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齊聚, 容祁安撫過蕭澤成之後就隻身踏入玉中乾坤。要啟用四象神物, 須得以純靈之體生祭, 而要在最短的時間裡修成純靈體, 須得在魔元完全無法干擾的地方。

玉中乾坤裡雖無精純的天地靈氣,卻有天道特意準備的靈晶。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靈晶中蘊藏的天地靈氣,完全足夠他修煉成純靈體。

容祁在玉中乾坤裡閉關數月,蕭澤成在這幾個月中迅速自我麻木, 或者對喪屍殺伐不絕, 或者整日埋首於工作。整個人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變得形銷骨立伶仃單薄,全不復當初的豐神俊秀顧盼生神。

對於蕭澤成近乎尋死的行為,蕭家人說過勸過, 最後卻也只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所有人都知道, 蕭澤成會變成這樣,是與辭而不歸的容祁有關,基地也明裡暗裡派了不少人外出尋找,卻都尋而無果。

蕭母更是逮著機會就說:“玲瓏,你趕緊去勸勸你哥,別讓他繼續糟蹋自己了。我瞧著小祁也是個好孩子, 不會始亂終棄的,他興許是被什麼事情給絆住了,很快就會回來的。”

蕭玲瓏的目光不自然的飄散著, 她唇角艱難上揚,扯出幾許極為難看的弧度:“我知道的。”

蕭玲瓏怕被蕭母揪著詢問更多的問題,她連忙抬起手腕看時間,又裝作很忙的樣子轉身就準備離開,不想竟是被眼明手快的蕭母先一步抓住,讓她暫時離開不得。

蕭母沉聲道:“玲瓏,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出事了?”

蕭玲瓏挽著蕭母在沙發上坐下,說道:“媽,你希望末世結束嗎?”

蕭母的心中浮起幾許不祥的感覺,她疑惑的盯著蕭玲瓏美麗的臉龐,輕微點頭:“自然是希望的。”

蕭母相信,不管是她還是別的什麼人,都希望像現在這種黯淡無光的日子能夠早些結束。末世太難,死去的人魂魄無依,活著的人歷經生離死別家破人亡。如果可以,所有人都希望這一年多的末世生活只是一場而可怕的噩夢,夢醒之後,能見太陽東昇西落,春暖花開,以及親友相伴。

蕭玲瓏垂首,哀聲開口:“如果,末世的結束要犧牲哥哥和容哥的幸福呢?”

蕭母心中震顫不已,她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啞聲道:“末世結束與你哥和小祁有什麼關係?你哥的異能雖然有些特殊,但世界這麼大,倖存者還有很多,總能找到第二個的。小祁是新植物研究者,參與新植物研究的人很多,不能說小祁就是最特殊的吧?”

蕭玲瓏見蕭母情緒激動,忙拉著她說:“媽,您先坐下,先不要激動。大哥快回來了,如果讓他知道我們在討論他和容哥,他會更難受的。”

蕭母聞言,這才將情緒平復了點,說道:“你跟我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蕭玲瓏猶豫半晌,才苦澀說道:“媽您是蕭家嫡系長媳,您應該知道蕭家世代不離北境的原因罷?”見蕭母若有所思的頷首,蕭玲瓏繼續道:“根據容佑家族遺存的文獻記載,千載之前,四象神物耗盡修真者血氣靈韻而生,是為半邪,為保神物不為有心人竊取利用,眾修者自願棄修入塵以作守護,蕭家立於北境,所守護的神物為四象玄武。”

蕭母的手不自覺揪緊了衣角,她知道蕭玲瓏接下來的話定然不是什麼好話,但她還是仔細認真的聽著:“四象神物能重新封印邪氣,阻止末世繼續。而啟用神物的前提,是必須淨化神物出世時攜帶的血氣。容哥是現世修者,他的靈力精純渾厚,是最適合淨化神物的。”

蕭母還想再說些什麼,就看到蕭父和蕭澤成從外入內,兩人的面色都十分深沉凝重,彷彿發生了什麼不可制止的事情。

蕭玲瓏安撫了蕭母幾句,就立刻隨著蕭父和蕭澤成朝著樓上的書房走去。蕭母擔憂的看了書房幾眼,就轉身進了廚房。

蕭母很快準備好茶水,剛行至書房門外,就隱約聽到裡面的人在討論關於喪屍王的問題。蕭母端著茶水的手微顫,她並沒有立刻推門而入,就著之前的動作聽起牆腳來。然而,在她準備聽些有用的資訊的時候,書房中三人竟是默契的轉換了話題。

