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國皇宮,珍寶齋。

桃花嬌羞,竹葉新長,鳥兒鳴叫,奼紫嫣紅。

已然習慣了早起的齊妃一身便裝的蹲在自己的院子裡,仔細的拾撿著落在地面上的桃花瓣,她像是珍惜的逐一摸過它們葉片的細細絨毛,才將它們轉身放在了身後藍水所拎的木籃之中。

“皇上駕到——!”伴隨著一聲高呼,院子裡的其他宮女均是已跪在了地上。

齊妃轉身看著那剛剛下朝沒脫去龍袍的挺拔人影皎然一笑,輕輕拍打著手上的塵土走了過去,“皇上今兒個怎麼有空前來?”

“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春煙。放眼整個後宮就你院子裡的桃花開得最好,朕怕若是再不前來看一看,便要等到來年了。”宣逸寧說著,抬眸朝著那棵棵桃樹望去,凝神吸氣的輕抿唇角,復而輕輕的閉上了雙眸似在是回味著什麼。

齊妃見狀,吩咐身後的藍水去備茶,自己則上前一步的攙扶上了宣逸寧的臂彎,“皇上可要去涼亭一坐?”

宣逸寧睜開長眼,將桂祿海留在了門口,自己在齊妃的攙扶下,走進了被萬花包圍的涼亭之中。

撩起袍擺坐下,他轉眼朝著那些個初出長成的竹筍看了去,“在桃樹邊種筍,可是破壞了筍的根基。”

齊妃聽罷瞭然一笑,坐在了他的對面,“再過不久桃花便要凋零,怕失了興致,便種上一些的竹筍,況且桃花久了看得人也是會膩的,與其空置一方的庭院,倒不如培養些竹筍養養眼。”

宣逸寧唇邊露笑,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眼中已然一片的穿透,“你將自己比作桃花,將新來的皇后比作竹筍,豈是在與朕解釋著昨日的助紂為虐?”

被毫無保留的拆穿,齊妃只是一愣,“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這句詩皇上可曾聽聞過?”她笑的不傷大雅,放眼這院子裡的一草一木,“難得見有能讓你如此上心的女子,我與你這麼多年的交情,去幫一幫又有何不妥?況且又不是什麼大事,無非是舉手之勞而已。”

“怎麼好端端的陰陽怪氣?”他微微皺眉,看著她清瘦的側臉難免沉下了語氣,“你也是聽到了太后回宮的訊息?”

齊妃對他對不予否認自己剛剛話語的態度一疼,轉眼卻是用柔情壓下了那片刻的疼惜,語調不變,“確實是早已聽說,我現在唯一盼的便是希望你們倆人能儘早的大婚,不然若是太后太過聽信百官的讒言而加以阻攔的話,事情可就難辦多了。”

她的話雖然說得句句在理,可宣逸寧聽後,面色卻是波瀾不驚的沉穩,“朕以為,這不是你刻意的接近她,甚至是討好於她的藉口。”

“呵……我只是想讓後宮稍微太平些時日而已,難道這皇上也不信麼?”齊妃笑顏如花,眉眼間捎帶著的淺淺傷痛,是他人根本無法察覺的遮掩,“皇上與其這般的與我綽綽相逼,為何不問問自己究竟找她進宮的目的麼?難道皇上的態度就單純了?”

宣逸寧毫無後退的凝視著她充水一樣的婉轉雙眸,對於她忽然調轉矛頭的言語不動聲色。

齊妃見他沉默不語,自己也不再多言,轉頭故意忽視掉他銳利的雙眼,毫無心情的看著院子裡逐漸敗落在地上的片片桃花。

一時間,涼亭之中陷入了靜默之中,誰也不曾再開口多說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宣逸寧慢慢的直起身子,看著齊妃永遠都是那般單薄的背影,淡然卻語重心長的道,“朕把你找回來,只是想讓你遠離是非的侵染,管好你自己,莫要再過多的靠近她,不然休怪朕不念往日的情分,還有……朕記得朕說過,無人的時候你只需要與朕你我相稱便可。”他說罷,又是盯著她的背影好一會,才轉頭走出了涼亭,在桂祿海的攙扶下,坐上了玉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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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起駕—!”在桂祿海的高喊聲中,長長的隊伍緩慢的退出了珍寶齋。

與此同時,剛剛沏完茶水的藍水端著托盤小跑進了涼亭,見只剩下了齊妃一人,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娘娘,這是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麼?她不就是去沏個茶水的功夫,皇上怎麼說走就走了?

一直背對著大門的齊妃慢悠悠的轉回身子,垂眸看著藍水手中的托盤,抬起手臂猛然揮掃在了那精緻的景德藍茶器之上。

‘稀里嘩啦—!’是茶器摔在地面上碎裂的聲音,那從茶壺中散出的滾燙熱氣,從涼亭的地面緩緩蒸發於半空之中。

“啊!”藍水被齊妃這一舉動嚇了一跳,抬眼見齊妃被開水燙紅的手指,更是尖叫連連的跪下了身子,蹭著膝蓋上前檢視,“娘娘這是怎麼了?”藍水瞧著那已經開始紅腫起來的手指和手背,又是擔憂又是心疼的紅了眼圈,“就算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娘娘也犯不著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啊!”

