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男主劇本的巧巧走上前, 靠近了坐在座椅上一言不發的男生。

她不用彎下腰, 眼下這個才一丁點兒高的個子,剛好和坐在椅子上的跡部景吾平視。

按照小說裡的臺詞寫,跡部景吾的臉上應該要“深深的落寞”“無法開口的悲傷”, 然而事實和想象總是相反的,他的手裡, 捏了一面鏡子。

巧巧嗅了嗅他身上的氣味兒,然後就被跡部景吾無情的捏住鼻子:“你是狗嗎?能嗅到什麼味道。”

“你揹著我偷吃了。”

她為自己精妙的一語雙關鼓掌, 但顯然跡部景吾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她的話中有話, 兀自沉浸在悲傷的世界中:“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連“本大爺”這種中二的稱呼都不用了,看來真的有點傷心。

巧巧說:“你不胖啊。”

跡部景吾目光竇的一亮,露出小期待:“那我胖了, 你還會喜歡我嗎?”

腦子裡的筋有點沒擰過來, 她重複:“可是你不胖啊,萬一胖了就去減肥嘛。”

他也像忽然別上勁了:“要是我胖了呢?”

“那就運動減肥呀。”

如果委屈可以具現化, 她都能看到他頭頂冒出的兩隻絨絨的耳朵已經委屈的耷拉了下來。

媽的, 還有點可愛。

跡部景吾小固執的堅持,聲音委屈巴巴,還有點乖:“……要是減不下來呢?”

巧巧一拍胸脯:“怎麼可能會減不下來,我陪著你一起跑步嘛!”

他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別拍。”

這個橋段還真的挺像電視劇裡,男方承諾並且發誓做不到就天打雷劈, 然後嬌滴滴的小姐就搶過他的手,生怕這些可怕的詛咒馬上就會降臨到對方身上似的。

每次看,每次都覺得矯情。

發毒誓就發個毒誓唄, 要是發下的誓言真的有效力,只要他不違背誓言那什麼事都沒有,要是違背了……天打雷劈也活該啊!

巧巧有點期待的看著跡部景吾,按照電視劇裡的劇情,再接下來他就該說

“拍什麼拍,跟只猩猩似的。”

跡部景吾把她的手握住,男生大大的手心完全包住了她秀巧的手,別過眼神,像在轉移不滿的情緒。

嘴裡含含糊糊的:“……本來胸就不大,再拍就沒了。”

這個男朋友還可以退貨嗎?

想起關於34c的傳聞,巧巧心裡老是在糾結這件事,可是讓她去問這種事情總是覺得有種羞恥感。

眼看跡部景吾眼神還溼漉漉的,像只迷路的小狗一樣等著主人來摸一摸,她非常大方的貢獻出一隻手在他頭上揉來揉去。

然後慢慢的,他伸手捉住她亂來的手。

“你還沒回答我。”

說這話的時候,跡部景吾臉上委屈著,可是眼睛分外清明。

是因酒而醉,還是借酒裝瘋,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湊過去,側身坐在跡部景吾的腿上,把頭輕輕擱在跡部景吾的脖頸和肩胛中間磨蹭。

蹭的有點癢,跡部景吾盲摸她的臉,不小心碰到女孩軟軟的嘴唇,熱氣呼在手心上:“不知道你問我這種問題到底有什麼意義,我不太喜歡在未知假設的前提上給人一個準確的答案。”

“畢竟生活裡的變數實在太多了,誰也沒這個把握,承諾和保證的話說出來之後的下一刻會怎麼樣。”

跡部景吾的手忽然用了一點點力氣,像個熱乎乎的口罩一樣把她的嘴罩住,不想再從這張嘴裡聽到那些讓人難過的話。

他的心隨著她的話時沉時浮,如茫茫大海上一艘無依的孤舟,而她如海浪,一瞬間將他的心拋至高處,一瞬間又可以將他拍的支離破碎。他在浪中沉浮,而她在浪外冷觀。

她怎麼可以這樣若無其事的置身事外呢?

巧巧伸手把他的手從臉上拉下來,盯著跡部景吾,突然笑了聲。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有點羞惱起來,彷彿心事俱被看透,看穿:“你笑什麼?”

“以後這種愚蠢的問題就不要問我了。”

跡部景吾的目光有些危險:“愚蠢?”

