並沒有讓她覺得感動反而覺得十分可怕:“難道……”

猛隨意拿起了一根細小的鐵棍,把地上的男人撥開到一邊,顯得十分隨意。

“啊,姐姐真是遲鈍呢。”

地上的大空抽搐了一陣,鮮血還在流,少年蹲下去,和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對上:“爸爸,對不起,可是你告訴我,喜歡什麼就不擇手段的拿到就好了,我不就是按照你的話做嗎?你應該開心才對。”

他又嘆了口氣,似乎有些難為情:“可是現在姐姐似乎很不喜歡你,只要有你在,我們兩個是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這樣我會很不開心,你也不想看見兒子悶悶不樂吧,所以爸爸,這件事情就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這麼一下子,散華砂紀全部都明白了。

她冷冷的喝令男孩子:“你別過來。”

猛歪著頭,有些手足無措:“姐姐不要生我的氣,我這就離他遠一點。”

散華砂紀一點感動也沒有,她甚至覺得眼前的事情比剛才的還要可怕,簡直比她自己差點殺人或者說眼睜睜的看著體內的妖怪殺掉了人,更恐怖。

大空再怎麼可惡,那也是對她可惡。

對這個兒子,說句不中聽的,大空就像是古時候服侍皇帝的內侍,寵的簡直不像兒子,像祖宗,就像不從對方就會死似的,把所有的東西都捧到他面前,要星星不給月亮。

可是就是這麼寵出來的兒子,竟然對他的死無動於衷。

電視裡那些“負盡天下人,唯獨不負你”這種論調放在往日聽了很感動,可是放在現實生活裡,卻只讓人覺得荒唐。

一個連掏心掏肺,對自己的父親都可以不放在眼裡的人,這種人的感情,她實在接受不起。

散華實在忍不住,捂著胸口大吐特吐,可是她早就已經喪失了對食物真正的食慾了,在工作之餘,除了水,她根本就吃不下一丁點東西,因此偶出來的全部是些酸水。

猛的臉色變得不太好:“我的喜歡就讓砂紀你這麼難受嗎?你就真的這麼噁心嗎?”

散華砂紀滿臉都是被刺激後的眼淚:“你的喜歡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強行和我扯上關係。”

“可是姐姐殺掉了我的父親。”

“於情於理,姐姐應該賠償我,我也不要別的什麼……”

“夠了!”

散華砂紀出聲制止住:“把你的那些話收回去,把你的那些感情也收回去,我並不想接受,也不想瞭解,今天發生過的事情我只當沒有發生過,如果你想要報警,那也隨便你,明天我自己就會去自首,我做錯了什麼,我自己會承擔。”

猛看著她,不但沒有被拒絕的沮喪,反而痴痴的笑起來:“果然,砂紀就是這樣的人呢,別的人都不知道,你的那些粉絲也不知道,他們可愛又元氣的少女,私底下原來是這副面目。”

散華砂紀正想出聲,卻又怔住了。

因為他說:“真好,這樣的表情,只有我一個人見到。”

她看著他,正式第一天認識這個弟弟,過了很久,搖頭喟嘆:“看來你的病已經很重,甚至已經無藥可救了,我不打算救你,我也救不了你。”

“是啊,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得了一種嚴重的病,我已經無藥可治了,所以呢,姐姐陪我度過最後一個晚上,現在已經晚上10點了,還有兩個小時就要到明天……”

猛走過去,她防衛的退後了兩步,少年沒在意:“只是這麼兩個小時,就陪陪我吧。”

“而且。”

猛舉起手裡的小瓶子,搖晃了兩下,黑色的瓶子裡,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咣噹的響聲,大概是兩粒小藥片。

聽響聲,這瓶子裡似乎有兩顆藥。

“媽媽已經吃掉了一顆,還有一顆是我的,還有一顆是給爸爸的,不過他現在已經用不上了。”

“還有一顆是給姐姐的,雖然不理解,為什麼這麼久姐姐還沒有事,不過看這樣子,應該已經支撐不太久了吧。”

猛伸手,接住倒下來的女孩,滿足的輕嘆出聲。

“早就想這樣做了。”

***

火焰自五樓的視窗噴出來,帶著把一切都燒乾淨的威勢,嗆的住宅樓裡的人魚貫而出,又驚恐又哭泣,帶著財產在樓底下殷切的看著消防隊作業。

這活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起來的,只是當眾人意識到的時候,火已經變得很大了,不是幾桶水就可以澆滅的。

許多人都被燻得不行,火災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火的煙,煙可以進入人的呼吸道裡那種感覺就像是接連不停的抽了好幾包煙,整個肺都要被燻成幹,比起財產,顯然還是這種凌遲一般的折磨更叫人難受。

這邊的火焰快把房子都給燒掉,有不少居民開始研究到底是哪一戶引起的火。

“你們看是不是五樓大空那戶燒的最厲害?”

