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桂祿海凍得那叫一個抖擻,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呼著一口冒著涼氣的哈氣,探頭朝著大門裡望了望。

到底是初秋了,清晨的天氣難免溼冷,可他就怎麼也想不明白,難道只有他自己冷,皇上都不冷的麼?

終於,他探頭探腦的看著那抹站在那裡一動未動的身影走出了大門,趕忙跺了跺腳上,攤開手裡的披風,先將披風披在了宣逸寧的身上,才開口,“皇上,差不多該上朝了。”

宣逸寧點了點頭,頭髮高高束起的黑髮以被霧水鍍上了一層薄薄的水珠,隨著他的走動,那些水珠滑落下他的髮絲,滴打在他已經潮溼到可以擰出水來的袍子上。

桂祿海擔心宣逸寧著涼,趕忙又從身後的宮女手中接過暖爐,遞到了宣逸寧的手中,“皇上,不如讓奴才去傳個太醫來吧。”

“不必了。”宣逸寧坐上玉攆,疲憊的伸手支撐著側臉,閉上了乾澀的眼,“走吧。”

“是……”桂祿海見宣逸寧氣色不好,不敢再多言,趕緊招手示意太監宮女起行。

隨著眾人的離開,桂祿海再次回頭望了望這大門上方的牌匾,看著那掉漆刻上去的‘鳳棲宮’三個字,幽幽的嘆了口氣,邁步跟上了前面的隊伍。

宣國,避暑山莊。

一縷的檀香,滿屋的幽靜。

“太后,該服藥了。”一名宮女,推門而進,看著愈發顯老的太后,恭敬的福了個身子。

躺在床上的太后睜開了眼睛,點了點頭,由著宮女的攙扶,慢慢靠坐在了床榻上,看著宮女轉身端藥,淡淡的開了口,“可知現在是什麼節氣了?”

“回太后的話,已經初秋了。”宮女回答,俯身靠了過來,輕輕吹動著湯匙裡的藥汁。

“都已經初秋了。”太后歪了歪頭,望向窗外,看著那在陽光下依舊還翠綠的樹葉,一雙眼,莫名的有些酸澀,喝下宮女遞到嘴邊的藥汁,感受那甘苦的味道流過喉嚨,輕輕的勾了勾唇。

曾幾何時,她也像是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宮女一般,喂著一名日漸衰老的女子服藥,又是曾幾何時,她親眼看著那名女子慢慢消逝在了自己的眼前。

宮女見太后的神色有些不對,以為是擔憂林婉霞,不禁小聲的安慰著,“太后莫要太過擔心郡主了,郡主雖然神智依舊未清醒,不過身子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從她陪著太后離開皇宮開始,林婉霞便瘋了,整日的風言風語,以至於連太後都不認識了。

“是麼,齊妃可有再寫過信送來?”太后並未對宮女的話有多大的感觸,仍舊發呆的看著窗外的景色。

“回太后的話,今兒一早,齊妃娘娘的第三封信到了。”

“她還真是著急。”太后失笑,混濁的雙眼慢慢凝上了一層薄霧。

忽然,一個幾盡瘋癲的女子映入了在太后的眼中,那女子容貌傾城,卻帶著病態的蒼白,她一個上前,打翻了太后手中的藥碗,並指著太后的鼻子,披頭散髮的大笑,“我待你如同親姐妹,而你卻這般的與她人加害於我,你當真是好狠的心,哈哈……不過你別忘了,我死了,不代表你將能隱瞞住一切。”

猛地,太后的眼前場景再次變換,這次,是一片花海,而那個曾經指著她鼻子漫罵的女子,已經頹然倒地,再無任何站起來的力氣,她就是那麼悲哀且憂傷的看著太后,用盡最後的力氣,慢慢動了動自己比紙還白的雙唇,“我詛咒你……詛咒你在下一任郡王找到真愛之時,你將永遠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麼?呵呵……太后眼中的幻影逐漸消失,鼓足力氣伸手打翻了面前的藥碗。

‘啪啦!’一聲,白陶瓷的碗摔落在地面上,褐色的藥汁順著那些碎片流淌在地上,遲遲不肯滲入地面。

宮女嚇得當即跪在了地上,“奴婢該死,太后息怒。”

太后擺了擺手,唇上掛起一份解脫的笑容,“去派人給皇上傳信,就說哀家身體衰竭,望能見君一面,訴一訴往事,以解心寬。”

宮女驚慌失措,忙點頭,連地上的碎片都來不及收拾,趕忙跑出了屋子,去給太后傳信了。

看著地上那片片碎片,太后復而閉上了眼睛,當年的是非她並未想過能瞞天過海,可當真是要真相大白之際,她竟然還是會疼,這種莫名的疼,是她永遠解不開的鎖,也許只有她親口道出當年的一切,將真相還給那個無辜的孩子,她才能不再疲憊的長眠九泉。

宣國皇宮,萬春園。

涼亭裡,擺滿了迎節氣的瓜果,和盤盤精緻的糕點,就著初秋的清爽氣候,與著散發出濃濃香氣的熱茶,雖不隆重,卻也雅緻。

安陽侯仍舊是帶著一張銀白色的笑臉面具,坐在涼亭的一處,看著對面遲遲才到的年瑩喜,微笑抿唇,“皇后娘娘是無心遲到了,還是故意而為之,雖然本侯一向憐香惜玉,但在宣國,本侯應該是客才對啊。”

年瑩喜面對這個見面便屢出難題的安陽侯恨的磨牙,這男人上輩子絕對是怨女出身,不然一個大老爺們幹嘛總是陰森森的專門在雞蛋裡挑骨頭?

