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出現,屋裡低聲說話的人都閉上了嘴轉頭看她,一陣詭異的安靜。

“大家都沒事吧。”錢安綺笑著進來了:“剛才是開個玩笑呢,想不到嚇著那麼多人……想不到京城的姑娘們膽子都這麼小。”說著掩了嘴嘻嘻笑了兩聲。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她說笑的多麼勉強,她自己臉色都還沒恢復過來呢,這會兒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真沒有幾個。

大姑娘趕緊笑了兩聲:“是啊是啊,我們家三妹妹天真爛漫,就愛開玩笑……可能玩笑也開過了,大家別見怪啊。”

這時候才有人附和的笑著道:“沒事,橫豎我沒事。”

“沒什麼的,我離得遠也沒看見……”

幾個人說了起來,氣氛緩和了一些,錢安綺就笑著道:“都吃了吧,我們園子的荷花睡蓮開了不少,大家過去看看吧。”

“對呀對呀,花園子好些花都開了,這會兒正是好看的時候,大家過那邊去吧。”大姑娘趕緊跟著打圓場。

姑娘們於是起身,慢悠悠的從屋裡出來,往花園那邊走。

錢安綺在前面一撥,說笑了兩句,回頭看了一眼楚恪寧。

楚恪寧對她呲牙一笑。

錢安綺臉色一下就變了,渾身血液都衝上了頭似得,憤怒的臉通紅,猛地轉過去往前走,腳步都重了些,‘蹬蹬蹬’地。

華錦妮和楚恪寧走在一起,也看見了錢安綺的樣子,頓時皺緊了眉頭,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為什麼呀?”

她是問為什麼錢安綺跟楚恪寧不對付,要捉弄她。楚恪寧笑著搖頭:“我也不知道啊,你們家三姑娘什麼脾氣,你們自家人應該清楚。”

華錦妮搖頭:“我可不是他們家人。”停頓了一下才道:“之前真應該跟母親和嫂子們回去。”

又道:“對了。之前她那樣,這會兒又要去荷花池……我昨天恍惚聽丫鬟說,三姑娘在婆子裡尋會水的人,今天在花園子這邊安排了不少。”

楚恪寧驚訝的轉頭看她:“她總不會……”又一想沒什麼不會的,弄了一桌子的蟲子裝盤子裡嚇唬別人,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就算是琢磨著把自己推進水裡去,也不是做不出來的。

“多謝啊,我會小心的。”笑著說道。

華錦妮忙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因為剛剛的事情,便想起來了……橫豎多說一句,真要是那樣,你留著心。”

說著已經來到了花園裡。果然花園裡百花盛開,嬌豔奪目,進來便有一股花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聞著這樣的花香,即便是心情多不好,也會一下子覺著舒暢一些的。

楚恪寧看見了楚月瑤。

和另外兩三個沒走的姑娘坐在比較高的一個亭子裡,亭子位於假山上。說假山其實有些誇張的,只是幾塊比較巨大的石頭,石頭中間鑿刻了一些臺階出來,上面坐落著一個精緻的涼亭。

涼亭的位置比較好,花園的正中間,四周圍都近在眼底。而離荷花池也不遠,那邊若是有什麼‘好戲’,也能看的清楚。

這麼說楚月瑤是不打算靠近了,這樣萬一自己掉水裡了,她也毫無干係。

錢安綺和這幾個姑娘一路來到了荷花池,荷花池這兒也有個涼亭,亭子同樣非常大,位於荷花池水面上了,一條九曲迴廊連線著,左右兩面有美人靠椅攔擋,前面倒是沒有欄杆擋著,還修了幾層臺階,一直到水裡了。

臺階邊上還有放魚食的小筐子,看樣子這面沒擋上,是專門給人釣魚的。

楚恪寧看了這地形,已然是確定了。

如果華錦妮不告訴她,她若沒防備還真的有可能被算計了,‘失足’掉水裡去。因為錢安綺事先安排了會水的婆子,那就是說不會讓出人命,只是一定要出醜。

丫鬟們已經將涼亭裡收拾了,美人靠和石椅上全都墊的軟墊子,涼亭四角放著香爐燻蚊蟲,釣魚竿也擺好了。

“二姐準備筆墨紙硯呢,今兒個文采好的就正經露一手吧,我們還叫人將大家做的詩詞寫下來,免得過一陣子倒都忘了,說不定做得好,叫人拿出去出個本子也未可知。”錢安綺過去在亭子角落拿起來一個小筐子,笑著說著將筐子放在了桌上。

