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珩倏地將喬廣瀾的肩膀向外一推, 並指點出,喝道:“邪靈退下!”

斷手被路珩一點, 應聲灰飛煙滅,但同時又有十餘道殘缺的魂影躍上去, 想要吸食兩個人身上的陽氣,路珩手結法印擋在前面,依舊遊刃有餘,喬廣瀾向後退了幾步, 打量周圍, 頓時發現了記憶幻境中混進真正陰靈的原因。

他得出結論, 立刻躥到路珩身邊, 順手將一道糾纏不休的陰魂甩了出去,路珩道:“我自己一個人就行!”

喬廣瀾探手一摸, 從他口袋裡拿出一面金色的小鏡子, 身形直接轉到路珩後面,借他的手給自己擋下一道凶氣, 哈哈一笑:“沒打算幫忙,你想多了。”

路珩哭笑不得:“臭小子, 你再添亂就要守寡了!”

喬廣瀾呸了他一聲,手指在鏡子邊緣上一彈,鏡子飛到半空,星光落於其中。

喬廣瀾喝道:“諸法空相,鏡照真身,現!”

隨著他的喝令, 周圍的場景沒有變化,但卻憑空出現了一層淡淡的透明結界,像一個四方的罩子,盡納星華,將所有的陰靈罩在了裡面。

路珩百忙之中跟著抬頭一看,不可置信道:“中心是……公主墳!”

喬廣瀾:“哈哈哈你記錯啦!”

路珩:“……觸滅道跡,滌昏去寐!”

真討厭啊這人!

這很明顯是個以公主墳為中心立下的法陣,法陣本身沒什麼力量,卻能夠聚納日月精華,隔絕鬼怪,當古時這裡沒有公路的時候,本來應該是為了防止孤魂進犯公主的墳墓,到了後來開始修建道路建築,周圍的環境逐漸發生變化,這法陣就將公路上的一些陰靈也順帶著罩了進去,反倒使得它們不能投胎轉世。

這也說明公主墳本身不能帶有一點邪氣,才可以支撐起這樣的法陣,路珩的說法肯定就有了錯誤,喬廣瀾一眼看出了這一點,才會嘲笑他。

隨著路珩那一聲輕喝,鏡子裡的清光從半空中散出,打碎了記憶幻影,又將陰靈包裹在裡面,喬廣瀾收回鏡子,反手擲出,鏡子邊緣向外一撞,結界被他簡單粗暴地打出一道縫隙,那些殘留的陰靈頓時一擁而上,擠了出去。

喬廣瀾道:“怪不得這條公路這麼愛出交通事故,現在應該就好了。”

時遷世異,原本出於保護目的而設立的結界現在變成了阻礙,這麼多血腥的景象和陰氣,即使來來往往的司機看不見,也難免會受到精神上的影響。剛才的陰靈並不是厲鬼,而僅僅是被困在裡面的時間太長了,神志不清,看到陽氣本能地想衝上來吸收而已。

經過路珩用清氣打破混沌,他們已經恢復了正常,只要一出結界就可以自動前往地府,從此以後這片公路上可以恢復寧靜了。

路珩哼了一聲。

喬廣瀾這才注意到他的神情,眼珠一轉反而笑了,伸手去捏路珩的臉:“呦,還生氣啦?今天的氣性挺大啊。”

路珩攥住他的手,偏頭躲開,本來想裝一下,還是忍不住笑了:“算了,我就是想不通為什麼我會記錯。”

喬廣瀾笑而不語,其實他理解路珩的心態,兩個人性格在這方面非常相似總是堅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如果別人有不同意見,那肯定是別人不對,不把所有的究竟刨出來絕對不會死心。

正在這時,他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一轉頭,發現自己旁邊正飄著一個長裙飄飄的女鬼,女鬼身上的白裙子被鮮血染得斑斑駁駁,一雙眸子隱在披面的長髮後面。

雖然形象可怖,但喬廣瀾總覺得她眼中含著一種莫名的悽苦情緒,柔聲問道:“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路珩道:“阿瀾,那是幻影。”

喬廣瀾道:“不,我覺得她有話要說。”

他一邊說一邊湊了過去,頭髮擋住了女鬼的嘴,喬廣瀾聽見她正在反覆說著“救命”兩個字。

喬廣瀾側著頭努力去聽:“你是想讓我復活你嗎?還是怎麼樣?具體點說。”

路珩又叫了一聲“阿瀾”,說道:“那是幻影,已經不見了。”

喬廣瀾一怔抬頭,眼前果然已經是一片夜色。

路珩走上來,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你怎麼了?身上沒有陰氣,接近時並未引起我們身上的法器震動,這怎麼可能是真的魂魄呢。”

喬廣瀾皺著眉:“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我就是覺得她不是幻影,我好像有什麼感應能聽見她說話,是來自原主的嗎?”

