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喬廣瀾的錯覺,他覺得對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完全是一副求表揚的口氣,彷彿整隻熊的背後都閃出了五彩霞光。    喬廣瀾把他捧起來,摸了摸他的頭,誇獎道:“謝謝啊,真能幹。”    謝卓像一隻真正的小熊那樣,厚顏無恥地蹭蹭喬廣瀾的手。    回到家後,喬廣瀾把謝卓和相簿放在茶几上,仔細地端詳那本相簿,一眼就看見了正中間那塊暗紅色的痕跡:“用血蠟封住了,怪不得你能把它帶回來,這本相簿裡面附有很多怨靈,是什麼來頭?”    他詢問過後,本來想用爪子碰碰,但還沒有接觸到相簿,封面就被一隻修長的手直接擋開了,他的爪子按在對方的手背上,謝卓一愣抬頭,喬廣瀾正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施了一個遮蔽術,把契約鬼從房間裡擋了出去。    謝卓道:“你……”    “你先告訴我。”喬廣瀾搶著說,“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在哪裡嗎?”    謝卓看了他一會,無奈地嘆了口氣,拍了拍喬廣瀾的手背:“你覺得我如果知道了,有什麼理由不回去,還待在這只熊裡面。”    喬廣瀾審視著他,半邊眉毛微微一挑,燈光映在臉上,好看的要命。    謝卓:“……”    好吧,如果回到了身體裡面就不能在他身邊守著,那還真是不想回去了,這個理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    他說:“我知道我來歷不明讓你有戒心,不過你到底在懷疑我什麼,可以說說嗎?”    喬廣瀾心道,艾瑪,那可多了去了。    一個“源”字就可以讓人無限遐想,他一開始本來覺得,既然這個世界裡,自己的任務就是找兇手報仇,那是不是謝卓就是兇手,弄死他就可以了?    但是接觸試探了好幾次,喬廣瀾覺得不像。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你說你,現在魂出來了,過去的事也不記得,神仙混的這麼慘也是不多。哥們,你說是不是有人看你長得忒帥,相中你的身體了?”    “或許吧。”謝卓深深看了他一眼,“可那也不是什麼人相中了我都會給啊,我的身體很珍貴的。”    “嗯,你應該說是什麼人相中了你都不能給吧。”    喬廣瀾敲了敲桌子:“你自己難道就一點感應都沒有?”    他的手指白皙修長,敲桌子的動作賞心悅目,謝卓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臉色忽然一變,按住了喬廣瀾的手:“你手腕怎麼了?”    喬廣瀾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不明白他在激動什麼,把自己的手翻了過來,手腕上的指印完整地展現在兩個人的眼前。    烏青,血紅,與白皙的皮膚,這三種顏色形成了一種很強烈的視覺衝擊,讓人有種慘不忍睹的感覺。    “鬼抓魂?”    謝卓覺得自己心臟都抽搐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個指印:“疼嗎?”    對方的反應太異常,喬廣瀾忍不住噎了他一句:“你都知道這是個什麼玩意了,還能不知道疼不疼?本來沒感覺,就是你現在摸得我挺癢癢。”    謝卓沉聲道:“怎麼回事?”    喬廣瀾吊兒郎當地收回手:“吃飽了撐的唄……”    他的手居然沒收回去,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按住了。    喬廣瀾愕然,看著站在自己手上的謝卓:“你這是……”紅了毛了。    謝卓嚴肅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道:“誰把你的手弄成這樣的?”    喬廣瀾跟他對視。    這原本是一副很有衝突感的畫面。    喬廣瀾這人吃軟不吃硬,從來最不怕人跟他來這套,本來有點不耐煩,可是這麼一看,謝卓毛絨絨的小胖腿踩在自己的手背上,挺著小胸脯,一張熊臉半仰起來,綠豆大的眼睛裡寫滿了認真,偏偏似乎還挺像擺出點男子漢氣概來。    他實在沒忍住,笑的死去活來。    謝卓:“……”悲憤。    喬廣瀾一邊笑一邊說:“是我自願的,我跟一隻鬼訂立了契約。”    