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早起身。

楚恪寧洗漱了去外面吩咐香豆, 派兩個丫鬟一個婆子過去王姑娘那邊伺候,若是王姑娘沒起身不用急著叫, 什麼時候起來什麼時候用早飯,另外叫廚房注意著, 聽到起來了就將早飯送過去。

吩咐了之後回來,韓耀庭道:“我想起來昨晚上還有件事沒說。”說著對於選秀女的事情王大成怎麼打算的說了。

楚恪寧簡直都震驚了:“這個王大成……那姑娘難道不是他親生的?!”

韓耀庭搖頭:“自然是親生的,只是他不希望女兒去侍奉昏君。”

“那也不用……”楚恪寧著實想罵人,但是想想,王大成這樣的粗魯漢子,極度的大男子想法,大約的凡事只有直來直去, 對小女子自有一種偏見。且自認為是做大事的, 大事嘛!女人自然是頭一個可以犧牲的。

她也不想去分析那個王大成了,道:“我有辦法叫選不上,讓那個王大成收了殺死女兒的心吧!”

說著叫香豆去將自己前段時間熬得那膠塊拿來。

韓耀庭笑道:“我就知道娘子有辦法。”

楚恪寧一瞪眼:“你們男人是不是全都這樣的想法?一旦認為自己做的是大事,便心狠手辣到了六親不認的地步, 還認為自己這是大義滅親?極度的看不起女人, 隨時都可以為了大事殺了礙事的女人?”

韓耀庭好笑的忙舉起雙手:“我可不是!我絕對不會大義滅親,更加不會覺著誰礙事,也沒有看不起女人。”

楚恪寧瞪眼:“真的嗎?之前還想送我走來著。”

韓耀庭這一下真的要好好解釋解釋了,忙陪笑著道:“那都是想要萬無一失……絕對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幫了我多少忙?又聰明又有主意,是我的賢內助。”

楚恪寧哼了一聲,饒過了他。

他確實不是那種人。相反,他很看重楚恪寧, 不然在留下的這件事上,楚恪寧也不會那麼輕易的就說服了他。

這一點楚恪寧其實心裡很清楚,她是非常敏感的,韓耀庭到底對她怎麼樣,她能感覺的出來。

韓耀庭其實很寬厚的,聰明隱忍,又有心機謀略,如果能當皇帝,絕對是個千古仁君。

不知道怎麼回事,楚恪寧的腦子裡就冒出來這麼一個念頭。

也沒多想,自己都沒當回事,等香豆拿來了那個膠塊,就用剪刀剪下來很小的一塊,比小拇指甲蓋都要小一點,然後叫人點著了蠟燭端過來,放在火邊燒軟了,一下子粘在手絹上。

馬上就粘住了,然後就有種很臭很臭的味道散發出來,那膠塊也化了,變成一塊像是鳥屎一樣的東西,離開了熱源又開始慢慢的變硬,黏在手絹上。

韓耀庭一直在旁邊看著,愕然道:“這是……”味道好臭啊,他都屏住了呼吸,不著痕跡的離遠一點。

楚恪寧笑道:“絹花戴在了頭上,這樣誰能發現?即便是聞著味道發現了,也以為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沒人會想太多,身上有味道的自然是馬上淘汰。”

又伸手按了按:“這種顏色的花瓣可以做兩個,然後貼在相同顏色的絹花上,更看不出來了。”

韓耀庭好笑又佩服的看她:“娘子,你真的太厲害了。”

楚恪寧唇角上勾,被他誇了還有點得意。

用過了早飯韓耀庭就去忙去了,楚恪寧讓香豆找裁縫好的去做絹花,多做幾個,另外顏色要選定的。

吩咐好了進去洗了手,出來喝茶的時候,香豆回來跟著她稟報昨晚上安頓那姑娘的事情,又道:“對了王妃,前院王爺那邊連一個婆子都沒有,用不用派幾個人過去?像昨晚上的事情,沒有個婆子在跟前,王爺想往內院傳話,都要叫小廝找門上的婆子,一層層的遞話進來。”

卓媽媽正好邁腿進來,聽到了忙道:“香豆這話是呢,前後院的人不勻,傳個話遞個東西的,有些小廝著急的便進了二院,說到底也不是大戶人家的規矩。”