“跡部景吾,是一個極度自律,而且控制力卓絕的男人,就算哪裡有什麼不完美的地方,他也會馬上控制自己糾正過來。”

巧巧一隻手描上他略顯鋒利的眉:“所以你剛才說的那些可能,都是不存在的。”

他低下頭,有只柔弱無骨的手覆在自己的胸膛前,臉一紅:“啊嗯,用這樣的答案就想佔本大爺的便宜麼?”

“你臉紅了?”

跡部景吾意外坦率:“……明知故問。”

純情的和白鳥櫻說的沙灘情場浪子簡直一點不像。

她明明都說了這麼多讓人涼心的話,他還依舊赤誠得讓人灼慌。

巧巧沒有收回放在他身上的手,胸膛裡滾燙的溫度,快把她的手心融化,這就是,她渴求的人類的體溫。

真真正正的熱度,從未如此真實。

她直起身,在對方的縱容的眼神中調整了一下姿勢,把臉偎進他的懷抱,左心房的位置剛好可以聽見,跡部景吾跳如擂鼓的心聲。

一般人情到深處,愛到濃時,天長地久一生一世,甚至永遠這樣的字眼也能輕輕鬆鬆的脫出口。

不是不知道對方想聽到什麼。

幾句無關緊要的甜言蜜語,巧巧並不是真的對人類的感情一無所知,只是她不想拿一時的永遠去這樣輕易的許諾。

在安靜的呼吸吞吐間竟然也沒曖昧氣氛,跡部景吾喜歡這種彷彿心心相惜的感覺,暫時按耐下不安伸手環住巧巧,她身骨小,坐在跡部景吾懷裡,整個人都被他以環抱世界的姿態擁住。

除了蛇這種冷血動物,獸類都是很喜歡溫暖的,就算高貴如龍族也一樣。

只是海水冰涼,又是故居,他們不得不呆在冰冷的水下。

細細的手指在跡部景吾的胸膛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戳著。

她靠著溫暖的熱源,慵懶之態盡顯,忽然想起和尚和貴族姬君的梗,於是捏尖了嗓子,聲音變得嬌柔造作,手指立定在他胸前的皮膚上,又慢慢的,整個手心覆了上去。

“和尚,你的心跳的好快。”

……竟然還沒放棄這個遊戲嗎?

話說是誰給她灌輸這種奇怪play的啊!有本事站出來,他保證不打死那個人。

最多一個一級傷殘就行了。

他這樣想著,又低低的笑出聲,溫厚的手掌覆上她的手心,十指交叉,慢慢扣住。

半是寵溺,半是無奈的嘆息,如海灘上的金沙,暖暖的,沙沙的落下來。

“儘早收手吧……女……施主,不要再做惹火上身的事情啊。”

他可以等,在他的耐心告罄之前。

***

燭臺切光忠一臉黑線的看著自己的主人坐在床上抱著比她臉還大的豬蹄,毫無形象的啃。

現在住的地方又不是以前那個小屋子,有刀有叉,什麼都有,幹嘛非得用最原始的工具,跟個難民似的,一點都不帥氣。

他一邊看,一邊唉聲嘆氣。

被燭臺切光忠的嘆氣弄得煩了,巧巧勉強放下了豬蹄:“我又不是人,人制定的那些傻里傻氣的餐桌禮儀幹嘛要讓龍來遵守,你是不是當人都當傻了,而且廚房裡那些刀一點都不快。不然你把你的本體刀拿過來,我要拿它來切豬肘。”

“……不要。”

本體刀被主人用來切豬肘也沒什麼,反正以前伊達政宗也這樣幹過,但他可沒有眼下這個這麼喪心病狂,剃完肉之後沒準還會把他的本體刀當成牙籤剔牙。

巧巧吃的相當豪放派,嘴邊上都是黑色的醬汁:“這不就得啦,有什麼好?碌摹!?br>

“我只是想讓您看上去優雅一點……”

她放下豬肘,一本嚴肅的給自己家的傻刀上課:“這個你就不懂了,你雖然當過一定時間的人,可是畢竟之前沒有接觸過人,所以對人呢還是不瞭解。”

“一個有錢人家的女孩和一個窮人家的女孩坐在一起,但是如果有一天,這個有錢姑娘的錢掉了,那麼所有的人第一反應絕對不會是去找錢在哪裡,而是懷疑,坐在這個姑娘身邊的那個窮苦女孩是不是小偷。”

燭臺切光忠也知人心險惡,可是聽上去還是有些不舒服:“您別拿這件事來忽悠我,這個和您的餐桌禮儀有什麼關係嗎?”

