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三年前那場形式浩大的婚禮,有幸參加的人現在都不得不嘆一句蔚為壯觀。三年前,長喜公主二八芳華,生的是明眸善睞傾國傾城,端得是優雅清貴風姿卓絕,她是今上最為寵愛的公主,下嫁新科狀元葉承浩,可謂才子佳人天地造,姻偶天成金玉緣。由記得公主大婚那日,十里紅妝隨嫁行,高朋滿座賓客來,今上主婚百官賀,歡聲笑語喜盈門。

說起長喜公主,就不得不提上一提她的身世,長喜公主是今上獨女,與三殿下容逸是同胎雙生。在皇家,同胎雙子是不祥,但龍鳳雙生卻是吉兆,再加上公主出生後一場遲來的雷雨澆熄了炎夏的灼熱,為久旱的大周降下希望的甘霖,這讓今上對公主能帶來福澤的想法更是深信不疑。

長喜公主賢明又有才思,雅為今天上所愛寵,恩禮冠諸主。

據言,公主剛出生之時,今上翻查典籍無數,只為了給公主起一個適合她的名字。公主週歲之時,獲封長喜長公主,今上賜其京都公主府一座,奴僕上千,良田千頃,綾羅綢緞金玉珠寶無數。

長喜公主雖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她性子溫和又福慧雙修,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今上疼寵公主,對她是有求必應,十數年來都是如此。

長喜公主榮寵不衰,但有誰能想到,所謂公主,其實假凰真鳳。

容祁附身在長喜公主身上已經好幾天的時間了,趁著養病的時候,他差不多也理清了這一世的基本情況以及原主的願望。

原主本名也叫容祁,獲封長喜長公主,是今上週文帝的‘獨女’,禮部侍郎葉承浩的‘妻子’,也是禮郡王蕭長清的前‘未婚妻’。

原主幸也不幸,他幸有疼他如珠如寶的父母兄長,不幸的是他父親兄長對他疼寵基於的條件是他必須是真凰,若是他真正的性別被曝光,等待他的將會是無情的屠刀。

至於原主和葉承浩的姻緣,也遠不如人們想象中那般美好,成親三年,葉承浩甚至還不知道原主是個男人。大婚那晚,葉承浩喝了個酩酊大醉,和著新衣睡了一晚。大婚之後,葉承浩以公務繁忙為由搬進了客房,至今未出。

原主之所以會大病而去,是為了救葉承浩和他的外室。

半月前,葉承浩被人彈劾私行不佳對公主不敬對皇室不尊,糾其緣由,是他所鍾愛的外室和剛出生不久的兒子被人發現且告到了周文帝處,於朝臣看來,此乃不忠不義之舉。周文帝疼寵原主,自是不捨得讓原主受委屈,便著人逮捕了葉承浩,原主得知葉承浩被捕以及被捕的原因之後,心中鬱結難解,當下病倒。

原主是真心愛著葉承浩的,他拖著病體在御書房外一跪就是一天一夜,周文帝心中雖恨原主不爭氣,卻也拗不過原主,只得隨了原主的願,放了被打得半死的葉承浩以及將葉承浩的外室母子交給原主處置。

原主還沒來得及安排葉承浩的外室就一病不起,沒幾天就徹底去了,再醒過來的就是容祁。

容祁醒來之後,並沒有用神魂力量檢視這個世界的本源,因為原主的心願很簡單,他已經與葉承浩糾葛了許多年,他想了斷與葉承浩之間這段無望的感情,他不想永遠活在葉承浩帶給他的痛苦裡。

上一個輪迴,容祁機關算盡,才勉強完成原主的心願,驅逐原主殘留在體內的不甘和怨氣,但他本人的神魂是沒有得到多少靈元休養的,這一次他只想輕鬆逍遙,原主的心願也是他的心願,完成是必須的。

對此時的容祁來說,唯一的問題就是原主留給他的身份,長喜長公主。原主是被當做女人教養的,所以言行之間難免多了幾分女氣,他的首飾衣裳也是標準的公主例,容祁剛醒來的時候為了不露出破綻而未曾將原主身上的首飾全數摘下,但現在……真的是越看越彆扭。

現在正是盛夏的時候,烈日當空,毫不吝嗇的散發出滾滾熱量,牆腳下的月季開得熱鬧,彷彿對炎熱的夏氣毫無畏懼。

容祁優雅的坐在軟塌上,軟塌的旁邊擺了張案几,案几上放著幾碟未動過的點心果子和一杯已經喝了大半的茶水,容祁捏著本棋譜研究,時而蹙眉,時而眉心舒展。

因著教養與女子相似,現在容祁眉宇間總是透著幾分溫柔淑雅,五官輪廓也較一般男子柔和,再加上自小服藥,他的身體生長緩慢,身形雖然比一般女子要瘦長些,卻遠不到男子該有的程度。一般情況下,就算是特別注意,也極少會有人疑惑他的性別。容祁想,等過些時候還是想辦法離開京都才好,不然身體一直被抑制著,這輩子也逃不過早死的命。