“今天晚上的時候我還看見他們一家都回來了……”

很快就有人發現有人少了沒逃出來,消防隊連忙上樓。

……

在這棟樓的另一面,散華砂紀和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躺在地上,看樣子是昏睡了過去。

一個男人站在她們身側,轉身,剛打算離開。

“閣下打算就這麼走了嗎?”

“怎麼?”

男人微笑:“你要去請我喝一杯嗎?”

的場靜司藉著昏昏的夜色看過去,地上兩個女人眉目相似,臉上沾染了些菸灰,卻不難看出是一對母女:“做了好事卻不留名麼。”

男人說:“留名又有什麼好處,你們能給出來的好處,都不過是一些無聊的東西。”

而且還會惹來不少的麻煩,吵吵鬧鬧的,點意思沒有。

的場靜司說:“這是第二次了。”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個男人,第一次只不過是驚鴻一瞥,他之所以能意外的撿到真正的神明,並不是因為運氣好,而是因為有人讓他撿。

這個人和綺羅是什麼關係,的場靜司不感興趣,但是簡單的做幾個猜測,也大概蒙的出來。既救了綺羅,又不讓綺羅知道,臉上總是帶著笑,一副很好接近的樣子,可是嘴裡又說著惡劣的話。

像這種事情本來是離的越遠越好,可是他手裡的東西,的場靜司還是想爭一爭:“你知道你救出來的這個女孩子是做什麼的嗎?她是一名吃播,靠的就是不停的進食,如果吃不動了,那就是職業生涯的結束。”

“嗯。”

男人頗感興趣的聽著:“很有意思。”

的場靜司說:“的確很有意思,但同時也相當殘酷。”

他本來也沒打算對方聽完就能做點什麼,男人瞥了眼散華砂紀:“只是這麼吃,不過是讓自己早一點去見閻王,喜歡找死的人已經這麼多了嗎。”

眼瞧著對方揣著明白充糊塗,的場靜司也沒辦法再演下去了:“她身體裡的妖怪……”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尷尬:他也沒有這麼好心的想幫散華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只不過是出於私人原因所以才開口。

儘管這類事情從前也做得多,可是拿一個女孩當筏子,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我想要收服這個女孩身體裡的二口女。”

“可是你來晚了一步。”

男人手裡裹著一團細小的光,仔細看才能發現,那團光是個小小的牢籠,裡面鎖著一個極小的女人,像玩偶一樣,精雕細琢的,五官很耐看,頭髮垂下來,露出頸後的第一張大嘴。

前面的嘴是用來掩飾,而後面的嘴才是真正用來吃東西的。

男人將手握成團,光芒熄滅:“如果是別的妖怪你拿走倒也無所謂,但是這個不行。”

這是妖鬼錄裡的東西,並不是本身無主之物,已經受妖鬼錄馴化的妖怪,並不會主動攻擊人類,而是會自己找到飼主藏起來,靠飼主的力量生活,但同時也會受到飼主的影響。

這只二口女,大概就是受了散華的影響才染上了血。

這個女孩兒做的這吃播的營生恐怕也是沾了二口女的光,只不過二口女到底是妖怪,即便一開始沒有傷人之意,但是卻很容易受人類情緒左右,而且附在她身上也只是讓她一時間變得能吃,但是卻沒從根本上改變身體的構造該有的傷害依然會有,只不過沒了那些痛苦的反應。

如果一個人受傷,卻感覺不到痛,那麼就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因為他就是受了致命一擊,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如果不叫二口女抽離,根據人類貪婪的本性這個女孩或許會一直一直的吃下去,直到胃脹到不能再大,將所有身體裡的器官擠的縮到一起,而她自己毫無所覺得死在忽至的猝死裡。

著眼一時之利,是無法長久的。

大半夜的趕到這裡來結果卻無功而返,的場靜司有點兒挫敗,但是也心知沒有什麼辦法,如果說他和綺羅對立對方或許會看在之前的情面上不會把他懟得太慘。但是這個男人就不一定了,他臉上越笑,心裡指不定已經給他扣上了一頂死人的帽子。

的場靜司見好就收:“既然這樣,我也不好再多打擾您了……瀧澤先生。”

“嗯。”

地上的散華砂紀之前吸了點菸意識不太清楚,不過好在並沒有出什麼事情,她睜開了一條眼睛縫,朦朧的光裡,一個亞麻色頭髮的男人站在身前不遠,側著臉,她看不清對方的模樣,但是卻覺得有點眼熟。

這好像是青學的……不二週助?