“關係可大著呢。”

“我不是在忽悠你,”巧巧開始忽悠燭臺切光忠:“說句難聽的話,窮人就算傾盡所有買了個香奈兒帶在身上,別人也只會當它是一個高仿的水貨,而富人哪怕拿著一個平價甚至廉價的東西別人都當他是故意低調。”

她露出尖銳的獸齒,把骨頭咬下來,吞進嘴裡嘎嘣嘎嘣響:“這就是人類世界中潛移默化自然衍生的社會規則,奢侈品或者禮儀什麼的,都不過是一種虛張聲勢的粉飾罷了,是一批人按照自己理想的模板給另一批人塑造下的框子,只有傻子才會被它琢磨成型。”

最後總結:“到我這程度一切渾然天成,不需要再去刻意造作。”

燭臺切光忠還想掙扎:“那好歹……”

巧巧吮吸了一下染上調味的指尖:“好歹在外面我還是人模人樣的嘛,現在自己的地盤就放鬆一下沒關係呀,而且現在比起以前已經好很多了,看來你忘了我原來都是怎麼吃東西的嘛。”

燭臺切光忠想了想,徹底閉嘴。

他坐在椅子上,眼神忽然凌厲,朝桌子上重重一拍:“對了,上次在電車上騷擾主人的那個傢伙……”

巧巧說:“罰款加拘留。”

“就這樣?”

“他又沒碰到我,兩顆蛋就快報廢了。”

“……不要說的這麼粗魯啊!”

雞飛狗跳平靜之後,燭臺切心無力:“在過幾天不是要舉行大型的晚宴嗎?主人決定好要穿什麼衣服去沒?”

“沒有,你到箱子裡翻翻,到時候隨便套一件去就行了。”

巧巧朝他拋了個媚眼:“靠氣質。”

滿臉醬肘味,靠什麼氣質,靠氣味兒吧。

***

後天就是三校聯誼的大型宴會了,白天的場次倒是暫時不用擔心,反正那些擺攤的活動要杉菜參加就行了,而她,只要負責貌美驚豔全場就好。

三條櫻子痴迷的盯著鏡子中的那張臉,太漂亮了,漂亮的不像她自己的臉。

本來就不是她的臉。

一想到這件事情,三條櫻子的表情都有些陰鬱下來。

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既然現在這張臉長在她的臉上,那就是她的,只要沒有人能把它奪走就好。

三條櫻子拿出了一堆學校男生送自己的化妝品,細細的在臉上塗抹著,本來就精緻無比的臉在化完妝之後就變得更加美豔,她簡直要被鏡中的人迷住了。

鏡裡的女人卻忽然咧嘴笑了起來。

可她沒笑。

三條櫻子驚慌失措的手一滑,把梳妝檯前的化妝品一罐罐全掃了下來,人也跌到地上,卻不顧狼狽的手腳並用向後爬,鏡子裡的女人眼珠子亂轉,然後帶著惡意的眼睛緊緊的鎖定了她。

鏡子裡的女人好像要探出身體,塗抹的血紅色的指甲長長的,伸出鏡外朝她招了招手。

過來。

你過來。

三條櫻子身體不受控的站起來,一步步的走向梳妝檯,然後腿一軟,坐在椅子上。

她聲音哆哆嗦嗦的:“你是誰?”

鏡子忽然蒙上了一層薄霧一樣,白白一片什麼都看不到,過了一會兒,又如湖裡的水波紋一樣盪漾開,裡面反映出來的完全不是三條櫻子房內的裝飾。

是教室,英德學園的教室。

教室裡漆黑無光,隱約可見到三個女生。

***

在英德學園上學的都是實打實的上流人,總之沒有窮人的存在,這些人多半沒有什麼遠大志向,除了在校上課玩手機,就是下了學,去參加各種各樣精美的宴會。

也不知道這些上流社會的女生之間什麼時候傳開了這樣一條訊息:在晚上十二點前,找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準備一張白紙,四支蠟燭,兩個人手指交錯握住一支筆,手腕懸空,心中默唸召喚筆仙。