他眼淚都笑出來了,桌角就放著紙巾,他也不用,用手背隨便抹抹,跟謝卓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從兄長的去世一直講到了之前偷拿相簿。反正有遮蔽術,其他的無論是人是鬼,都聽不見喬廣瀾說話。    謝卓道:“我可不可以把你的話看成是你初步信任我的表現?”    喬廣瀾道:“可以。同是天涯倒黴人,我希望咱們能交個朋友,一起合作。”    “交朋友?”謝卓笑了笑,“我還以為從第一眼見面的時候,就已經是了。”    喬廣瀾不大在意地笑了笑,是與不是都不重要,因為他也會很快離開。    謝卓看著他,對方的眼尾有點發紅,睫毛上還沾著剛才笑出來的幾滴眼淚,想起喬廣瀾手腕上的印子,他心裡面的悲憤不見了,只剩下柔軟和心疼,從喬廣瀾的手背上下來,跑到茶几邊抽了兩場紙巾,拖著跑回喬廣瀾身邊,踮起腳為他擦了擦眼睛。    紙巾輕柔地蹭了下臉,有點癢,喬廣瀾下意識地躲了一下,謝卓已經挪開了:“放心吧,肯定能找到的,我不會讓你有事。”    喬廣瀾沒有細想,手指在茶几上輕輕敲了敲,:“那就先看看相簿裡面什麼樣吧,我也很好奇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怨靈。”    他關掉房間裡所有的燈,把相簿平放到面前的茶几上,找出兩個蠟燭,一左一右擺在相簿的兩側,點燃。    明明門窗緊閉,空氣中半絲微風都沒有,但蠟燭燃起來,火苗卻是向旁邊飄的,左右兩側的火苗飄的方向居然還相反。    這個場景漆黑的房間裡,顯得分外詭異,如果是個普通人,恐怕當場就要嚇尿了。    不過在場的一人一熊都很淡定,喬廣瀾打個響指,謝卓訓練有素地從桌子底下拖出來一串紙錢遞給他了。    喬廣瀾臉上常年帶著的那種漫不經心的表情褪去,衝著相簿拜了三下,不緊不慢地把紙錢在蠟燭上面燒了,直起腰來肅然道:“意形門弟子喬廣瀾拜上,今知諸位生前有冤,而魂魄不得其出,有怨實乃自然之理,本不當相告,然俗世生波,真相又卒難明,故敢擾英靈請爾,若汝等願告,勝於抱此無涯之憾。”    喬廣瀾這段話說出來,用詞非常客氣,這到不是因為心裡害怕這些怨靈,而是覺得他們死的挺慘,寬慰兩句,可惜他難得態度好些,對方卻不領情,喬廣瀾話音剛落,兩邊的蠟燭同時熄滅。    喬廣瀾危險地眯起眼睛,盯著相簿沒有說話。    黑暗與沉默之中,謝卓平靜的聲音忽然傳出來:“蠟燭已經不是剛才的那兩根了。”    喬廣瀾的目光落在蠟燭上面,發現兩根蠟燭正在一起慢慢升高,然後憑空自己掉了過來。    火光重新幽幽地燃起,把整個房間裡的一切映的陰慘慘的,火光是綠色的,在倒懸著的蠟燭上面靜靜燃燒。    喬廣瀾唇邊慢慢噙起一絲冷笑,手臂抱著,那是沒有一點危機感的悠閒姿勢。    他道:“看來各位是不願意配合我了?”    回答他的是從蠟燭上“嘶嘶”冒出來的一屢屢的黑氣,慢悠悠地向著喬廣瀾的方向飄過來。    這時候蠟燭頂端躍動著的火焰,已經變成了鬼火。    喬廣瀾還沒有採取行動,謝卓忽然一揮手,黑氣竟然彷彿像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了一般,停在兩個人面前,試圖了好幾次都沒有過來。    喬廣瀾有點意外地瞥了謝卓一眼,心道這麼短的時間裡,他靈力倒是恢復的還真快。    就在他稍微一分神的當口,蠟燭上的綠光突然暴漲。    喬廣瀾猛地一皺眉,抬手“啪”地一聲拍在茶几上,把相簿震的都向上跳了一下,一條長長的白色符紙本來被他拿在手裡,經過這一拍,被粘在了兩支蠟燭之間。    喬廣瀾喝道:“你們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我不留餘地!今天這相簿,不管你讓看不讓看,我都開定了!澤風大過,萬鬼退避,封印開,蠟燭滅,戾氣收!”    隨著他的一連串呵斥,喬廣瀾迅速咬破手指,在紙上畫下符篆,兩支蠟燭開始在半空中晃動,似乎還想垂死掙扎一下,但當喬廣瀾的最後一筆完成的時候,半空中傳出了沉悶的聲響,蠟燭斷成兩截,落到地上,火一下子熄滅了。    喬廣瀾甩掉了手指上的血珠子,輕嗤一聲,從茶几上將相簿拿起來,表面上的血蠟封印已經破了,整個相簿看起來有點發黃。    他開啟燈,坐到沙發上,準備翻開,冷不防右手被人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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