不可能,這個時候他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呢……

眼看地上的兩個人已經快要醒過來,瀧澤一郎不想再在這裡繼續糾纏浪費時間:“如果你真的覺得她們可憐的話,就出面作保吧。”

“我知道了。”

的場靜司忽然問:“綺羅小姐就要訂婚了,您不出面嗎?”

如果她表示出在意,那麼的確就和綺羅脫不了關係,不過感覺對方不像是曾經的戀人一類,或者是兄長?

瀧澤一郎這個名字想來也只是對方的化名,他試過,這個名字和對方並沒有什麼關係。

笑容溫和的男人冷哼一聲,沒理睬他,轉身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的場靜司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又苦惱的望著地上剛醒的兩個女人。

這可是個麻煩。

***

綺羅和跡部景吾訂婚的日期定在了全國大賽結束之後。

定在比賽之前,總有一種時間太過倉促的感覺,而且跡部景吾事事追求完美,更別提訂婚這種事情,他更是要親力親為,恨不得每個關節點都親自把控,就這麼一個多月的時間,還真不夠折騰的。

訂婚當然重要,不過網球比賽還是很重要,等到具體的訂婚時間一出,網上譁然一片,又紛紛送上祝福。

散華砂紀一條條刷著手機上的評論,最後淡淡一笑,發了一條動態。

[謝謝大家歷來的支援,但我已經決定退出這一行了,打算找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要去一個美麗的地方,找回對美食最初的愛]

就像每一次發美景美色那樣,風輕雲淡的語氣。

她退出了社交工具,不再看評論,即便知道這樣對一直信賴自己的粉絲來說有點任性,但人生這種事終究是自己的,怎麼過過不過的好,除了自己,別人也無從插手,更是插不了手。

最初為什麼會選擇做吃播呢?

因為喜歡美食,想要和大家一起分享這份對美食喜愛的心理,這才是一開始她選擇做直播的真正原因,而不是後來為了名利變了味的胡塞猛吃。

那場火燒掉了大半幢樓,儘管造成了不少人家裡的財產損失,好在沒有人死在火裡。

除了兩個人。

散華母親又是不解又是恨:“我對那個孩子明明已經夠好的了,為什麼他還給我喂那種東西……”

散華砂紀盯著自己的母親看了許久,最後笑出聲。

何必跟一個可憐的女人去計較呢。

至於縱火的原因,毫無意外就是她那個好弟弟做的,在救治他的病的醫院裡得到證實,原來大空猛的病已經沒什麼辦法能治好的了,再治下去,倒是可以活幾天,只不過形象俱無,肉體還會承受巨大的痛苦,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大空猛才不願意繼續接受治療。

只是他不接受治療,也不應該帶累其他人,散華砂紀為了讓母親好過一點身上留的錢還沒有普通冰帝學生身上的零花錢多,可是大空猛卻做出了這種事情。

即便檢查出來大空的死似乎另有蹊蹺,但是在的場靜司和警方打過招呼之後,這一切就變得簡單了,居民樓燒燬的賠償,也輪不到她們來出,縱火的是大空猛不是她們,而散華本身也差點死在這個弟弟的手裡。

這種愛太扭曲了,她實在消受不起。

醒來之後,她也明顯發現自己身體的變化:恢復了以前的食慾,但是飯量也變成普通人的飯量,吃的多一點就會很難受的吐出來就算是強撐也撐不下去了。

這樣的身體狀況,註定不可能再做吃播,她平靜的接受了這一事實,然後向公司提出了辭呈。

合約本來就快到期了,散華砂紀的公司到底還算有點人情味,沒有人走茶涼,還給了一筆不小的遣散費,這筆錢被她牢牢的握在手裡,不會再給自己的母親處理。

她要再嫁人,那是她的事,隨她,但是,她不會再選擇參與母親的生活了。

散華砂紀在綺羅和跡部景吾訂婚的訊息下點了個贊。

換了個心態,再去看這個曾經的競爭對手,散華覺得自己有點好笑,她們兩個,唯一的交集也不過就是初次見面時說過的那幾句話,可是卻因為自己急功近利的心態,給對方貼上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標籤。

