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珩這樣琢磨著, 權衡好了利弊,也就翻臉如同翻書一樣露出一個親近地笑容來:“張局長說的有道理, 他從小就脾氣倔不服管,不過應該沒那個膽子犯什麼大錯。不過不管怎麼說, 也是給局長添了麻煩,我真是過意不去,還是得先教訓教訓他。”

張局長看他雖然端架子,但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也松了口氣, 笑著客氣了兩句, 領著他往裡面走。在他的印象中, 喬廣瀾應該是被單獨關在一間值班室裡等待調查,不過這幾天局裡太忙, 他也沒管這件事, 現在看來應該提前派人去看一眼情況,對一對口風。

張局長這邊正在盤算, 就聽見撲通一聲,身後傳來一陣小小的騷亂, 他一回頭,發現兒子居然在大平地上摔了一跤,而且半天都沒爬起來。

這樣的地方,怎麼摔也摔不出什麼事來啊。張局長覺得有點丟人,皺著眉說:“張嶺東!”

張嶺東聽見了父親在叫自己,有心想答應一句, 只是他腿腳不聽使喚,嗓子也不聽使喚,渾身發抖,吭哧了半天,就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趴在地上,想著喬廣瀾這時候多半已經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再想想路珩的家世以及剛才他說話的神情,有那麼一瞬間的想法真是恨不得自己直接在這裡摔死算了。

但他顯然摔不死,就連趴著逃避問題也逃避不了多久,路珩心裡惦記著喬廣瀾,本來就和百爪撓心一樣,根本沒心情在這裡耗著,眼前張嶺東半天不起來,就說了一句:“既然這位身體不適,那不如麻煩哪位帶個路,我自己去吧。”

張局長連忙說:“不用管他,我來給路少帶路。”

“別、別去了……”

張嶺東終於一橫心,猛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本來想鼓起勇氣一口氣把話都說完,結果對上路珩看過來的目光,一下子又哆嗦回去了,狠狠咽了口唾沫,腰也不自覺地弓了起來,縮的像只蝦米一樣。

張局長目光疑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他這個倒黴兒子就沒幹過什麼好事。

張嶺東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喬廣瀾那邊的計劃因為什麼事耽擱了,千萬不要鬧的太大,他頭都不敢抬,滿頭大汗地說:“他人……不在那邊,在、在審訊室裡……”

一片寂靜之中,路珩緩緩地說:“審訊室在什麼地方?”

他沒有發脾氣,沒有責難,問的好像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但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因為路珩聲音裡壓抑的憤怒幾乎已經是呼之欲出了。

其實大家實在想多了,喬廣瀾那邊倒是確實沒吃什麼虧,只是現場所有的人都有點懵。

真是見了鬼了,他們明明已經被張嶺東叮囑過了,一會劉彪會大聲呼救,然後他們就衝進門去,直接以喬廣瀾躁狂症發作傷人為由把他送進精神病院去,但是現在是什麼情況?

……到底是說誰有病?

劉彪滿頭是血,撐到現在已經快要不行了,也沒法應對喬廣瀾突然鬧妖,只能翻著白眼奄奄一息念好自己的臺詞:“是他剛才突然發狂了,按著我的腦袋往牆上撞……”

喬廣瀾驚訝地道:“看這瘋的,連事都記不清楚了。不是我,怎麼會是我呢?我還被銬著呢呀。”

劉彪:“……”

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也不知道是到了極限還是純屬被喬廣瀾氣壞了,哆嗦片刻,雙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幾個做好準備的人面面相覷,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其中領頭的猶豫一下,知道這事怎麼弄都圓不過來了,反正害人害到底,今天必須先把喬廣瀾送到精神病院裡頭去再說,剩下的事讓乾脆就讓張嶺東去操心吧!

他向幾個同伴使了眼色,開啟喬廣瀾的手銬,粗暴地把他從椅子上拎了起來,打算帶走:“現在懷疑你精神有問題,對他人有攻擊性/行為,先去跟我們做個檢查。快點!別磨磨蹭蹭的!”

喬廣瀾沒反抗,順著他的力道起身,淡淡道:“我說了,發瘋的不是我,是劉彪自己撞的。”

“你說了,誰信啊?”

他認真辯解的模樣倒讓那幾個人覺得非常好笑,自得地說:“現在這裡就是咱們幾個人,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都沒用,我們說你瘋了,你就是個瘋子,不瘋也得瘋。你也不用覺得不公平,怪就怪當初沒投個好胎,沒本事的人挨欺負,你這不是活該的麼。認命跟我們走吧!”