楚恪寧其實也注意到了一些問題,只是也沒時間管,今天說到這裡了便正好問問。

卓媽媽將府裡的情況說了一下。王爺和普通大戶人家的後宅子弟不同,身邊並沒有幾個丫鬟,服侍的基本是小廝,也因此,之前並沒有小廝不能進他這邊內院的規矩。

成天在內院跑來跑去的反而就是小廝們。

成親娶了王妃,小廝們自然是不能進內院了,於是原本在身邊服侍的全都去了前院,二院門都不讓進。但原本內院是沒人服侍的,所以才顯得人特別少,前面想往裡傳個話什麼的,都找不到人。

楚恪寧便安排了一下,前院書房那邊派了兩個打掃的婆子,兩個回話的婆子。內院這邊人也調派了一下。

韓耀庭身邊服侍的人很少,之前就一個梳頭整理衣物的婆子,一個妙香,妙香被派回上房之後,楚恪寧叫卓媽媽找個合適的,卓媽媽就找了個和香豆差不多大的小丫頭,起名叫甜豆。

但是這段時間也感覺出來了,這些人也是不夠的,既然今天說起來了,乾脆就叫卓媽媽找合適的進來。

卓媽媽就去滿府的找,好在老王妃的房院還是有不少的人,丫鬟婆子都有,於是找來了幾個年歲合適的。

楚恪寧選了選,留下了四個,算是二等丫鬟,負責燒水煮茶,傳話遞東西什麼的。

內院婆子也定了四個,卓媽媽為首,然後是二房院、外院,一一安頓。雖然以前沒管過家,但到底是後宅生活了一段時間的,哪裡需要怎麼安排,琢磨著給安排了。

忙了大約快一個時辰。甜豆進來稟報說王姑娘過來了。

楚恪寧便讓進來,甜豆出去帶了昨晚上那個姑娘進來。

王婷今天穿的是楚恪寧叫人專門準備的,蓮青色繡折枝梅花的緞面長襖,煙色底湖綢蝴蝶戲春馬面裙,梳著單螺髻,頭上除了一支銀鍍金嵌寶蝴蝶簪之外,什麼首飾都沒有了。這樣一看倒真是個清秀美貌的佳人,進門來便恭敬的磕頭拜見晉王妃。

楚恪寧忙讓甜豆攙扶起來。昨晚上聽韓耀庭說王家的事情,算起來王婷出生了之後,她父親王大成已經是千戶了,所以說王家的家境很不錯的時候,王婷也是正經官宦小姐。

“早上起來晚了,失禮的很,請王妃娘娘恕罪。”王婷的言談舉止也頗不俗。

楚恪寧笑道:“你一直趕路,想來也是很辛苦了,能好好睡一覺也是好的。早飯用過了沒有?”

王婷忙道:“用過了的,多謝王妃娘娘。”雖然有規矩,但說話不扭捏,聲音也不像一些女孩子那麼小聲,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中氣十足。

楚恪寧笑著道:“無須客氣。”又詢問了一些家裡的情況。

王婷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她是家中唯一的一個女孩兒,成天跟著男孩子們,倒是養的不嬌氣,還跟著學了些功夫。當然,她自己說的,和哥哥們比起來,自己那就是花拳繡腿。

兄弟雖多,但家裡人口其實很簡單,父母兄弟,再無旁人。

楚恪寧聽到這裡,倒是暗暗點點頭。這樣的人家,想都想得到,其樂融融,肯定有不少的歡樂。

在這邊聊了一會兒天,話題才扯到了選秀的事情上,一說這件事,王婷面露愁容,眉頭緊鎖,看她的樣子也是不希望被選上。

顯然,王大成的態度在家人面前是沒必要隱藏的,所以王婷可能是知道父親厭惡昏君,她當然就不會希望被選上了。

說到這裡,楚恪寧便叫人詢問絹花做的如何,香豆出去問,一會兒拿了幾個進來了:“王妃,做好了這些,您看行嗎?”