落紙,筆動。

筆仙應所求而來,答所問之事。

這個過程最好是由一男一女來執行,男為陽為天,女為陰為地,兩者剛好中和,不至於陽氣過盛,也不至於陰氣太重。

問完所求之事後,再以同樣的方式將筆仙請回。

大概是人有錢了,總是會想些新奇的招數來打發時間,一時嘗試這個遊戲的人不在少數,而且還互相交流彼此的心得,說是向筆仙問到了自己想問的東西。

而且其中有一個,據說問了筆仙能不能得到西門總二郎一個擁抱,筆仙回答可以。

結果第二天,女生忽然從樓梯上墜落,被剛好路過的西門總二郎接住送到了醫院,所幸只是扭傷了腳,並無其他大礙。

於是這個遊戲瘋狂的傳開了。

只需要付出這麼一點小小的代價,就能實現願望,比起西門總二郎的擁抱和微笑,一個小小的崴腳根本就不算什麼。

越來越多的人嘗試著,而且也沒有出過什麼事情。這讓三條櫻子忍不住意動,於是提前訂好了一個偏僻的教室,確定無人打擾,就在十一點多的時候,把牧野杉菜拉了過來。

杉菜有點緊張:“櫻子,我們一定要做這種恐怖的事情嗎?我覺得好可怕呀,我們還是回去吧……”

三條櫻子心裡也惴惴不安,語氣帶火:“來都來了,你現在跟我說什麼回去”

發現自己的語氣太重差點崩人設,三條櫻子連忙嘆了聲氣:“我想問的事情真的很重要,杉菜,你就幫幫忙吧,我知道這個要求也確實很難為你,這個學校我唯一的好朋友就是你了,其他的人都抱團處在一起,而且都看不起我們……”

一說起這個,就戳到了杉菜的傷處,她臉上吃驚的表情已經轉成憤怒,對學校那些有錢人的憤怒:“那些人根本就不懂得窮人的苦難!不過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寄生蟲罷了,離開了父母,他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也不是,我們不要和他們在一起,以免近墨者黑。”

牧野杉菜沒有剛才的害怕,她心裡已經被氣憤填滿:“櫻子,那我們現在就趕快開始吧,早點做完早點回去。”

兩個女生匆匆忙忙的拿起了之前準備好的東西,四根蠟燭,一張白紙,一支筆。

把蠟燭定在四個方向,點燃,將紙擺在課桌上,牧野杉菜和三條櫻子對視一眼,點點頭,兩個人穿錯手拿起筆,在白紙上方懸起手腕,往下沉去。

“鐺……”

兩個人俱被這沉重的鐘聲一嚇,差點丟開手中的筆,幸好忽然想起請仙過程中絕對不能把筆丟開,否則就算是心不誠,惹筆仙生氣。

學校內的豪華大鐘整整敲響了十二下。

午夜十二點了。

牧野杉菜心中燃起濃濃的不安和恐懼:“櫻子,要不我們還是早點走吧……我記得他們不是說最好在十二點之前請筆仙嗎,十二點之後,請來的就都是”

“閉嘴!”

三條櫻子不再掩飾:“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著要放棄嗎?如果放下筆的話,那就真的什麼都完了!”

牧野杉菜被這陰森的氣氛所感染,沒再多說話,深吸了口氣,兩人一起沉腕落筆。

白紙上空無一字。

“怎麼會這樣?”

牧野杉菜大著膽子看了看,白紙上有筆劃出來的印痕:“筆沒墨水了。”

“不……”三條櫻子的視線從白紙又慢慢移到牧野杉菜的臉上,有些艱難的吞嚥著口水:“有墨水了……”

就像筆管的尖忽然壞掉一樣,墨水從筆芯裡流了出來,越流越多,墨色濃郁。

牧野杉菜這時反而鎮定下來:“既然已經開始了,那我們就不要遲疑,快點問吧。”

三條櫻子深吸了口氣,聲音還是免不了的顫抖:“筆仙啊筆仙,我想知道……”

牧野杉菜一瞬間頭暈,耳朵裡一陣嗡鳴的聲音,她沒聽清楚對方問的什麼……深吸了口氣才緩過來,原來是因為被f4貼了紅紙條,找茬的人太多導致她連正常的三餐都沒有辦法按點吃,以至於時不時就有些低血糖的症狀。

她勉強穩住了手,感覺有些噁心欲吐,一轉頭,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四根蠟燭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了。