齊妃早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法自拔,對於藍水的話充耳未聞,“人這一生還真是總有想不到的事情,我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有朝一日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威脅我……呵呵……可笑……”

藍水被齊妃呆愣神情的樣子嚇得不輕,抬眼看著她像是木偶般的樣子,輕輕的搖了搖她的雙腿,“齊妃娘娘,您到底是在說什麼啊?藍水怎麼聽不懂?”

木訥許久的齊妃終是將目光落在了藍水的身上,她看著藍水那還很青澀的面容,猛然回過了神情,一改剛剛的萎靡不振,恢復了以往,“只不過是多有感慨罷了,你去給我請個太醫來,就說是我的手不小心被開水給燙了,記得回來的時候繞個彎子,帶著太醫從鳳棲宮的門前走回來。”

藍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見著齊妃的手勢嚴重了起來,不敢耽擱的跑出了涼亭。

當涼亭只剩下齊妃一人的時候,她盯著自己手上的紅腫燙傷,猶恨而惘笑了起來,“我等了如此之久,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它付之東流?我倒要好好的瞧瞧,待到乍暖還寒之時,是誰與誰最難將的相息。”

宣國皇宮,鳳棲宮。

“小姐啊!該起來了,一會教管禮儀的柳嬤嬤便要來了!”一大清早,碧荷便站在年瑩喜的床頭,看著依舊矇頭大睡的年瑩喜急的跺腳。

站在一邊的紫蝶與芊芊對視了一眼,均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年瑩喜是天亮十分才被皇上送回來的,這才不過一個時辰而已,估摸著此刻想要是叫她起床,恐怕是要比登天還難。

“小姐!”碧荷見芊芊和紫蝶都是沒轍,不禁自己再次的大喊了起來,“過幾日便是大婚了,禮儀還沒學可怎麼是好啊?”

蒙在被子裡的年瑩喜頭痛欲裂的睜開了眼睛,掀開被子的同時猛然的坐起了身子,看了看紫蝶和芊芊,又看了看碧荷,最終再次困得睜不開眼的又倒回在了枕頭上。

“……”紫蝶無語。

“……”芊芊無奈。

“……”碧荷徹底石化。

就在她們三人猶如被定格了一般愣在原地的時候,床上的年瑩喜沙啞的開了口,“那柳嬤嬤幾時會過來?”

碧荷以為她是要起床了,立馬回神的道,“過了辰時。”

年瑩喜閉眼冥想了好一陣子,差不多碧荷以為她再次睡著時,她懶懶的再次說道,“你們三個給我過來。”說著,朝著她們三個招了招手。

芊芊幾人狐疑了一下,邁著步子圍在了床榻的邊上。

感覺到她們已經走了過來,年瑩喜耐著性子,小聲的與著她們幾個小聲的交代了一番。

幾個人聽後,均是驚訝的長大了嘴巴,就連紫蝶都忍不住發問,“小姐,這樣能行麼?”

“我說行,就行……!”隨著話音落下,年瑩喜再次陷入了睡夢之中。

要不是昨兒個宣逸寧的話她還銘記於心,她才不會這般難受還要搭理那個柳嬤嬤,既然那柳嬤嬤一個心眼的非要教她什麼禮儀,她便索性見招拆招的應付了事。

反正就是一個過程而已,真想不明白這些人為何非要揪著這個過程不放。

太陽慢慢升起,眨眼的功夫便過了辰時。

柳嬤嬤準時的邁進了鳳棲宮的門檻,一早守候在門口的紫蝶見狀,趕忙上前帶著笑容的迎接,“柳嬤嬤還真是準時,快快裡面請。”

柳嬤嬤還記著上次的教訓,雖然一百個心眼的看不上這鳳棲宮,不過礙於年瑩喜是她怎麼也不敢再惹的主兒,也是橫肉生了笑容,“能教予皇后娘娘禮儀,是我的榮幸。”

紫蝶頷首微笑,不遲疑的帶著柳嬤嬤繞過了前廳,路過了中廳,最終停在了裡屋緊緊關閉的房門前面。

柳嬤嬤教人禮儀都是在中庭與前廳進行,從來還沒在屋寢教過的她難免心生詫異的朝著紫蝶看了去。

見著柳嬤嬤那雙生長在橫肉上的牛眼,紫蝶笑著推開了房門,“昨兒個皇后娘娘在龍吟殿舊病復發,天亮了才被皇上親自送回來,皇上特意叮囑切勿讓皇后娘娘見了風,還請柳嬤嬤多多體諒著些。”

柳嬤嬤本心裡不舒服,以為這皇后是在拿矯不配合,不過聽完了紫蝶的話,她難免臉色緩和了下來,畢竟皇上都交代了,她也不能不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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