現在看來,這樣的女孩,本來就配的上冰帝的king。

而她呢。

散華砂紀抬起頭,陽光不是很刺眼,照在臉上暖暖的。

車站的廣播響了起來,散華砂紀拉著箱子,一個人走向了車站的月臺。

苦難也只不過是人生變奏曲中激昂的部分,這是一段小插曲,低潮過後,總會崛起。

她想,她的人生還有很長,不會終止於此。

***

二之宮黛姬拿著手機,正和別人聊天聊的很痛快,她的奶奶侷促的坐在一邊,給她端茶送水。

“做這些幹什麼?有護理就行了。”

她把吃完的堅果殼扔了一地,毫不在意這會給打掃的人帶來多大的困難:“奶奶,告訴你一個好事情,你很快就不用這麼累了。”

這種輕鬆的口氣並沒有讓二之宮奶奶放鬆,她有點害怕的看著自己的孫女:“黛姬啊,奶奶不怕累,你別生氣,別給人家添麻煩了,啊?”

在病床上的這些日子,二之宮最討厭的就是麻煩廢物這一類的字眼,要是有誰無意中說到這些就像是捅了馬蜂窩,她隨時隨地都可能翻臉,上一秒還笑嘻嘻的說著笑話,下一秒立馬翻臉不認人,把身邊能摔的都摔了個乾淨,一邊摔東西,臉上又毫無表情,嘴角間或帶著一點瘋狂的笑,其他人都不敢吱聲。

護理是跡部景吾請來的專業護理,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能夠妥善處理,就是對這種事情也習以為常,把這件事情報告給了跡部景吾,他聽了之後給增加了工資,但是並沒有在說點什麼,只是讓繼續照顧下去,一切的費用由跡部報銷。

有些事情,在綺羅恢復記憶之後跡部景吾也問過詳細,這才知道當初二之宮也是被報復的人之一,儘管他依然不認可這種報仇的方式,但是相比織羽櫻奈的痛苦,和已成現狀的殘局,他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既然當初敢那麼做,就應該想起要承擔慘重的後果。

可是已經到了現在這個情況,也不能再苛求什麼,就算按照法定程序來將人送進警察局,就看這雙殘腿,還有未成年的年齡,依舊會待在醫院裡。

甚至在專家聚集之後,提出做手術,只是手術成功的機率並不高,就算成功了,想要用這雙已經廢掉的腿上舞臺跳舞那也是天方夜譚,絕對不可能的事情,這些東西本來一直瞞著沒有讓二之宮知道,可是卻沒料到她會偷聽,這一下就慘了,整個一號房裡就再無寧日。

二之宮黛姬想不明白,千葉才是一切事情的主謀,現在她死了,織羽櫻奈也死了,難道她也非得賠上這條命才能還的起自己做錯的東西?

端著杯子喝了一口,她板著臉,把杯子甩到地上,濺出一地的水漬:“這麼冷的水溫,你是想凍死我嗎?”

老人連忙道歉:“我馬上去給你換一杯,你再等等啊。”

“我想喝你熬的粥,奶奶。”

一邊收拾的護理連忙站起來說:“熬粥就讓我來吧。”

二之宮冷笑:“我要喝的是我奶奶熬的粥,你能做出那個味道來嗎?”

奶奶連忙點頭:“我這就去借個地方給你熬粥,你等個半個小時就好了。”

半個小時應該夠了。

二之宮黛姬彷彿一臉疲倦的躺回床上:“那你就去吧。”

因為一直不待見護理,她隨便編了個藉口讓護理離開了病房,雖然只有十分鐘的空隙時間,但是也足夠她做點什麼了。

忍著痛從床上下來,伸手想要夠到輪椅,可是距離有點遠,沒把握好,她一下子就從床上掉到了地上,二之宮黛姬沒喊疼,生怕又招來誰。

這麼多天的看護,今天總算有一個機會可以逃了。

早就知道這個病房是在醫院的11層,二之宮黛姬用上半身和手爬到了窗邊,往下看,下面是醫院的後花園,沒有幾個人,就算砸下去也砸不到誰。前幾年的烏龍實在太多,自己跳下去沒有摔死,反而把無辜路人砸死最後平白得了牢獄之災。

用這條命,再往下活一分一秒都是難捱,還不如早一點結束掉這種煎熬。

她深吸一口氣,那種帶著各種藥水的空氣是醫院獨有的,可是現在聞起來卻像是自由的空氣,只要那麼一下子,就可以把這條廢物一樣的命運終結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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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之宮黛姬往下看了看。

這一眼忽然又讓她生出了一點眷戀:憑什麼呢?她還這麼年輕,還沒有好好實現過自己的目標,曾經想過出人頭地之後要好好的對奶奶,結果呢,這些天自己又對唯一的親人做了些什麼事情?