可是為了避免被其他人打擾,教室裡的門窗都是關好的,不可能有風。

似乎有人正在身後朝著脖子吹氣,牧野杉菜全身發涼,可是死活都不敢回頭。

人為陽,鬼為陰。

據說人的身上有三把陽火,分別在兩肩以及頭頂,有這三把火的保護,一般的小鬼輕易近身不了,也害人不得。

夜晚行路,如果路上毫無一人,又有人忽然喚行路者的名字

絕對不能回頭。

一回頭,就會滅掉身上的一把火,直到三把火俱滅,陰氣蝕人,死期將近。

杉菜想起這個流傳已久的民間怪談,心裡已經顫抖到不能再怕,可是確實忍著沒回頭,也沒有鬆開手,如果現在鬆開手一切就真的完了。

“櫻子,你的問題問完沒有?”

兩人交錯的手握住的那只筆已經在紙上自行轉了起來。

筆跡流暢,黑色的弧度在暗淡的月光下顯得很清晰。

兩個人覺得似乎是對方在用力,又好像還有一個人。

兩個人喘著氣,終於停下手。

紙上寫著一個平假名。

可。

***

有一個頭髮長長的,臉青白色的女人,蹲在兩個人的中間,手握著筆尖,在紙上幽幽的劃。

黑色的長髮披散下來,遮住臉龐,只能感覺到有股強烈的陰陰的意味透出來。

教室裡原來有三個人。

不,多出來的那一個,不是人。

***

鏡子裡的景色盪漾一陣,很快又復原。

三條櫻子死死地盯著鏡子,鏡子裡的女人紅紅的唇,漆黑的發,白雪似的皮膚,血紅的指尖輕輕的順著頭髮,一遍又一遍。

從前小的時候,父親帶她去遊樂園,看到很多人都坐過山車,可是她人小,怕。

萬一過山車忽然倒吊在高處,所有的人都從上面摔下來了該怎辦?

三條櫻子的父親拍了拍女兒的頭:“不會發生這種事的,要是害怕的話,多玩幾次,習慣了就不會了。”

她牢牢的記住了這句話。

有害怕的事情,就多做幾次。

果然很管用,好多事情一開始做害怕,可是在習慣了之後,就順手無比。

她眼睛發紅,鏡子裡的女人明明擁有和她一樣的臉,卻做著截然不同的表情。

嬌媚的,可愛的,天真的,這些不會出現在三條櫻子臉上的表情。

這是屬於原主那張臉上才有的。

這張臉是從其他女人身上奪走的。

在那夜做完召喚筆仙之後,牧野杉菜曾經問過她許的到底是什麼願望,三條櫻子寥寥幾句瞞過去:“就是想問問我以後能不能變一個有錢人幫家裡改善生活條件。”

其實這話不對。

三條櫻子問的是:“筆仙啊筆仙,我能否獲得一張完美的臉?”

變美的話,所有的人都會趨之若鶩吧,到時候就不擔心沒有有錢人看不上自己了,其實也不算欺騙了牧野杉菜。

日本最有錢的是誰呢?是鈴木集團,可是鈴木集團只有兩個女兒。那麼稍次一點就是跡部和赤司須王,再是道明寺。

道明寺司已經成了她心裡的魔障。

她非得拿下這個男人不可。

後來的幾天回去的時候,三條櫻子在路上忽然碰見一個長得很嬌俏的女孩,她不認得對方是誰,大概不是英德的學生,但是長得很漂亮,比英德很多女生都漂亮。

如果有這麼一張臉的話,大概所有人都會羨慕寵愛的吧。

如果這張臉,是她的就好了。

只是動了這樣一個念頭,結果在一覺睡醒之後,三條櫻子站在鏡子前刷牙的時候差點摔碎漱口杯。

擦的乾乾淨淨的鏡子裡照出來的女生十足的漂亮,卻又能看出和原來的五官很相似,就像是畫了高明的妝容。

三條櫻子不敢相信的用水潑了潑臉,卻發現並不是誰在自己睡覺的時候惡作劇畫上的妝。

她真的變漂亮了!