路珩笑道:“恭喜你,現在終於理解我的感受了。”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在對方眼中看到濃重的困惑,這個世界裡違背常理的事情太多了,明明整個事件不應該是如此複雜,卻似乎有哪個環節沒有弄清楚,以致於兩個人陷入了某種誤區。

路珩溫和地說:“什麼事情都要慢慢來,急躁無用,走吧。”

兩個人揣著一肚子困惑回去,結果還有件沒想到的事跟著來了幾天後的下午,郭思再一次來到了路珩的典當行。

路珩這回卻在警察局裡,喬廣瀾也已經回去上班了,兩個人趁著單位沒事摸魚,正一塊在會議室裡商量陣法,路珩忽然接到小孟的電話,告訴他前幾天那位郭女士又來了,並說見不到路珩不會離開。

喬廣瀾詫異地說:“為點首飾這麼執著,她不會是老牛想吃嫩草,看上你了吧。”

路珩摸著下巴:“唔,聽起來似乎不錯,那我不就是你爸了?”

喬廣瀾道:“不對,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她本來就是後媽,你要是真把她收了,那麼我當大她當小,每天讓她晨昏定省三跪九叩,不聽話了我就訓斥‘賤婢,跪在這裡,沒有我的話不準起來’。”

路珩:“……”他忍不住腦補了一下喬廣瀾翹著蘭花指坐在上首,衝跪地的郭思訓話的場景。

服了服了,跟喜歡看晉江小說的人真是比不起,這都是什麼鬼/畜腦洞!

開玩笑雖然這樣說,但郭思主動過來說不定會有什麼線索,肯定是要見的,路珩拿著電話,問喬廣瀾道:“你晚上想吃什麼?”

即使路珩平時的態度非常好,也基本上從來沒對下屬發過脾氣,但他這麼溫柔的說話也還是頭一次聽到,電話那頭的小孟愣了一下,腦海中頓時應景地出現了肯德基全家桶的可愛身影。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餓,差點就脫口而出了,然後就聽見電話那一頭路珩重新帶上一種疏離的溫和的聲音:“麻煩你告訴郭思,晚上六點在漫餐廳見吧。”

小孟:“……好的,路少。”

雖然路珩約的是晚上,但在聽到回應開始,郭思就第一時間趕到了見面地點,因為實在太需要見到路珩了,她只有等在這裡才能安心一點。

這事說來還另有波折,郭思上次去了典當行,沒能成功把首飾給贖回來,反倒被路珩氣了個夠嗆,滿腹委屈地回到家,喬楠也正好剛剛從公司回來,臉色非常不好看,還沒等郭思向他訴說遭遇,劈頭就問道:“東西呢?贖回來了嗎?”

就知道他這麼多年來從來都沒有忘記傅明月,原來就是偷偷地想,不表露出來她也可以勉強裝作不知道,現在倒好,少了幾件冷冰冰的首飾就緊張地跟什麼一樣,還把之前傅明月留下的那些遺物統統都檢查了一遍,生怕有什麼東西被她給順走了!

喬楠的這些行為郭思一直冷眼旁觀,她知道自己應該像這麼多年表現出來的一樣,溫柔地上前,楚楚可憐地請求原諒,然後繼續如同從前一般,過她雖然小心翼翼,但是衣食無憂的闊太太日子。

但經過這幾天的一連串事情,她現在突然不想那麼做了,現在喬楠已經知道喬廣瀾是被她陷害的,喬克振開車撞了人,她還私自動了傅明月的東西。

這明明是一連串的小事,但在這對夫妻眼中,喬楠發現郭思並不像自己一直想象的那樣,是個溫柔順從,打心眼裡一直敬慕他的女人,而郭思則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在喬楠心目中的地位永遠都只是一個出身低微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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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心裡都有結,相處起來也就分外彆扭,郭思聽見喬楠的那句話,心裡就好像突然被針給戳了一下,她尖銳地說:“人家不給贖,我能怎麼辦!你還想讓我給傅明月那些死東西抵命嗎?”

