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其實更想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畢竟齊妃辦事不把握,如果此次是齊妃用計讓年瑩喜進圈套的話,那麼年瑩喜很有可能會一去不返。

看出了他眸子裡閃爍出的種種不安,年瑩喜則是給予他放心的一笑,“我自然明白你在擔心什麼,其實我又何曾沒想過?不過是一匹馬而已,就算是不借齊妃之手,我也仍舊有自己的辦法,這次的委託不過是試探罷了,因為我有把握,就算是齊妃將我外出的事情告訴給宣逸寧,我也能夠全身而退。”

墨修自然沒料到年瑩喜的此番舉動是為了試探齊妃的用心,冰眸略過一絲的驚然之後,便迅速恢復了以往的平靜,“主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主子儘管放心便可。”

“恩。”年瑩喜點了點頭,隨後在墨修就要抬步飛出窗外的時候,忽而突如其來的開了口,“墨修,暗衛最不應該有的就是對主子的後顧之憂,我名義上雖是你的主子,但實際我更想讓你將我當成朋友,因為現在的你對我還不算是完全的信任。”

墨修快速變換的腳步頓了下來,聽著她的話語背對著她直立在原地半晌,才轉頭對著她認真的點了點頭。

他轉眸的瞬間,眼中掛著的是淡淡的笑意,這笑意來源於內心,雖未曾嘴角上揚,眉峰上挑,卻也足以讓年瑩喜感嘆的吧嗒起了嘴巴,“墨修,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以後多笑笑。”

本站的如標杆般筆直的墨修,在聽見她的這句話時,腳下一個趔趄,隨後快速的轉身飛出窗外,空氣之中流動的無不是他的窘迫之意。

“原來冰塊一樣的男人也有難為情的時候,真是難得啊!”年瑩喜調笑著搖了搖頭,倒回到了床榻上,閉眼打算睡個回籠覺。

春風拂動,酷熱屬寒。

宣國的宮門外已列出了整齊的軍姿,位於最前排的宣月淮一身鎧甲,英姿颯爽,挺直胸膛的坐在馬背上,等待一會號角吹氣,帶兵出征。

宣逸寧站在宮門的城牆上,嚴肅而沉穩,一雙深邃的眸子俯視著掃過下面的三萬精兵,最終停留在了為首的宣月淮身上。

“嗚——嗚——!”號角起,回想在整個宣國的晴朗上空。

早已迫不及待的宣月淮調轉馬頭之前,仰頭朝著宮門上的城牆望了去,四目相對,換得的是他爽朗的一笑,無聲的對著一臉凝思的宣逸寧淺啟開口的道了句,“保重。”

宣逸寧看在眼裡,難免不捨在心上,眼神凝結成摯,薄唇漸動的無聲道,“朕要你活著回來。”

宣月淮見聞,一笑帶過,“儘量。”說罷,調轉馬頭的朝著城門的方向緩緩的騎馬前行了起來。

從宮門到城門,足足用了半個時辰之久,不過騎在馬背上的宣月淮,從始至終都是淡然的睨視著自己的前方,不左看右瞻,任由周圍的百姓高呼吶喊,他始終是不曾移開一眼前路的方向。

他怕他的左右兼顧,會看見她的身影,他怕他已經堅定下來的心思會因為她而動亂,而他更害怕自己期望四探的目光尋找不到她送別的身影,那是他可能會無法承受的失落。

所以他一路朝著前方的道路看去,也不曾轉移一下自己的目光,他寧願用期望將心裡的疼痛填滿,也不想那真實的失望將自己一顆本就充斥著滿是傷痕的心,帶進永遠見不得光亮的無底深淵。

跟在他身邊的副將軍李敏達是個火爆的性子,本就煩心著離別,如今又瞧見宣月淮心事重重的樣子,難免窩火的與身旁的軍師寇司彥嘀咕,“奶奶個熊!老子是去打仗的,怎麼現在弄得像是送喪一樣?”

寇司彥自然也是發現了今日的宣月淮有些奇怪,正自己琢磨著原因呢,耳邊忽然被李敏達這麼一吼,差點沒從馬背上掉下去,“莽夫就是莽夫,就不知道說些吉利的話。”

“放屁!”李敏達正大眼睛,瞪得溜圓,“老子打仗是靠的實力,和吉利有毛關係?”

“所以才說你是莽夫。”寇司彥不屑的撇了下嘴,“真不知道平湖王爺到底是看上了你哪點,竟然會選你為副將。”

“奶奶個熊!老子再不濟也好過你這個娘娘腔!”李敏達吹胡子瞪眼睛,“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哪裡來的那麼多唧唧歪歪。”

“你……”寇司彥也來了火氣,不過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便引得宣月淮的一陣朗聲大笑,“哈哈—哈哈哈——!”

“看來我帶著你們二人隨本王出征,還真是選對人了。”宣月淮爽朗落下笑聲,眉宇之間剛剛的那份陰霾已然不見了蹤影,“好一個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今兒晚上便讓你們有肉吃有酒喝!”