蕭母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稍微調整了面部表情,把茶水送了進去。見三人都有意隱瞞於她,她也不想在這種緊急萬分的時候再增重父子三人的負擔,放下茶水後就退出了書房,並且把門關緊。

蕭家父子對視兩眼,而後繼續商議起關於高階喪屍的話題。這幾個月來,各個基地都被喪屍連續攻擊,不少異能者命隕於喪屍之手。隨著喪屍的進化,高階喪屍之間也在進行著慘烈的廝殺,強者更強,為尊為王。

繼能開口言說的喪屍誕生後,又陸續有更高階的喪屍進化成功。人族把能開口說話的喪屍定階為七階,把外形與人族相當的喪屍定階為八階,把八階以上的喪屍定階為喪屍王者。

當然,所有人都相信,在喪屍王之上還會有喪屍皇。

喪屍的快速進階給人類的生存蒙上了數層陰雲,人類本就麻木茫然的表情隨著倖存者的不斷減少而變得越發絕望。有的人類甚至覺得,整日惶惶不可終日的活著還不如早日死去,不管死去是何種情形,也要比等死來得好。

蕭澤成垂下眼瞼,清涼的視線落在左手無名指間套著的玉色戒指上,說道:“遊移在京都基地外面的那只八階喪屍,就由我去解決吧。”

蕭父對蕭澤成是滿腹擔憂,但他卻沒有阻止的理由。八階喪屍,已經不是普通異能者能夠對付的了,京都基地異能者繁多,可能與蕭澤成相媲美的是不存在的。

蕭父道:“澤成,小心。”

蕭澤成蒼白的唇角輕揚,他不會有事的,他還要等阿祁回來。哪怕,與阿祁相見後就是永別,他也要活著再見他一面。

蕭玲瓏立刻道:“爸爸,我和大哥一起去。”

蕭父道:“基地外面的八階喪屍有你哥去就好,你去駐守基地北面,那邊的防守相對脆弱,基地外面的喪屍在陸續往北面移動中。”

蕭玲瓏也不覺得失望,畢竟駐守基地也是很重要的,她立刻應下蕭父交給她的任務,對蕭澤成道:“大哥,你千萬要小心,別受傷。”

蕭澤成臉上的肌肉輕輕扯了扯,似是在笑,卻極不明顯。

交代了八階喪屍的事情,蕭父又道:“還有。玲瓏,你讓你手下的異能隊分別駐守在基地的所有進出口,不準任何陌生面孔進入基地。”

蕭玲瓏知道蕭父是擔心高階喪屍裝作人類混進基地,她點了點頭,表示會注意的。

蕭家三人並著基地的所有人都不停歇的忙碌著,蕭澤成帶領著十幾個異能者與八階喪屍打攻防戰,用了整整三天才把八階喪屍徹底消滅。為了防止喪屍進化太快,再次讓人類措手不及,蕭澤成領著異能隊把京都附近的高階喪屍都清掃了兩圈,確定京都基地暫時平穩才回到基地。

容祁閉關的第五月,京都基地即將迎來毀滅性的災難,喪屍皇者終於降世。喪屍皇的修為已經突破了人類的極限,不管是異能難見的蕭澤成,亦或者是身為修者的容佑和蕭玲瓏,都遠不是喪屍皇者的對手。

喪屍皇憑空懸立於半空,居高臨下的看著城牆上的蕭澤成和準備防戰的異能者,眼神輕蔑。在城牆之下,是數不清的喪屍,以及被當做人質的人類倖存者。

喪屍皇饒有興致的欣賞著獨屬於人類的恐懼和悲絕,過了許久,才慢條斯理的開口:“我要靈晶!”

京都基地所有倖存者數萬,但知道的靈晶的存在的只有蕭澤成,他面無表情的回視著喪屍皇,靜默不言。

人類和喪屍之間註定不死不休,在場的倖存者也沒指望著基地將所謂靈晶交出去之後能為喪屍皇放過,所以均加強防備,與喪屍皇持對峙狀態。

喪屍皇右手起落間,被當做人質的倖存者均被喪屍漆黑尖利的手指撕裂,有的發出淒厲的慘叫聲,有的甚至連最後的叫喊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屍身不全的斷了氣。喪屍殘忍霸道的手段,讓城牆上不少異能者都不忍的別開了頭。

觀賞過血肉模糊的大戲後,喪屍皇語帶笑意的說道:“本皇三日後再來。屆時若交不出靈晶,京都基地的所有人……”

喪屍皇的話並未盡言,話中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

喪屍皇在離開之前,用漆黑的眼眸緊盯了蕭澤成,蕭玲瓏以及容佑三人很久,都是好補品。不過,再好的補品與靈晶相較,就都相形見絀了。

只要有了靈晶,並將其中靈氣吞噬煉化,誰還能奈它何?它又何愁不能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光?