原本在國中時期就做過幾次微型調整的地方變得十分自然,歐得有些假的雙眼皮弧度雖然變小,卻讓眼睛顯得更加明亮,打了玻尿酸的部分塌了一點下去,卻顯出皮膚緊繃的少女感。

而且聲音也變柔和了,舉止之間帶著一種無比的風情和魅力,絕對是英德那群小丫頭片子比不上的。

不敢相信的在鏡子前再三打量自己,三條櫻子終於發現這張臉似乎很眼熟。

稀稀疏疏卻有形的自然眉,高挺又十分有特點的駝峰鼻,秋瞳翦水的一雙眼睛,不是顴骨邊的一顆痣,簡直是那天見到的漂亮女生的翻版。

三條櫻子有些驚魂不定,但是喜悅卻大過了驚嚇。

唯一有些不滿的是,如果自己擁有了這張漂亮的臉,可是要有一天和對方碰上的話,真是一件煩心的事情。

就像漂亮衣服,漂亮項鍊或其他東西,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己擁有的是獨一無二的,所以品牌的定製才會那麼受歡迎,更別提臉這種事情。

這樣的想法一生出就無法遏制。

要是對方死了就好了。

死了的話,這張臉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

吃早飯的時候,三條櫻子的父親例行在餐桌上看報紙,例行的給妻女念今天的新聞。

他盯著螢幕看了好一會兒,忽然的放下了筷子,手機獻寶似的舉到女兒面前:“你看看你看看,櫻子,以後還是不要整容了吧,你看這麼漂亮的女孩,整容把臉給整毀了……”

新聞標題寫的是“美麗少女整容失敗,變豬頭臉”。

上面還放了一前一後兩張對比照片。

整容前的照片,赫然就是那個女生。

三條櫻子把手機推回去,笑著說:“好,爸爸,我以後不整容了。”

本來只想提醒一下女兒,卻沒有發現對方答應的這麼爽快,三條櫻子的父親忍不住抬頭,這下得吃驚比剛才的還要大:“你……櫻子,你怎麼忽然變得這麼漂亮了!你該不會……又去整容了吧?”

三條櫻子的母親聞言也從廚房跑出來:“不可能吧,這幾天櫻子一直好好的跟我們待在一起呀……真的變漂亮了!”

三條櫻子說:“以後,不需要再整容了。”

***

變成美女的滋味好嗎?

三條櫻子似乎聽見鏡子裡的女人這麼問。

她捂住自己的臉:“我是不會把這張臉還給你的!”

不用還。

三條櫻子謹慎的盯著鏡裡的女人。

你想要一張真正完美的臉嗎?

你向我許的願望我聽到了。

不待她回答,鏡中女人的臉忽然又發生了變化:皮膚似乎變得更加細膩,眼睛璀璨流螢,就像冬天的時候坐著新幹線經過富士山時,看到的山頂皚皚白雪反射出的金色日光,飽滿的唇珠如同最鮮嫩的櫻桃,讓人有揉一揉甚至啃上去的慾望……

隨著臉上五官的一點點蛻變,三條櫻子驚豔的睜開雙眼,不敢置信。

她神態似癲狂。

“給我這張臉,給我這張臉……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

跡部景吾坐在學生會的辦公室裡,他現在暫時擔當的是交流會的職責,也就是負責和其他學校溝通。

剛剛和櫻蘭高校的鳳鏡夜簡單的討論了一下兩校的習慣以及各種需要注意的事情。馬上英德學園的西門總二郎又要過來,正好是轉到中午的時間,可能今天答應女朋友的午餐自己又得失約了。

他有些懊惱的拿起筆,發洩似的在紙上畫了一個圈圈。

又一個圈圈。

西門總二郎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位冰帝的king在紙上無聊的畫圈圈。

話說畫個圈圈是什麼意思來著……

他腦袋裡過了過,嘴抽搐了一下。

西門總二郎不動聲色的敲了敲門,跡部景吾若無其事的合上書頁,兩人很有默契的略過剛才的事不提。

大家都是體面人嘛。

但是這份體面並沒有維持得很久,因為兩個人的立場截然相反,不說是學校,而是f4個人的情緒,儘管不明顯,但西門總二郎話語間似有似無的刺探還是讓跡部景吾相當惱火。

兩人彼此誰也不讓,夾槍帶棒,火藥味十足的對峙了一陣,直到桌上的手機響起,跡部景吾深吸口氣,停下來去拿手機。

西門總二郎十分眼尖的看到了螢幕,螢幕上有兩個人,一女一男。

男生顯然就是眼前這位囂張的,不亞於道明寺司的跡部景吾,另一位……看兩人親密的姿態就知道,應該就是他的女朋友了。

長得也就一般般嘛,還以為這種凡是標榜完美的大少爺會找個天仙過來呢。

也說不定,萬一人家特別優秀又得另當別論了,畢竟豪門世家衡量人的標準向來就不是長相這種流於表面的東西。

西門總二郎還在心裡猜測腹誹,對方結束通話:“……你先過來找我,很快就可以結束了。”