喬楠這邊還一肚子火沒地方發呢,見她還理直氣壯起來了,氣的把手裡的一沓檔案甩到了郭思臉上,吼道:“贖不回來?那他媽還不是你賣出去的!你們母子兩個是要氣死我嗎?你自己是個骨子裡見錢眼開的窮貨,還把兒子也給教壞了,什麼東西!你自己看看他幹的好事!”

郭思聽到後面一愣,心驚膽戰,不知道喬克振這是又闖了什麼不得了的大禍,也顧不得跟喬楠生氣,忙不迭地拿起那摞紙掃了一遍,手指微微顫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喬楠看見她這樣,心裡反而好受了一點,哼了聲說道:“那被他撞傷的人我也看了,該賠錢該慰問一樣不差,結果你們呢?一個說東西贖不回來,另一個更能耐,給我在公司鬧虧空做假賬,我還沒死呢!想分錢也太心急了吧?要是把我惹急了,明天就去立遺囑,一個子也不給你們幾個!”

“老公、老公,都是我不對,我剛才也是心情不好,我不應該衝你發脾氣……”郭思連忙扔下那幾張紙,抓著喬楠的衣袖連聲說,“克振不懂事,我一定會訓他的,他可是你的大兒子,父子之間沒什麼說不開的,這件事不能說出去啊。你告訴他他就知道錯了,他一定不會再犯的!”

喬楠不耐煩地說:“你別再煩我了!就知道闖禍。”

郭思勉強笑著說:“會闖禍的孩子才有福氣呢!上次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為了躲電線杆,你想想,要不是孩子機靈趕緊打了方向盤,那躺在醫院裡面的人可就是他了,咱們賠多少錢,也比孩子受罪要強是不是,公司裡的這件事他肯定也有原因……”

喬楠甩開了她,用手指著郭思一字一頓地說:“我告訴你,我寧願他在外面被車撞死也別再給我惹是生非!你覺得一個喬廣瀾還不夠我丟臉?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來進監獄的人,那我們家成了什麼地方?賊窩嗎?”

這話聽起來異常刺耳,郭思幾乎冷笑起來:“喬廣瀾給你?g了人,你就去跟他說啊!克振還沒怎麼樣,就在這裡說難聽話咒他,喬廣瀾從裡面放出來,又找了個男人招搖過市,都沒捱過你半個指頭,喬楠,就算我不如傅明月,你偏心也沒有這種偏法!”

這都是什麼邏輯,那小子警校出身,最近又像是瘋了一樣,他就算是想揍也得先打的過!喬楠氣道:“潑婦!”轉身就走。

郭思跟他爭執了一番,也氣得渾身發抖,但看著喬楠那副說走就走的狠樣,心裡又覺得發虛,咬著牙想了一會,還是沒有追上去,坐在大廳裡等著喬克振回家。

喬克振白天已經在公司被老子臭罵了一頓,知道自己幹的事都被發現了,心裡害怕,也乾脆像喬廣瀾一樣,縮在外面不敢回家,郭思一連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打通,又怕孩子是出了什麼事,只好提心吊膽的等著。

直到半夜,家門被人從外面開啟,郭思精神一振,快步走到門邊,喬克振打開門一頭撞了進來,反手重重將門關上,也顧不得跟郭思打招呼,厲聲說了一句:“開燈!”

郭思心驚膽戰,回頭看了一眼臥室的門,小聲道:“你叫什麼!別把你爸吵醒了,你說說你今天又闖了什麼禍,你……”

喬克振一把將她推開,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真正的迷茫與驚恐:“媽!我求求你別說話了,你陪我上樓吧,陪我呆一會,你能在我臥室裡搭一張床嗎?”

郭思一愣,喬克振已經直接哭了出來,他一邊哭一邊說:“媽,我又看見鬼了,我完了!你說我是不是要死了……”

郭思心裡一沉,連忙說:“別害怕,媽在這呢,咱們上去說。”

兩個人到了喬克振的臥室裡,一進門喬克振就忙不迭地把燈開啟,跟著又衝過去拉窗簾,然而人還沒有完全到窗前,他突然慘叫一聲,轉身飛快地撲到床上,連鞋都沒脫,用被子圍住自己瑟瑟發抖。

郭思嚇了一跳,連忙上去看兒子,喬克振不肯掀被子,胡亂揮著手喊:“快!快把窗簾拉上,外頭、外頭有女鬼!”

最後的“女鬼”兩個字都破音了,郭思嚇了一跳,只覺得一股寒氣打心眼裡湧了上來,她鼓足勇氣向著外面一看,卻又什麼都沒有發現。

她過去把窗戶別上,又將窗簾拉的嚴絲合縫,這才去拉扯兒子的被子:“沒事,我都看了,沒有鬼,媽在這呢。你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之前明明都好了嗎?”