容祁看了棋譜半天,其實記在腦子裡的東西並沒有許多,他垂眸看著手腕上引人遐思的碧璽手鍊,他本想將手鍊並著其它一起取下的,可原主的記憶告訴他,這手鍊是周文帝所賜,原主自戴在手上,就從未取下過。

冬霜輕輕掀開簾子,從外面走了進來,她見容祁還捏著棋譜看,便捂著嘴笑:“公主,您怎麼還在看這一頁啊?是還有哪裡沒有想通嗎?”

容祁搖了搖頭,隨手把棋譜放在案几上,壓著嗓子問道:“駙馬呢?”

冬霜臉色微變,說道:“回公主話,駙馬正在養傷呢。”

冬霜很不喜歡駙馬,公主深情,他非但不感恩,竟然還做出如此令公主難堪的事情。這些日子,她雖然久待公主府,卻也能夠想到外面的人如何談論公主,如何將公主當成飯後談資。

三年前那場婚禮有多盛大,公主現在就後多難堪。

公主自醒來之後,一直沒有提起過駙馬,冬霜以為公主已經對駙馬不抱有希望了,誰知道……公主還是放不下駙馬。

容祁倒是不知道冬霜在一瞬間裡竟然想了如此之多,他只是微微頷首,說道:“你去將這三年裡駙馬所有的支出都算算,統計個大概的數目,找個時間給駙馬送去。”

冬霜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目光凝然的盯著容祁:“公主?”

容祁唇角微揚,說道:“本宮的錢也不是水衝來的,為什麼要隨意給別人用?”

冬霜已經找不到詞來形容她現在的心情了,喜悅,暢快,高興,慶幸……以及隱隱的解脫。公主終於不用再夜夜倚欄相望,只盼駙馬能歸了。

冬霜高興的視線亂飄,看到杯中水沒有了就立刻手腳麻利的續上,她臉上傻愣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冬霜見案几上的茶點和果品幾乎沒用,就問容祁是不是這些茶點和果品是不是不合口味,是否要重新更換。

容祁吃了幾年的藥,嘴裡早已經習慣了苦澀的滋味,這一時半會兒還不知道要怎麼適應甜味,偏生甜膩的味道是原主最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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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祁轉身望著窗外,正好看到原主養在湖裡的仙鶴展翅而起,躍上盛開的荷花,引頸高鳴,亭亭玉立的模樣。

容祁頭也不回,慢慢的,語重心長的開口:“習慣也是可以改的。”

冬霜以為容祁指的是對駙馬葉承浩的習慣,若不是謹記雙方的身份,她一定會高興的歡呼,說這個習慣早就該改了。

冬霜沒有再問關於甜膩糕點的問題,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趕緊去將駙馬這些年來的支出算出來,然後在將賬單甩在他的臉上,讓他好好看看他用了他們公主多少銀子,浪費了他們公主多少心血,也辜負了他們公主多少感情。

當然,冬霜最想看的,還是駙馬爺在看到賬單之後難看的表情,她幻想著,或許駙馬爺會痛哭流涕,會哀聲求饒,但公主已經死心,絕對不會原諒他。

冬霜臉上的表情特別精彩,一會兒皺鼻子一會兒皺眉頭一會兒咧嘴傻笑的。

容祁是被冬霜的傻笑聲喚回頭的,他回頭就看到冬霜一副把握在手躍躍欲試的模樣,他頓了一瞬,開口問道:“在想什麼?”

許是想象的世界太過美好,冬霜一時半會兒還不想回來,她聽到容祁的問話,下意識的回答道:“在想駙馬爺跪地公主原諒的時候公主要怎麼拒絕才好。”

容祁嘴角微顫,他忽然想到從上一次輪迴中聽來的一個詞,叫做中二!根據容安的解釋,中二意思中含著幼稚熱衷,倒是與冬霜現在的情形相符。

其實,容祁覺得冬霜的想法是異想天開,葉承浩恃才傲物,為人自負驕傲,他已經將他的自尊擺的比什麼都高,所以他是絕對不會做出跪地求饒的事情來的。容祁想,等這幾年的賬單送到葉承浩手中的時候,他該是會惱羞成怒,然後傲氣十足的說定會將銀錢歸還。

容祁並沒有把冬霜從想象中拉出來,他又拿起之前放下的棋譜,慢慢翻看起來。

冬霜回神,立刻跟容祁告退,風風火火的去準備給養病中的駙馬爺的大禮去了。

冬霜雖然不是公主府的管家,但她深得長喜公主寵信,也擁有調動公主府部分力量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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