喲,這麼自信。

他坐回靠椅,整個人像沒骨頭似的緊緊貼著椅背,聲音也懶懶洋洋:“別急著完吶,好久不見面,我們也敘敘舊敘舊嘛。”

對方心裡眼裡的那點心思全擺在臉上,跡部景吾也懶得戳破他:“你要是這個態度,我們是達不成共識的,與其把事情浪費在這種事上,不如先去吃飯。”

“別啊,”西門總二郎嘴角勾了勾:“剛才的條件我都答應,我就是想看看冰帝的誠意而已。”

聽到他忽然答應死活不肯應下的事,跡部景吾也只是點點頭,並沒有額外的情緒給他:“既然你答應了,那我們之間就更沒有什麼好浪費時間的地方了。”

換做其他人,跡部景吾也不介意主動開口約個飯,可眼前是英德的人,兩人天生不對付,也沒必要互相礙著對方眼睛。對方也不缺這麼一頓飯。

西門總二郎明顯也不想和他繼續糾纏,但從剛才那個電話之後,他就有心想要看看對方的女朋友實物。

跡部景吾蹙眉,流露出的嫌棄明顯。

你煩不煩?

不煩。

西門總二郎眼睛一彎。

我偏不走。

……

等巧巧走到辦公室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畫面。

兩人眼神交錯,深情廝殺。

怎麼看都覺得男朋友像基佬,她在心裡吐槽了一句,徑直走進去,也沒管對面還坐著個大活人。

跡部景吾抽回眼神抬頭的一瞬間,嘴角已經勾起了標準的笑容:“阿巧,你來得好快。”

西門總二郎還沒回過神,臥槽,變臉這麼快的嗎?

跡部景吾嘴裡的阿巧已經走到西門總二郎身邊,西門下意識的抬頭,正好迎住對方俯視的眼神,他渾身禁不住一顫。

獸一般的眼神,冷漠,強橫,霸道。

這樣侵略感的氣息……

巧巧心裡一跳。

可怕,該不會是個抖m吧。

看到親親女友跡部景吾心情立馬好了:“阿巧我們去吃飯吧,中午你想吃什麼?”

“我有一家常去的法國餐廳,不知道今天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邀請兩位一起進餐?”

西門總二郎突如其來的插話,讓兩人齊刷刷的看向了他,不同的是,一個是咬牙切齒好事被擾的憤怒,另一個是若有所思眼睛一亮的淡定。

顯然跡部景吾是聽這個女生的話的,那麼只要她答應了一切就好說。

跡部景吾顯然是尊重女伴意見的,不過顯然他更相信自己的女朋友會否定這個傢伙的不懷好意的提議,結果巧巧卻說:“行啊。”

這不科學!

她不是平時從來都不愛搭理陌生人嗎?

然後又聽巧巧說:“是你請客嗎?”

大概是沒有聽過這麼直白的問話,西門總二郎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老混場子的人,最擅長的就是說漂亮話:“能和這麼美麗的小姐共進午餐,已經是我難得的榮幸,當然不能讓任何人來奪取這份榮幸。”

他挑釁的看了一眼跡部景吾,發現對方的臉色確實不太好看。

既然是西門總二郎請客,那自然就是坐他的豪車,三個人下樓的期間難免就看出親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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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總二郎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前面,後面的跡部景吾老大不高興。

哼。

他要顯示出他的生氣。

於是跡部景吾,長腿一邁,走的稍微快了點兒。

但是這個快又有講究,不能太慢,以至於顯示不出自己揮袖而去的瀟灑,又不能太快,免得讓小短腿跟著吃力。

感覺衣袖上傳來細微的阻力,跡部景吾又忍不住放慢速度,側過頭,矜持又矯情:“幹嘛?”

巧巧輕扯著耳朵,強迫他彎腰,跡部景吾瞥過去,這貨眼睛亮晶晶的。

她小小的噓了一聲:“我在幫你省錢呀。”

吃不住笑了,跡部景吾也很正經起來:“那阿巧要幫我吃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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