喬廣瀾一開始本來沒脾氣,這件事雖然從頭到尾都是在坑他,但是對於他而言完全不會有任何的威脅,所以一直就是看鬧劇的心態陪玩,直到聽了這番話,他才忽然覺得心頭湧上一股怒意。

對方的口氣非常輕蔑,這是□□裸的輕視,他們把這種欺壓作為自己值得炫耀的成就,喬廣瀾不怕輕視,但是他對這些人的態度深惡痛絕。

在他們眼裡究竟把人命給當成什麼了?莫須有的罪名扣在無辜之人身上,逼得人走投無路還在得意洋洋,連基本的是非觀都沒有了嗎?

喬廣瀾冷笑道:“好大的口氣啊,這麼高高在上,不知道又是什麼名門大戶出身?我就沒見過給人當狗還這麼驕傲的,你是不是做夢沒醒連不要臉三個字怎麼寫都忘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德性,呵呵,就差把我是傻逼掛臉上了,難怪只能跑這來噹噹小嘍??n銥茨鬩脖鶼胱攀裁瓷?俜2屏耍??闋災??鞫濟揮校?共蝗綹轄艫母?乙黃鷸沃文宰尤ツ兀 ?br>

他損人的話說來就來,中間都不帶換氣的,對方沒想到自己說一句這小子能還十句,而且專撿歹毒戳心窩子的話來說,只聽的臉色鐵青,想回罵都不知道罵什麼,喘了兩口粗氣,揮拳頭就要揍喬廣瀾。

喬廣瀾看這樣反倒笑了,偏著臉道:“來,儘管打,照臉打,你今天打不死我我跟你沒完。”

“你他媽的……”

那個人身後的另外幾個同伴連忙拉住他:“你別跟這小子一般見識,還是先把人送走了吧!臥槽……這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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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攔著自己暴怒的同伴,一邊眼睜睜看著喬廣瀾放完狠話就哭了。

“……你他媽是腦袋真有病吧?”

喬廣瀾擦了把眼淚,哽咽著想:我也這麼覺得。

是剛才被對方那麼一嚇,原主害怕了,他非常想控制住自己不跌份,可是忍來忍去,還是不禁流下了晶瑩的淚水。

“砰!”

正在亂成一團的時候,審訊室的大門開了,擋在門口的人還沒來得及轉頭去看,就被人拎著領子甩到了一邊,緊接著一道身影快步進來,直接走到了喬廣瀾的面前,開口說話的時候連聲音都變調了:“你怎麼了!”

喬廣瀾光聽這個口氣就知道來的人是誰,心裡一陣興奮,一把拉住路珩,他本來想說“小犢子你可算來了”,結果剛才那陣勁還沒過去,一開口,泣不成聲。

路珩:“……!!!”

他都快要嚇死了。

他惦記了喬廣瀾那麼多年,就算之前沒有在一起的時候,也隔三差五就得找個機會上去撩一回,對他的性格實在是太瞭解了,這麼一個平時連句軟話都打死不出口的人,得遇上什麼事才能哭成這樣啊!

他看喬廣瀾哭的說不出話來,感覺自己的心也要碎了,同時怒火也湧了上來,抓著他連聲問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還是有人欺負你了,打你了?你、你快說話啊!搖頭是什麼意思?你真是要急死我!”

張局長進門的時候看見這一幕,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德性,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這件事是誰幹的,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活剮了這個倒黴兒子。

然而回頭一看,張嶺東滿頭的冷汗,都快要昏過去了。

張局長心裡著急,又不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見路珩已經快炸了,只好硬著頭皮說了一句:“二位不如先冷靜一下,這中間肯定有誤會,咱們有話好好說……”

“強光燈、手銬!東西都擺在這裡了你告訴我是誤會?”

路珩氣的什麼風度都沒了,怒氣衝衝地道:“他到底犯了什麼事要被關起來?看守所是隨便進的嗎!你等著,這事不交代清楚,我跟你們沒完!”

這個時候心裡面狂喊臥槽的還有剛才被喬廣瀾陰損一頓的幾個幫兇,他們是眼睜睜見證了這朵白蓮花從頭到尾的變臉過程,剛剛還把人罵的都要活不下去了,結果說哭就哭,連個緩衝都不用,簡直是太惹人生氣了!

