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 她不會做人,她從來學不會阿諛奉承, 拍領導的馬屁,說話也直來直去, 硬邦邦的,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別人跟她說逢年過節要送禮,上面批下來的經費呀、物品什麼的,也要捨得拿出一部分來回饋給領導,這樣以後人家才樂意繼續給你們錢啊!

可是院長卻說,這些錢一分一毫都是給孩子們的, 不能用在別的地方。

久而久之, 紅星孤兒院就變成了一個最不受待見的孤兒院,有什麼好事總是到最後只剩下一點殘羹冷炙了才會輪到他們,每年的運營經費到了他們的手上總會因為各種各樣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少了一大截,每次申請什麼東西也總會遭遇困難重重, 幾乎沒有能順利得到批覆的時候。

其次, 她不知變通。

別的孤兒院,如果光靠上面撥款,那也是會過得比較艱難的,但人家會來事兒啊,隔三差五弄一點博人眼球的新聞出來,以得到社會各界善心人士的捐款,或者用各種名義搞活動, 以獲得上級部門的撥款,別的不說,只說當個院長吧,別的孤兒院不管條件怎麼樣,最起碼院長當得還是很滋潤的。

不像她這個院長,日子過得捉襟見肘,手上用的還是十年前買的一臺國產舊手機,不是打著打著電話突然斷線,就是沒事就自動關機,就沒個省心的時候。

曾經試過有一次,大冬天的半夜裡有人把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男嬰偷偷地放在了紅星孤兒院的門口,還是院長第二天一大早開門的時候才發現的,小家夥凍得都快沒氣了,被院長用一點熱米湯給救了回來。

當時在孤兒院門口撿到個孩子的事還沒被外面的人知道,院裡的財務就給出了個主意,之前曾經有一戶結婚多年無子的人家想要收養一個年紀小一點的男嬰,來找過他們,卻因為對方不符合收養條件,這事沒有辦成。

後來那戶人家悄悄地上門,表示他們願意出一萬塊錢,只求能讓他們順利收養一個男嬰,人家還說,現在有的是人生了孩子養不起想扔掉的,這個錢,他們完全可以去買一個孩子回來了,要不是怕出事,也不會找上孤兒院。

結果當然被院長言辭拒絕了,她是絕不可能幫不符合收養條件的人篡改資料收養小孩的。

其實財務也不想做這個惡人啊,可她實在是沒辦法,院裡的財務狀況她最清楚不過了,實在是沒米下鍋了啊,昨天買菜的錢都還是賒借的呢,人家老闆都說了,再不給錢,以後就不給他們送菜了。

這幾十張小嘴嗷嗷待哺,不想辦法怎麼行?

所以財務就向院長出主意說,反正這個孩子也沒人知道,不如直接就給了那對夫婦算了,反正這孩子留在這兒也過不上什麼好日子,那對夫婦是真心想要孩子的,帶回去說不準孩子能過得更好。

更重要的是可以拿到一萬塊錢一解燃眉之急啊,有了這一萬塊錢,那天天直往裡灌冷風的宿舍窗戶就可以修一修了,孩子們也不至於三天兩頭被凍病了,還有著伙食費也可以撐到下個月上面的經費撥下來了。

這事兒院長當然沒有答應,還狠狠地批了財務一頓,罵她居然想用這種外門邪道的鬼點子賺錢,要真是拿了那錢,她們一輩子良心都會不安的。

然後院長就回了一趟家,把去世的父母給她留下來的唯一一套老房子給賣了,舊房子不值錢,只賣了十幾萬,院長全部都拿回了院裡,交給財務:“拿去買菜,孩子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能餓著了他們。”

後來發生的事讓財務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們的一個兄弟單位,隔壁區的一家孤兒院,突然爆出一樁醜聞,說是孤兒院的工作人員與外人串通,以收養為名,實際上是把孩子帶出去拐賣了,而新聞上曝光出來的人販子,赫然就是之前來他們孤兒院說要□□的那對夫婦!

事後財務連連感嘆,人果然是不能起貪念的啊!