大家伸頭看了看,筐子裡裝的是碾碎的點心什麼的,這會兒錢安綺已經拿了一些,去臺階那邊站了,往水裡扔。

水裡頭錦鯉特別多,一會兒就一大堆過來了,整個近處的水面上全都是錦鯉,爭搶著魚食,水面上水花雀躍。

果然引得姑娘們都去看,嘻嘻哈哈的也拿了魚食去喂。

楚恪寧就坐著沒動,猜到了錢安綺要做什麼,現在看她的舉動就全都是明的,她當然不可能專門去叫她推下水。

華錦妮轉著頭找大姑娘,看見大姑娘坐的遠遠的,便起身過去低聲和她說著什麼,大姑娘面色為難,搖著頭似乎是不願意,一直搖頭。

楚恪寧一回頭的功夫,看見趙月兒和鄭玉依過來了,鄭玉依還被丫鬟攙扶著,兩人全都換了衣裳,只是臉色還是蒼白,趙月兒臉上還有厭惡怒色,過來坐在了楚恪寧身邊,咬著牙低聲說了一句:“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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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恪寧看了看她。

“你算是給我們出了口氣。”趙月兒又低聲對她道。

姑娘們都去餵魚,華錦妮和大姑娘坐的遠,坐在石桌周圍的就她們三個,楚恪寧道:“你們沒走成嗎?”

“沒有,說什麼要做詩,我都要吐了,還做個屁詩!”趙月兒顯然脾氣更急躁一些,扭頭看了那邊餵食的錢安綺一眼,咬著牙低聲道:“真希望她掉水裡去!”

楚恪寧莞爾。

鄭玉依道:“你們……為什麼來啊?”問了一句可能覺著唐突了,趕緊又道:“我是父親叫來的,說是來坐坐,不用專門跟誰說話,也不用怎麼著,只是來一趟表示一下善意……如此而已。哪裡想得到……”

趙月兒就道:“我來是因為母親勸我,說錢安綺是個睚眥必報的,跟她結仇沒什麼好。我自己想想,也就是因為丫鬟們碰撞吵了兩句嘴,又不是大仇,所以想來和好的,真想不到,她能做出這樣的事。”

說著磨牙。

楚恪寧道:“我也是想,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過來表示一下善意,能緩和了關係就緩和了,比見面就瞪眼珠子的強。對了,你們都是錢安綺送了請柬嗎?”

“對呀,沒請柬我們怎麼會來?”兩人異口同聲的道。

正好這時候錢安綺應該是手裡的魚食喂完了,轉身回來,她們三個人就全都不說話了,沉著臉看著錢安綺。

錢安綺預備的蟲子宴只有她們一桌有,這樣明顯的捉弄她們,她們自然不會給她什麼好臉色。

而實際上吃虧的錢安綺也沒什麼好臉色,若不是還有一計‘復仇’,真的是想跟她們翻臉大吵一架的心都有。

“剛剛不好意思啊,開玩笑的呢,想不到鬧得挺大。”錢安綺輕描淡寫的說著,過來坐在楚恪寧的對面,抬眼看她們:“不去喂喂魚嗎?挺好玩的,錦鯉是吉兆,喂喂它們倒黴的事情也就過去了。”

趙月兒和鄭玉依全都沒說話,趙月兒甚至哼了一聲,扭開臉去。

錢安綺也白了她一眼,轉而對楚恪寧道:“寧姐姐,想不到你膽子挺大的嗎。”

這話著實有些挑釁,楚恪寧笑了笑道:“我也想不到,你平常看起來膽子挺大的,卻原來……”學著平常楚老太太說話的語氣,意味深長的停頓了一下,才接下去道:“膽子這麼小。”

錢安綺估計氣的又血上頭,臉皮充了血,難看至極,轉頭看了一眼那邊的涼亭,道:“前幾天你們府上老太太過壽,你卻出門去了,闔府給老太太磕頭的時候獨獨少了你!今天在我們家又如此的……那些噁心的蟲子,別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唯獨你敢伸手抓!寧姐姐,有時候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侯門千金,不然為什麼這麼沒禮教,行動粗野?”

楚恪寧好笑:“我行動粗野?這話要是別人說我也就認了,但是你說……”又是意味深長的一頓,上下將她打量了一下,笑道:“那些噁心的蟲子是誰拿來放盤子裡的啊?未必是我?”

“那也不是我!”錢安綺一下著急了說了一句。

不等楚恪寧說下去,趙月兒已經忍不住冷哼一聲道:“你要是不發話,你的丫鬟婆子敢做這樣的事情?能想出來這噁心主意的人,居然還說別人沒禮教?”

“誰說這主意是我出的?!”錢安綺急了,大聲質問。

趙月兒聲音也提高了些:“不是你難道是我?這是誰的府上?今天誰過生辰?不是你的主意,丫鬟們給十個一百個膽子!她們敢不敢做這樣的事?”

錢安綺語塞了,倒把她更氣的亂顫。

“算了別吵了。”大姑娘和華錦妮同時過來勸,大姑娘道:“必然是哪個促狹的大丫鬟婆子想出來的,安綺今天過生辰,高興都還來不及,哪裡會想出這樣捉弄人的事情?這事先給大家陪個不是,過了今天我們肯定會追究的,查問出來是誰的主意,絕對不輕饒!也是給大家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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