“皇上如今還沒來,本宮又怎麼能算遲到?於情於理,不過是安陽侯早到罷了。”雖是那樣的腹誹,但她說出去的話還是要委婉的。

“哈哈……!”安陽侯哈哈大笑,“宣國皇后果然能說會道。”

“過獎。”年瑩喜敷衍的勾了勾唇,有些疲乏的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可能她真的是時日無多了,最近總是感覺這覺怎麼睡都不夠。

“皇上駕到……!”桂祿海停站在萬春園的拱門前,高聲通報。

已換下龍袍的宣逸寧,一身的月牙白長袍走進萬春園,看著涼亭之中的年瑩喜與安陽侯臉色平靜,在桂祿海以及一幫子太監宮女的尾隨下,蹬上了臺階,走進了涼亭中。

“宣帝的氣色有些差,昨夜沒有休息好麼?”安陽侯瞧著宣逸寧眼角帶出的疲憊,淡然的問出了口。

“奏摺堆積的多了些。”宣逸寧略顯微笑,坐在了年瑩喜的身側。

再次聞著他身上那熟悉的麝香味,年瑩喜輕輕的擰了擰眉,雖然心中有狐疑,不過她還是打消了心理的那個念頭。

宣逸寧是誰?宣國的帝王,九五之尊,怎麼可能會在她的門前徹夜而站?

“既然宣帝無礙,不如我們來商議一下今年要比什麼可好?”安陽侯笑了笑,輕拍手掌,順然,從萬春園的側門,湧進來一堆的各色男子,就連桂祿海都是嚇了一跳。

“今年本侯親自在白國挑選出了十個應用雙全的武士,不知宣帝準備的如何了?”安陽侯從那些個武士的身上收回目光,再次朝著宣逸寧看了去,“本侯可是聽聞,宣國人才輩出,光是司南王爺與平湖王爺,便能以一敵眾啊!”

連人都帶來了?年瑩喜聽聞安陽侯的話語,心中冷笑,想必是早就有備而來吧,不然又何必提及到宣雨辰和宣月淮?

宣逸寧對安陽侯的挑釁,只是微微含笑,伸手拉住年瑩喜冷冰冰的手,溫熱而道,“朕的皇后對這次的比試很是感興趣,所以這次的比試便交給她來定奪,況且最近朝中瑣事繁忙,朕怕是無心操持了。”

“哦?宣後麼?”安陽侯聽罷,更是來了興趣,“不知宣侯意思如何?是騎馬射箭,還是摔跤搏仲?”

年瑩喜的臉上也是露著三分的笑容,“男人家才喜歡那種打殺的專案,既然皇上將此事交給本宮,不知安陽侯可想玩一些與眾不同的?”她說著,下意識的想要掙脫掉他的手掌,奈何他的手死死的握住她的,根本不給她掙脫的餘地。

“與眾不同的?”安陽侯對於年瑩喜的提議還是有些訝然的,不過很快,他便恢復如初,點頭示意,“還請宣後明示。”

“如果按照本宮所說的,恐怕安陽侯的這些個武士便派不上用場了。”年瑩喜眨了眨眼睛,單手託腮,“因為本宮要鬥智,不要鬥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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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智?”

“鬥智!這是怎麼個鬥法?”還沒等安陽侯說話,那些個站成一排的武士便炸開了鍋。

對於下面的吵叫聲,年瑩喜挑眉譏笑,“鬥智自然是一個問一個答,誰猜的多,就是誰贏嘍,這麼簡單的問題,難道白國人都是沒聽說過的麼?”

“這是什麼比法?”其中一名膀大腰圓的男子站了出來,毫不拘束的朝著年瑩喜看了去,“莫不是宣國無人才?所以才要從武便成了文?”

安陽侯雖然知道自己的手下逾越,不過他並未開口制止,因為那武士的問題,也是他的問題,只是這話別人可以說,但他卻不能不說。

年瑩喜聽不見安陽侯的制止,知道他也是對自己的提議有疑惑,不過現在宣雨辰和宣月淮的不在宣國,確實不能讓她選擇比武,若是她同意了安陽侯的比武,那麼之前他讓宣逸寧唱的空城計便白費了。

“宣國並不是怕,而是人才輩出,對於比武,已經是大家看夠了的玩意兒。”年瑩喜說著,忽然起身,朝著喧譁的白國武士看了去,“不然我們提前做個交易如何?比武射箭,騎馬搏仲,你們挑一樣,若是能贏了本宮,本宮便尊重白國的意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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