可是路珩在這裡,雖然不知道對方的具體身份,看局長的態度也能明白這是個大人物,就算是再想把這小子狠狠抽一頓,也得忍著。

喬廣瀾快瘋了,他覺得別人都在鄙視他,將心比心,要是他自己看到這種明明沒受多大委屈還就知道拽著別人哭的賤人,給他倆嘴巴子都算輕的。

他好不容易勉強停住了,深吸一口氣,心情非常不好地推了路珩一把,無精打采地說:“別問了,跟他們沒關係。”

這句話很明顯是敷衍人的,但路珩非常有眼色,立刻明白了喬廣瀾一點也不想提,多半是還有什麼別的內情,想到這裡他雖然擔心,也沒有再追著糾纏,只是問起自己最關心的事情:“你到底有沒有事?哪不舒服嗎?”

路珩看著喬廣瀾的頭髮也有點亂,一邊說,一邊給他理了理,心疼之色溢於言表。只是兩個人表現的感情越好,周圍的人就越是覺得心裡害怕。

好在不管是真的白蓮花還是假的白蓮花,最起碼喬廣瀾並沒有不依不饒的意思,而是回答道:“不舒服倒是沒有,但有話要說。”

他瞥了路珩一眼,補充道:“本來你沒來我也要說的。”

只不過他原本是打算把事情鬧大點,最好這裡天翻地覆,多驚動一點人,現在路珩來了,倒是可以少費一些周張。

路珩知道他要面子,剛才那樣大哭一場,這時候大概是有點惱羞成怒了。他勉強衝喬廣瀾笑了一下,眉頭卻並沒有完全舒展開來,顯然對這件事依舊非常惱怒。

張嶺東冷汗直冒,腳都軟了,眼前直發黑,但是這種情形下他才是萬萬不能一暈了之,顧不得多想,低聲下氣地跟喬廣瀾說:“學弟,咱們都是一個學校出來的,有什麼事慢慢商量,都好解決。我知道我之前的態度激進了,我向你道歉,這裡太吵了,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慢慢說怎麼樣?”

他面向喬廣瀾說著話,眼睛一直向張局長的方向示意,顯然是在告訴他自己還有父親撐腰,如果喬廣瀾識趣把這件事先壓下來,一定互惠互利。

路珩淡淡笑道:“張隊長這是什麼表情?眼睛有毛病嗎,還是剛才進了沙子?需不需要揉一揉啊。”

張嶺東立刻覺得眼珠子有點疼,路珩臉上雖然好像有點笑模樣,但那話說的咬牙切齒的,似乎下一秒就恨不得動手把他的眼珠子給摳出來。

喬廣瀾嘲諷地笑了兩聲,說道:“這就是你少見多怪了。俗話說狗眼看人低,畜生瞧什麼都總得有點和人不一樣的地方,正常現象。”

張嶺東被他擠兌的說不出話來,眼看今天的事情是無論說什麼都不能善罷。他一邊咬牙一邊害怕,手心攥了一把的冷汗,心裡也是說不出來的後悔其實這後悔從前幾天就隱隱開始了。

本來以為喬廣瀾這樣的人,家人不親,性格軟弱,最好擺佈,所以才挑選了他給自己背黑鍋,結果真對上了才發現理想太美好,現實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這小子就跟牛皮糖一樣,遇到點事就哭的肝腸寸斷,彷彿很好擺佈,弄了半天倔的要死,打死了也不鬆口,這也就罷了,現在還冒出來一個身份不一般的哥哥,這他媽簡直倒黴到家了!

現在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他心裡唸經一樣,翻過來倒過去就是這兩句話,卻根本說不出口,只能眼睜睜看著路珩瞭解了事情經過,臉陰的像是要滴水一樣,簡直想像喬廣瀾那樣嚎啕大哭一場了。

他到現在也不知道劉彪到底給了喬廣瀾什麼證據,滿心都是絕望,等著他出具。張局長還心存僥倖,帶著詢問看了張嶺東一眼,希望他做的事情不要太過分,但看見張嶺東臉色灰敗地搖了搖頭之後,他覺得自己的血壓一下子就上去了。

生氣到了極點反而有種詭異的平靜,沒有人比張局長更加清楚路珩的能力和背景,他知道,即使再不願意,現在自己也應該冷靜地衡量一下怎樣取捨了。

如果一定要袒護張嶺東,或許能夠起一些作用,畢竟這警局還算是他的地盤,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徹底惹毛了路珩,站到他的對立面,這是自己承擔不起的。