楚恪寧拿過來看了看,樣式不算很新穎,顏色也不算很鮮亮,算是符合王婷的身份,點頭道:“可以。”

挑選了四個,然後拿出來一個不準備用的做實驗,叫王婷過來看。

“這個膠塊是草藥熬成的,絕對不能吃。去酌秀部備選的時候,用剪刀剪下來這麼一塊小的,”給她示範著:“然捏住這面,將另一面靠近蠟燭這樣用火燒一下,然後快速按在絹花上,這樣就粘上了,絹花的花瓣整理一下看不出來。”

說著見王婷已經屏住呼吸了,臉蛋一下子緋紅,楚恪寧好笑的道:“味道是不是很難聞?是這個的味道。”

王婷又是驚訝又是好笑,點頭道:“對呀……”頓了頓已經恍然了:“王妃娘娘是幫我,用這種辦法……選不上?”

楚恪寧點頭:“不錯。身上有這種味道,自然選不上。如果絹花不讓戴,那就黏在衣服上,不易發現的部位,化了就會被當成是一塊汙漬,也不要緊。”

王婷明白的點頭,臉蛋緋紅的笑:“王妃您真厲害。”

楚恪寧笑著道:“只是有損你的名聲,怕傳出去了不好。”

王婷忙道:“王妃容稟,只要選不上,別說是這點名聲,就是叫我死,我都願意。”

楚恪寧倒愣了愣,馬上想起韓耀庭說的,她父親的打算來,一時倒不知道如何接這話。早上說的時候覺著父親真是太狠心了,但剛剛聽王婷說了說家裡的事情,雖然沒提具體的,但言辭間能感覺出來,她對她的父親很敬愛,似乎王大成對家裡也非常的愛護。

這事叫楚恪寧心裡不舒服,因此倒上了心,總無意識的就要想想,研究研究。

搖了搖頭,楚恪寧心裡想,別人還沒怎麼樣,自己倒先鑽了牛角尖了。

香豆在旁邊還沉浸在王妃的高招中,忍不住的道:“王姑娘,你有沒有記下啊?看這個膠塊化掉之後的顏色是這樣子的,即便是被人發現了也不要承認,叫他們摸一摸,滑滑的,和絲綢一樣,所以絕對不承認是沾了其他的東西。”

王婷笑著忙點頭道:“好的,我記下了。”

楚恪寧叫香豆用木盒子將絹花還有膠塊裝好了,給王婷帶上,道:“膠塊還是很容易化得,太陽下曬一會兒就會有味道出來,所以你掌握好。對了,也不要因為心急迫切而用的太多,黏一小塊就可以了,千萬不要身上各處黏好幾塊,那樣味道太大了,反而讓人懷疑起來了。”

王婷再次的答應。

這一天她就都在楚恪寧這邊,說了些太原府那邊的情況,又說了說來的路上發生的一些事情,晚上才回去。

楚恪寧聽她說話,倒不像是守規矩守得已經迂腐呆板的姑娘,也不像是被父親牽著鼻子走,父親說叫她死,她就不敢活的。之前那句像是偶然那麼說出來而已,是她自己的想法,大約的聽了不少關於昏君的話,絕對的厭惡皇帝。

這一路上是女扮男裝過來的,還跟著父親殺了一隻野豬。

聽到這裡的時候楚恪寧都驚訝的笑了,忙問詳細的。王婷因說,是來的路上抄近路,所以走了一處山路,山上跑出來一隻小野豬,父女二人便合力將野豬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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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恪寧這邊的丫鬟們都過來聽著,又驚訝又好笑,嘰嘰喳喳說了一天,王姑娘到了她們的嘴裡倒成了傳奇了。

晚上子時許,王大成來接了王婷走了,楚恪寧還很是不捨,跟韓耀庭道:“這姑娘真挺招人喜歡,生的時候王家已經算是官宦了,自小也是丫鬟婆子服侍長大的,可又一點不嬌慣,這麼一路的過來,沒帶一個丫鬟婆子,也沒叫苦沒叫累的,真的很難得。”

想知道某個人能不能吃苦,性格討厭不討厭,出一趟門就全都看出來了。

韓耀庭笑道:“你要是喜歡,等選秀過了就留她在府裡住一段時間好了,陪你聊聊天,說說殺野豬的事。”

楚恪寧倒沒想過這個,心想人家父親一路送過來的,沒選上自然是一起回去,怎好拆散了人家父女?家裡頭的家人還不知道怎麼惦記呢。

又轉而一想,王大成還琢磨著,女兒若是選上了就大義滅親呢!根本不算好父親。

如此倒是想了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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