就是這樣一位清正廉潔的好院長,生平第一次做了一件不合規矩的事,那就是佔用孤兒院旁邊一小塊荒廢已久的空地,給孩子們建一座新的宿舍樓。

她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那舊宿舍樓實在太過破舊,都成了危房了,她天天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就怕哪天刮個比較厲害的颱風或者下一場暴雨,那房子就會倒塌下來壓到了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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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夠蓋新宿舍,她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好不容易才申請到了一點經費,幸好院裡長大,出去工作了的孩子們都不遺餘力地把自己工作以來攢的錢寄了回來,才終於湊足了一筆費用。

錢雖然不多,但是省著點兒用,請本地的施工隊,能自己幹的活儘量自己幹,應該還是能蓋起一棟小樓的。

可問題就是用地申請一直批不下來啊,院長想盡了辦法,腿都跑斷了,這個批文就是下不來。

紅星孤兒院地處荒僻的郊區,土地貧瘠,也沒有工業發展,只有一個“窮”字,周圍的村民基本都搬出去了,大片大片空置丟荒的土地,這些年城市的擴張也都不往這邊來。

孤兒院旁邊的這塊地,他們要是不用,那也是一直就這樣丟空著,但他們想用,上面卻總以各種理由卡著不批。

有人勸院長,花點錢塞個紅包,那就什麼都解決了。

可是這一點點蓋房款,都是咬著牙才湊足的,哪裡還有錢去滿足那些蛀蟲。

最後,院長一橫心,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房子蓋了再說!

說實話,上面那些領導十幾年都不見得會來一次他們孤兒院,房子蓋起來了,只要沒人說,誰也不會知道!眼看冬天就要來了,這個冬天再也不能讓孩子們住在那四處漏風的舊宿舍裡了。

說幹就幹,院長開始買材料、請工人、挖地基,眼看著新宿舍一磚一瓦地蓋了起來,孩子們都高興極了,天天圍著工地唧唧喳喳地說話,稚嫩的臉上掛著天真可愛的笑容,就要住上新宿舍了呢,好幸福啊!

誰也沒想到的變故突如其來。

昨天下午,院長像往常一樣在工地裡監工,原本計劃建四層的小樓,現在第二層已經快封頂了,只要抓緊一些,肯定能趕得上在冬天來臨之前讓孩子們搬進新宿舍。

院長的臉上笑開了話,再多的辛苦到了這兒都變成了欣慰。

突然一輛那種大工地才用得上的黃色剷車“突突突”地開了過來,工人們還疑惑地看著那輛車,不知道它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呢,那車就一刻不停地揮舞著大鏟子朝這邊的工地撞了上來。

“譁啦啦”,剛砌好的磚牆被大鏟子一碰,豆腐塊似的被撞得粉碎,碎磚塊兜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工人們都被嚇得四散奔逃,院長大聲喊著:“你們想幹什麼!”猛地衝上來想要攔住剷車,卻不幸地被一束砸下來的鋼筋給壓到了下面。

碎磚塊還在不停的往她身上落,幸好有工人趕過來,把鋼筋從她身上搬開,把人給帶到了一邊。

院長還在聲嘶力竭地大喊:“快住手,你們這幫混蛋,為什麼要拆我們的房子!”

辛辛苦苦蓋了幾個月的房子,在剷車的暴力強拆下,一會兒就變成了一片廢墟。

院長的腿被砸斷了,可她顧不得鑽心的疼痛,一個勁兒想要爬回去,就算要死,她也要護著那棟每一塊磚塊都凝聚著她心血的房子,那是孩子們的希望啊!

身後的工人們死死地拉著她,院長的雙手扒拉在粗糲的磚石上,留下一道道鮮血淋漓的痕跡。

終於,剷車停了下來,從車上跳下來一個胸口帶著粗大的金鏈子,滿臉橫肉的光頭男人,一臉得意地朝院長這邊走了過來。

院長顫顫巍巍地抬起右手,用沾滿了鮮血和塵土的食指指著光頭男人:“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光頭男人“呸!”了一聲,雙手叉腰:“你這是違建,我拆了你的房子我也不犯法!”

院長被氣得狠了,反反覆覆只說得出一句說:“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想知道為什麼啊?問問你們的好孩子陽白雲吧!幫老子轉告她,識相地就離開g市遠遠地,再也不要回來,不然的話還有你們的好看!還有,這件事情她要是敢讓季珩一知道一個字,你們就等著吃不了兜著走吧!”