“哈哈!還是平湖王爺深得我心啊!”李敏達哈哈大笑,喜不勝喜的轉頭對著身後的萬名將士大喊了一聲,“兄弟們步伐都快點,今兒晚上有肉吃!”

“好——!”隨著士兵們的齊聲作答,一時間剛剛所有的離別悲痛化為烏有。

宣月淮聽著這整齊的回答與身邊李敏達爽快的大小聲,抿唇用笑容化解了一直徘徊在唇畔的苦澀。

就這樣吧,他告訴自己,也許這樣的選擇是兩個人最好的一段結束。

夜晚時分,燭燈燃起,照亮的是整個宣國皇宮的金碧輝煌。

睡飽的年瑩喜一身夜行衣緊緊束縛在身,長長的墨髮紮成馬尾,露出了白皙瑩潤的五官,為了避免累贅,她將身上的瑣碎全部摘除,就連耳垂上的銀質耳釘都跟著一一摘除,仍在了芊芊端著的首飾盒中。

“小姐,您可要速去速回才是啊!”芊芊看著她的眼神無不是憂心忡忡,這裡是皇宮可不是年府,若是被誰瞧見了,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我自有分寸。”年瑩喜笑著摸了摸芊芊的發頂,示意她放心。

‘吱嘎’一聲,房門被輕輕的打了開來,頂著紅兔一樣眼睛的紫蝶走了進來,先是看了看一臉問號的芊芊,隨後才將手中的信件遞到了年瑩喜的面前。

“小姐,您路上可要萬分的小心。”紫蝶雖然想要讓自己這封寫滿情思的書信儘快到達宣月淮的手中,但是與年瑩喜的安危相比,她還是偏重於年瑩喜。

“你家小姐可是神仙下凡,放心放心!”接過那封輕如羽毛的書信,年瑩喜將它仔細的放入懷中,隨後不再遲疑的起身跳出了窗外,攀登上了房簷,她必須要趕在子時一刻在皇宮的後門與牽馬等候自己的墨修匯合,然後趁著後門的侍衛換班溜出去,若是晚了一秒,今兒晚上就算是白折騰了。

夜色中,殘月下,她就這樣身輕如燕的在宣國皇宮的屋簷上輕捷的飛奔著,她猶如一隻頻頻展翅的飛燕,休迅飛鳧且羅襪生塵,隨著她的走動,無數的燈火在她的腳步下熄滅,一盞接著一盞……

不知道飛奔了多久,她忽然停下了一路疾馳的腳步,因為她發現,就在所有寢宮都熄滅燭火埋入黑暗之時,唯有一間院子的燭燈還依舊明亮著。

那間院子的窗欞正開啟著,透出的是一個男人垂目的認真,雖然此刻的他已然沒有了那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姿態,但他與身俱來的王者氣息,就算是夜色也沒法將其掩蓋。

他似乎很是煩心,因為他姣好的長眉一直輕輕的鎖在一起,他手中的毛筆不停,可在他的左右邊,依舊摞滿了似山狀的明晃奏摺。

她就站在不遠處的房簷上靜靜的看著這一切,有那麼一刻,她忽然很想衝過去撫平他輕鎖在一起的眉頭,只因他擰眉的樣子,實在是像極了她夢中認識的那個倔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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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御書批閱奏摺的宣逸寧疲憊的嘆了口氣,放下手中毛筆的同時,端起了身邊早已涼卻的茶杯,高抬茶杯之際,他心照不宣的朝著窗外探出了雙眸,只是這一眼,他便是仔細的瞧見了站在不遠處房簷上的她。

四目相接,是她和他彼此呼吸的一窒。

回過神來的年瑩喜自然是不敢再多做停留,一個閃身便消失在了房簷之上,朝著後宮門的方向飛遠了。

“主子,可要我去追?”同樣察覺到年瑩喜的方準,無聲的落在了宣逸寧的窗外。

“罷了。”宣逸寧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夜色下那早已沒有了她身影的空蕩房簷,幽幽的舒了口氣,“由著她去好了,若是這次朕將她攔了下來,也許她會怨念朕一輩子。”

“是。”方準頷首,抬步便要躍上房簷。

“方準。”宣逸寧仍舊保持著眺望的姿勢不變,口氣之中卻捎帶了些許的冰冷,“去給朕查查今兒都有哪些人動用後宮的馬匹了,然後彙報給朕。”

方準停下將起的步伐,朝著宣逸寧微微點了頭,便再次抬步的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裡。

回到臺案後,宣逸寧盯著手中奏摺的雙眸裡無不是凝結成凍,若想從皇宮出發追上宣月淮的隊伍,光是用輕功是根本不可能的,唯一想要追趕上宣月淮的辦法,就是騎馬。

後宮雖然有馬所,但他敢保證年瑩喜還沒那個本事能不驚動自己的得到馬匹,如此一來,他便不得不好奇,到底這一次,是誰在背後幫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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