喪屍皇的離開帶走了所有的喪屍,這讓京都基地倖存者暫時松了口氣,可只要想到喪屍皇離去前的一番話,眾人的心中又被無限揪緊。

三天時間能做什麼?大部分倖存者都把平時捨不得吃的穿的都翻了出來,打算在生命的最後幾天享受。小部分倖存者按部就班的過著,對即將到來的災難熟視無睹。

喪屍皇的強大讓絕大部分的倖存者都不存生志,他們像是要耗盡未來所有的生命般,要麼狂歡要麼狂躁,把平時想做而不能做的不敢做的都做了。至於被基地管理層抓到後會如何,誰還會關心?

蕭玲瓏和容佑並肩坐在蕭家別墅的觀景臺上,她仰望著迷濛的天空,說道:“如果是以前,現在一定能看到燦爛的星辰,說不定還會有流星。”

容佑沉默著看著蕭玲瓏銜著淺笑的精緻側臉,慣來淡漠的眼睛裡溢滿了溫柔。他覺得,不管天上星辰是否璀璨,定然都不及她淺笑時眸中流轉的微光。

蕭玲瓏側過頭,剛好對上容佑蘊含情誼的眼神,她抬手撩開掉落的髮絲,對容佑拋了個媚眼:“看呆了?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看?”

容佑緩慢伸出手,輕撫著蕭玲瓏細膩的臉頰,感受著讓他心跳加快的溫度,說道:“很好看。”

夜色朦朧中,蕭玲瓏和容佑逐漸靠近。感覺到對方的溫熱呼吸,兩人都不約而同回憶起他們之間的點滴,從喪屍群中相遇,到津州基地相處,再到京都基地重逢,最後是相愛以及生命相托的相依。

可惜逝者斯夫,晝夜不歇,恨只恨,相遇亂世,相愛太晚。

蕭玲瓏靠在容佑懷中,唇邊銜著淺笑。如此也好,與重要的人生死相伴,總比獨自苟活要好。她在脖頸上摸索片刻,以靈力為刃,親手切斷了她的保命符。

蕭玲瓏闔眸,輕聲說道:“以前我哥和容哥經常不分場合的秀恩愛,其實我能看出,我哥和容哥都不快樂。他們都太愛對方,為對方考慮得太多,卻沒有詢問過對方的意見。我也沒見過我哥和容哥鬧矛盾,彷彿在他們的眼裡心中,不管對方有什麼缺點都是能夠包容的。”

“我哥自從知道容哥將以身祭四象後,就很努力的活著。我想若不是容哥還在,他怕是死志已定,會隨時追隨容哥而去。”蕭玲瓏往容佑懷裡靠了靠,繼續道:“其實,像我們這樣也挺好的,生能相守,死能同期。”

容佑親吻著蕭玲瓏的額角,說道:“你說的很對。”

蕭玲瓏想,像她哥和容祁那樣,不管誰死誰生,活著的都註定會生不如死。

而此時,被蕭玲瓏擔憂著的蕭澤成正坐在他和容祁的臥室裡,他的面前擺著一副古風畫卷,畫卷上呈現的是延綿不斷的山脈,以及山脈間種植的白梅。整幅畫卷出神入化,點墨成繪,雲山仙境畢現。

蕭澤成從未見過類似畫卷,腦海中卻有相似的場景浮現,伴隨著場景的還有位衣袂翩然的驚鴻男子。那男子像是被朦朧霧氣籠罩著,他看不清他的面貌,且不管他如何追逐,都與他咫尺天涯。

蕭澤成用枯瘦的手指在畫卷的留白處撫弄著,清透的眼眸不眨不轉的盯著畫卷,似是要將此畫與他腦海中的呈現的畫卷合一。

蕭澤成手指徐徐移動,在男子停留的位置暫歇,他只覺得眼前有茫白閃過,他手所指處竟真的映現出那男子縹緲脫俗的身姿來。

只見那男子緩慢轉過身,在紛落的白梅中露出宛若天人般的面容,對他揚手輕笑:“小景,隨為師來。”