說完又“呸!”地一聲吐了一口濃痰,大搖大擺地上車走了,走之前還示威般地從那堆廢墟上碾了過去。

院長一口氣上不來,被氣得暈了過去,旁邊一直躲著偷看的孩子們全都衝了過來,趴著院長“嗚嗚嗚”地哭個不停,場面一片混亂。

孤兒院的其他工作人員把院長送到了附近的衛生所,衛生所的醫療條件不行,裡面的醫生看了看她腿傷的情況,直接說腿骨斷了,他這裡沒辦法治,要送市裡的大醫院。

院長這時候已經醒過來了,一聽要去大醫院,當即就不肯了,那得花多少錢呀,之前為了蓋那房子,錢都花了一大半了,現在房子塌了,要再蓋的話錢都還不知道哪裡來呢,怎麼捨得再在別的地方花錢。

所以院長死活不肯讓人送她去醫院,只肯找農村裡的土大夫,用土法接骨,然後敷點草藥了事。

因為擔心在外面的陽白雲有事,院長還強撐著打了個電話給她,怕她擔心,沒敢把剛剛發生的事告訴她,只提醒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沒想到陽白雲還是馬上趕回來了。

陽白雲回到孤兒院,看到的就是那樣一片混亂的場景,孩子們都在紛紛哭鬧,大人們也神色惶惶,忙進忙出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陽白雲抓著看見她都快要哭了的財務問。

“不,不知道為什麼,好好的突然有一輛剷車闖進來,把咱們正在蓋的宿舍樓給推平了,院長也被砸傷了。”她到現在還是懵的,這已經是她知道的所有事實了。

“那院長呢,院長怎麼樣了?”陽白雲焦急地問。

“院長在村衛生所。”

話音剛落,陽白雲轉頭就衝了出去,上了載她過來的那輛車:“師傅,往那邊開。”

從旁邊村子裡請來的土大夫正在給院長接骨,院長嘴裡咬著一塊破布,可還是忍不住呻|吟聲從嘴角溢位來,額上的汗已經把花白的頭髮溼透了,緊緊地貼在額頭上。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上醫院?”

院長現在說不了話,只是艱難地搖了搖頭。

旁邊的工作人員解釋說:“院長說上醫院太花錢了,用土辦法治一樣的。”

“那怎麼行,這骨頭要是接不好,那腿可就瘸了,不行一定要上醫院,這錢我來出。”陽白雲嚴肅地說。

院長一把扯下嘴裡的布團:“不用,就在這兒治,你別小看土醫生,村裡的人上山摔斷了腿,都是他治好的,怎麼我就不能治了?你有那個錢,還不如留著給孩子們蓋房子!”

“房子要蓋,醫院也要去,院長您放心,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一定能讓孩子們住上新宿舍,但是您這腿也一定要上醫院治啊,不然的話將來要是留下什麼毛病,您這不是讓我們難過嘛!”陽白雲說。

就連土醫生也來勸了:“你們有條件上醫院的話還是上醫院比較好,醫院裡條件好,恢復得也快,村裡的人要來我這兒看也是沒錢沒辦法。”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個兒醫術不怎麼樣,村民們斷胳膊斷腿的他是治過不少,可是治好以後總免不了行動不那麼方便。

院長忍不住哭了起來:“胡說,你哪來的錢啊!院裡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一分錢掰成兩瓣來花也不夠啊,你叫我花孩子們的救命錢,我這心裡怎麼過得去。”

陽白雲懇切地告訴院長:“院長,我有錢,真的,我學會了很厲害的本領,現在能掙錢了,不信您看!”她拿出手機,調出手機銀行的查詢頁面,把□□的餘額拿出來給院長看,之前林思欣給她的那些錢,她已經轉到自己的賬戶上去了,雖然這麼長時間以來進貨用去了不少,也還剩下十幾萬,這對她和院長來說都算得上是一筆鉅款了。

院長看到她的賬戶餘額之後,卻緊張起來,緊緊地抓住了陽白雲的手腕:“白雲,你告訴院長,你去做什麼了?這錢是哪裡來的?”

也難怪她會懷疑,按照正常來說,以陽白雲的學歷和能力,是絕對不可能在短短的幾個月之內賺到那麼多錢的,再加上又剛剛發生了那樣的事,不知道她得罪了什麼人,叫她怎麼不擔心陽白雲是不是做了什麼不應該做的事呢!

陽白雲著急道:“院長,您相信我,這錢真的是我的,正正當當、清清白白地賺來的。”

院長還是不相信:“那你告訴我,你現在做什麼工作,每個月工資多少錢?”

“這些以後再說好嗎,咱們先上醫院……”陽白雲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就是陽白雲的老闆,這錢確實是她自己賺的,我可以作證。”門口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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