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死相應該不太好看,有可能會直接摔成一灘肉泥,不對,沒有這麼慘,但是也絕對好不到哪裡去,有可能腦漿會摔出來……

她的半個身子已經攀上了窗沿,搖搖晃晃的好像隨時要掉下去,她忽然就有點害怕,手裡揪著窗簾,想要回來,卻沒想到夏天的薄紗窗簾並不經這麼用力的拉拽,一下子就被她用勁扯下來,二之宮黛姬身體一輕,眼看就要往下倒去,她閉上眼睛,心裡一陣後悔。

其實根本就不想死的。

她沒有體驗到那種墜樓的滋味,在想象之中,墜樓的感覺應該就和坐海盜船或者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風聲穿過發的間隙,激的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張開,心跳砰砰的不取,最後再落到原點的時候一切又恢復如常。

把她拽住了的女人聲音冷冷,又像是嘲諷她的膽小:“既然不想死,又幹嘛擺出這副姿態?”

二之宮黛姬驀地睜眼。

這張臉,這張臉上的五官似曾相識,一時之間又想不起到底是誰,她已經脫離人類社會太久了,腦子也跟著退化了不少,過了好半天,才慢慢組織起記憶:“是你,你怎麼會來看我?”

“只不過是順便過來一趟而已,不過失去了一雙腿,你就這樣要死要活,那其他人該怎麼辦?嗯?”

土御門清河把她重新放到床上:“我來看我爺爺,你應該慶幸,他和你住在同一層,並且說想換一樓,因為隔壁房間實在太吵了,我不過是來找你交涉的。”

救了她,本來應該道聲謝,可是她早就沒了正常的那些感情。二之宮黛姬陰陽古怪的說:“既然嫌棄我吵,那剛才就應該隨我自己掉下去,你幹嘛要救我?”

“你現在可以再跳一遍,這次我保證不會再出手攔你。”

“我”

二之宮黛姬如同被戳破的氣球:“哼。”

明知道她根本就沒有再去做一遍的勇氣,死這個字集結了她差不多幾個月來所有的勇氣,剛才已經失敗了,同樣的事情自然不會再做第二遍。

土御門清河慢斯條理:“你既然不想死,那就不用勉強自己。”

二之宮黛姬冷下臉:“我不是來聽你對我說教的,我該怎麼做自己心裡有數的很。”

土御門清河站起來,卻不是在對她說話:“剛才這位病人她”

門口站著來查房的護士,二之宮黛姬連忙扯住土御門清河的衣服:“沒什麼,我剛才就是想起了一件什麼事,所以態度才突然不好,請你原諒。”

查房的護士走進來,例行看了一下身體的各項指標,確認沒有什麼毛病才退出去:“如果有什麼事情按一下護士鈴就好。”

護士認得土御門清河:“清河小姐,這幾天老先生的身體雖然好了很多,但是還是不宜吃油膩,就算覺得菜裡沒什麼滋味,也千萬不能縱著他吃那些油脂重的東西,知道嗎?”

土御門清河謝過:“我知道了,謝謝你,森夏小姐,我爺爺脾氣大一點,還請多多包涵。”

“沒什麼,”森夏護士笑著:“只要按照醫囑,再過不久,老人家就可以出去了。”

原來對方真的是來看自己爺爺的,二之宮黛姬神情黯淡下來,自她住進這醫院,一開始倒是真的有很多人來看望,可是越到後來,所有的人都被她這喜怒無常的脾氣給嚇走了,到最後沒有一個人來,就只剩下奶奶,還有這個無論怎麼生氣都沒反應的護理。

土御門清河心情似乎不錯,她也沒注意二之宮的複雜心情:“既然你已經想通了,那我就走了。”

“等等……”

二之宮縮回手:“可不可以留下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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