蕭澤成恍然回神,再往手指停留的地方看去,哪裡還有那如夢似幻的情景。

翌日,是喪屍皇規定的三日之期。蕭澤成等人早早的登上了城門,舉目眺望著快速朝著京都基地湧來的喪屍,為首憑空飛行的是喪屍皇。三日後再見,它似乎比三天前又強大了許多。

喪屍皇懸立於城牆上空,齜牙咧笑:“看你們的架勢,靈晶是沒有準備好了。”

蕭玲瓏仗劍而立,冷笑著說:“別說我們沒有靈晶,就算是有,也不會給你這個不人不鬼的怪物。”

喪屍皇已經強大到能蔑視整個天下,哪還容得蕭玲瓏挑戰它的權威,它五指成爪,虛空朝著蕭玲瓏抓去。千鈞一髮之際,蕭澤成和容佑飛快對喪屍皇者發動攻擊,這才讓蕭玲瓏險險避過喪屍皇的魔爪。

喪屍皇並沒有對蕭玲瓏發動二次攻擊,而是直接命令城下喪屍群攻城,它面帶譏嘲的看著臉色灰敗的眾多異能者,讓他們看著同族身死卻無力搶救,豈不是更過癮?

蕭澤成緊抿著唇,他直接從儲物空間中掏出四象白虎,用以阻擋喪屍潮的進攻。喪屍皇不屑的看著垂死掙扎的蕭澤成,揮手間有鋪天蓋地的魔元湧出,直朝蕭澤成攻去。

蕭玲瓏和蕭父見狀,目眥欲裂,兩人都瘋狂的朝著蕭澤成的方向跑去,然兩人的速度遠不及喪屍皇打出的魔元速度,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蕭澤成被濃黑的霧吞噬。

就在所有人都已經蕭澤成已經隕落的時候,只見以蕭澤成為中心爆開無數白芒,明亮的幾乎刺眼的白光將黑霧盡數驅散,而處於中心位置的蕭澤成,毫髮無損。

來自強者的威壓讓喪屍皇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它也顧不得手下喪屍群,轉身就要逃逸。然而,它才掠行不過十數米,就被數道極強的靈力束縛禁錮,它掙脫不能,只能任由靈力將它完全撕裂。

誅殺了喪屍皇,容祁抱著骷髏般的蕭澤成,心裡刺疼。

不顧在場所有人目光,容祁將蕭澤成緊攬在懷中激烈親吻,親吻間拿走了蕭澤成手中的四象白虎。蕭澤成由著容祁親吻,他緊盯著他的面容,似是要印刻在腦中心底。

見喪屍越發湧聚,容祁抬手打昏了蕭澤成,在蕭澤成昏睡之前,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會回來接你,等我。”

容祁將昏睡的蕭澤成攔腰抱起,送到蕭父和蕭玲瓏身邊,說道:“伯父,玲瓏,請照顧好他。”

蕭父和蕭玲瓏都知道容祁是回來做什麼的,只覺得心中酸澀難言,兩人不約而同的看著蕭澤成慘白的臉頰,又看了看容祁堅定的神色以及無數倖存者呆滯眼神中泛出的些微光線,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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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祁深深凝視著蕭澤成,將裝著他培育了數月的白梅種子的口袋塞進蕭澤成的手中,而後頭也不回的朝著空中飛去。

容祁沒有發現,在他轉身的瞬間,蕭澤成眼角有眼淚滑落,他潑墨髮絲寸寸成雪,他握著袋子的手在無知覺中收緊。

容祁雙手結印,將靈力盡數灌輸於血脈中。片刻後,容祁才修煉成的純靈體散作無數瑩光碎片,全部湧入四象神物中。有了純靈體作祭,四象神物從法器中奔湧而出,騰於中空,仰天長嘯,透著亙古的沉吟。

京都基地的人看不清楚容祁做了什麼,他們只看到半空中有只存在東方神話中的神獸在半空中奔騰,奔騰間有金光流瀉。流瀉的金光以四方神獸所在的位置向四面八方擴散,驅散了隱晦的天幕,覆滅了帶給人類無數噩夢的行屍走肉。

金色的光芒燦爛卻不刺眼,明潤和煦,就像是那個不再回來的陌上公子。金光持續了整整九日,照耀著這個星球的各個角落,驅逐著所有的邪惡。

那位並不為眾人所知的先生,以他獨特的方式留在所有倖存者的心中。

佑人不滅的救世主。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如雕如刻,印於人心,載入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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