而秉公處理,大義滅親,能最大限度地把他從這件事中摘出來,或許還能落下一個好名聲,但自己的後果如何,就取決於喬廣瀾和路珩喜不喜歡遷怒和記仇了……

又想了想家裡面另一個還在上學的小兒子,張局長咬了咬牙,艱難地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父子交換眼色的時候,喬廣瀾正在試圖把他的證據拿出來原主已經被搜過身了,那半包煙他藏在了舊牆角落裡的一處裂開的洞中,喬廣瀾想去掏洞,又被路珩攔住了,卷了卷袖子半蹲下來,貓著腰替他拿東西。

周圍的人看見了,神色各異,又有機靈的人湊上去,表示可以代勞。

路珩不用,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出來半包已經開封的、皺皺巴巴的香菸。

他端詳了一下,不知道這東西能幹什麼用,但還是遞給了喬廣瀾。

而一直緊張注視著那裡的張嶺東卻頓時大松了一口氣,他臉上甚至快要露出笑容了,故意說道:“這是什麼東西?學弟,你想拿它證明什麼?”

喬廣瀾對他的得意視而不見,淡淡道:“這是你的東西。”

張嶺東被張局長和路珩同時看了一眼,知道自己剛才發現所謂的證據就是這麼個玩意,實在驚喜,一時忘形了,連忙收斂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說:“或許吧,但煙這種東西又不是什麼特別紀念版,都是批量生產,你弄得皺皺巴巴的,我怎麼認識。”

喬廣瀾聽他一推四五六,冷笑一聲把煙扔到路珩懷裡,自己走到張嶺東身邊,直接伸手,就朝著他的衣兜裡面掏過去。

張嶺東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幹什麼,下意識地拿手去擋,喬廣瀾攥著他的手腕,輕而易舉往張嶺東身後反擰過去,另一只手已經迅速地將他衣兜裡另外一盒普通香菸拿了出來,鬆開了人。

他的動作幅度不大,但是快準狠一個不缺,張嶺東也是有點身手的人,被喬廣瀾這樣把胳膊一別,就覺得他的手指簡直和鐵鉗一樣,半邊的膀子都麻了,不由十分錯愕。

喬廣瀾剛才又在路珩面前丟了臉,心情很不好,臉一直繃著,從側面看線條冷硬,張嶺東突然覺得他好像一下子換了個人似的。

但已經不是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了,喬廣瀾把兩盒煙一起拿著,在張嶺東面前晃了晃,依舊冷冰冰地道:“張隊長,你有個習慣,想抽菸的時候多,真抽菸的時候少。常常是無意中從煙盒裡拿出一支煙,放在鼻子旁邊聞一聞,然後又裝回去,我這話沒問題吧?”

張嶺東眼睛裡還殘存著不屑的神情,臉色已經一下子變了,張局長更是大吃一驚,他回憶了一下兒子平時的舉動,發現似乎的確是這樣,只是當時沒有多想,現在被喬廣瀾用這樣的口氣拎出來一說,他心裡突然想到一種非常可怕的可能性。

喬廣瀾唇角略微翹了一下,本來張嶺東這個動作他只見過兩次,還不確定,但現在看他們的表情這麼豐富,就實在不用多懷疑什麼了。

他施施然繼續道:“你這樣倒是有點像在戒菸,想抽不敢抽,只能聞聞過把癮,就不知道是煙裡面加了什麼好東西,還是張公子太會過日子,要把每支煙都這麼珍惜地留著。不過我想,煙盒外殼雖然經過好多人的手,也弄得皺巴巴的,但裡面的指紋應該會儲存的很完整,只要送到質檢科化驗一下就知道了,是不是?”

張嶺東眼睛發直,死死地盯著喬廣瀾手裡那兩盒煙,額頭上的汗珠一顆顆往下落,嘴唇抖的半天說不出話來,這些人裡面大概只有他最清楚,這煙裡面加的正是這次毒/梟們走私的貨物,只要再從上面找到他的指紋,那真是什麼都完了。

他在腦中飛快地搜尋辦法,可是根本沒有那個急智,情急之下,撲過去就要搶。

路珩眼神一沉,還沒來得及過去,就看見喬廣瀾反應快的出奇,已經迅速地側身讓開,張嶺東撲了個空。

喬廣瀾順勢照著他背後踹了一腳,直接將人踩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他暗暗出了口長氣嚇死人了,要是他再被張嶺東當眾給打哭一次,那才叫真心的沒臉見人。

他嘲諷道:“呦,心虛了?”

張嶺東掙扎了一下,喬廣瀾就輕易地放過了他,將兩盒煙遞到張局長的面前,說道:“局長,這件事應該由您來處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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