喬克振怒道:“我都說了我不是妄想症不是妄想症,都怪你一開始不信我的話!咱們找那個大師都說了,要是早一點找他,情況會好很多!”

郭思道:“你這個傻孩子,他那是為了掙錢才這樣說的。你看看,咱們照著他的吩咐,花那麼多的錢上香,修廟,他那一陣也明明是拍著胸脯說一定可以解決,現在就因為咱們不給錢了,所以又說這樣的話。你是不是因為他說的話又胡思亂想了……”

郭思說到這裡,猛然反應過來,問喬克振:“你爸爸說你在公司做假賬挪了公款,你是不是為了給尤大師錢?”

見喬克振點了點頭,郭思直皺眉:“你為什麼不先跟我商量!這麼大的事,你被他騙了怎麼辦?你都不知道你爸爸有多生氣……”

喬克振心亂如麻,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神來,見郭思非但沒當回事,還磨磨叨叨這些煩人的東西,立刻氣不打一出來,猛然大吼道:“閉嘴!”

郭思被兒子嚇了一跳,把後面要說的話都忘了,喬克振瞪著眼睛,眼白上都是血絲:“你知道我今天看見了什麼嗎?!我他媽見鬼了,真的見鬼了!就是我說過的那只女鬼,一直跟著我,我拼命的跑,她就一直在我後面飄,大街上空蕩蕩的沒有幾個人,別人都看不見她,都拿我當瘋子,只有她!只有她……一直跟在我後面笑,別處都黑漆漆的,不知道還藏著多少鬼!我拼了命的往家跑,沿路上經過了一個壽衣店,那女人突然不動了,我把自己縮在花圈堆裡,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敢出來!才算是撿了一條命!你都知道嗎?就知道嘮叨,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郭思被他嚷了一通,一開始滿臉震驚,到了最後反倒又平靜下來了,她伸手去摸喬克振的頭髮,被喬克振開啟了,郭思嘆了口氣,慢慢地說:“媽不騙你,最早的時候媽聽你說被女鬼給纏上了,的確是不信,但後來咱們心理醫生也看了,什麼辦法都用過了,都說你……不是精神問題,所以你要做什麼我都幫你。”

喬克振慢慢平靜下來,郭思繼續說:“媽不是不信你,可咱們按照尤大師的吩咐,該做的都做了,明明都以為是好了,但你現在又看見了那個女鬼,總得找原因吧?你好好想想,你撞了個人,撞的又是男人,又沒有死,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就碰見女鬼纏著了呢?”

這個問題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詢問了,喬克振目光閃爍,也不接話,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倒是平靜了不少,道:“咱們請尤大師來家裡做做法吧。”

郭思道:“那你爸爸會知道的。”

喬克振猛地一下子將被子掀開坐了起來:“知道了就知道了,我是他親兒子,難道我有事我爸能不管我?我真不懂你在擔心什麼!我爸知道是怎麼回事就不會怪我了,他肯定會給我錢,幫我想辦法……最起碼比你有用!”

郭思頓了頓,喬克振說的沒錯,喬楠的確比她有用,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喬楠這個人死要面子,自私自利,什麼事都先想到他自己的名聲才會想到自己的家人孩子,在喬克振心目中,他現在的形象還是無所不能的爸爸,但郭思早就把這個男人給看透了。

她嚴肅地看著喬克振,用從來沒有過的嚴厲口吻問道:“那就告訴我,你到底在慌什麼?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喬克振避開母親的目光:“誰見鬼了能不慌啊……”

郭思道:“見鬼總有個理由吧?心虛的人才會見鬼!你前一段時間一直就不正常,上次還死活鬧著讓我和你妹妹聽張嶺東的話,幫著他誣陷喬廣瀾,你現在看看呢?事情都鬧成什麼樣了!我是你媽,我還能害你不成?你要是再不說,就真的沒人管你了!”

喬克振嘴唇顫抖,郭思卻堅定地盯著他,喬克振終於艱難地說:“我……我開車撞死過人。”

郭思大吃一驚,失聲道:“你說什麼?!”

喬克振頹然地用手捂住臉,下一秒就被郭思用力地將他的手拽開,急急地道:“你把話說完啊!你要急死我是不是!什麼叫‘你撞死過人’?那人不是沒死嗎!”

喬克振怒道:“我說的不是這一次!是、是在一年之前了,就是,葛輝斷腿的那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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