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錚差點從床上掉下來, 又好氣又好笑, 重新摟住他,狠狠把他往自己身上一勒:“你這臭小子,自己演技不好還怪我?你已經把我迷得掏心掏肺神魂顛倒, 在別人那裡就沒有我騙不過的,到了你面前, 只要你一笑我連命都快沒了,哪裡還記得起來怎麼騙人!一定要我證明給你看是不是?”

喬廣瀾道:“嘖嘖嘖, 不用了……”

話說到一半, 冷不防楚錚使壞,在他腰上捏了一下,喬廣瀾腰上最怕癢, 哈哈一笑, 已經被他順勢壓在床上,深深吻住。

兩個人又鬧了一會, 楚錚才問:“你跟那兩個女的說什麼了, 把她們嚇成這樣。”

喬廣瀾先不回答他,懶洋洋地說:“楚大騙子,那你用專業的眼光給我鑑定一下,她們的驚慌像不像是裝的?”

“你還敢說!”楚錚笑著在他鎖骨上輕輕咬了一下,以示懲罰, 這才道:“……照我看,不像。而且她們也不是公眾人物,這樣裝模作樣, 就算博得了輿論的同情,可一點好處都沒有啊。她們這樣做,像是真的覺得你幹了什麼威脅到她們的事情,又不好明言,只能來這裡裝可憐以逼迫你停手。”

喬廣瀾笑了笑,這回的笑容不是衝著楚錚的,帶了幾分他慣常的銳利:“哼,我說的是魏繼盛已經死了。”

楚錚若有所思:“一句話嚇成這樣,看來她們知道魏繼盛的死因。”

喬廣瀾道:“這陰謀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更複雜一點。我真的挺好奇,到底是誰,為了坑我……或者說為了透過坑我實現什麼另外的目的,居然弄的這麼迂迴。他要是跟我有仇有怨,直接僱人殺了我,恐怕還要更簡單一點。”

難道原主身上還隱藏著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嗎?

“別瞎說。”楚錚在他腰上輕拍了一下,眼中掠過一抹陰沉,“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這麼想找死。今天的事你別想了,一會還要拍戲,你先休息休息。我在警察局裡還有幾個熟人,已經讓他們隨時關注著這兩件事的情況,等拍完了這場,咱們就可以從山裡出去了。”

喬廣瀾伸手擰了下他的臉,衝楚錚比了個飛吻,笑眯眯地說:“賢惠。”

“喬廣瀾……”楚錚攥住他的手,深深呼吸一下才壓住體內的衝動,“你如果真的想休息,就別這樣有一下沒一下的撩撥我。在你面前,我的自制力基本為零。”

喬廣瀾笑的十分無害,衝他晃了晃手機:“可惜你沒機會了,因為你的戲份還有十分鐘就要隆重開演。”

楚錚又好氣又好笑,最終卻只剩下無奈:“你可真不講理,好吧,你現在盡情得意,到某些時候……再跟我哭可也沒用了。”

喬廣瀾的臉倏地一紅,一下子把他從床上踹下去了,楚錚早有防備,雖然任他踹了一腳,還是穩穩下來站在床邊,輕輕一笑,推門出了休息室。

他離開了好一會,喬廣瀾才從床上坐起來,他看著剛才楚錚離開時那道重新帶上的房門,秀致的眉峰漸漸籠起,神情似乎十分困惑。

他想了想,雙手結印,一轉身進了玉簡的空間。

?鳴淡淡道:“來幹什麼?”

喬廣瀾道:“看看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什麼時候消失了。”

?鳴:“?”

喬廣瀾道:“我和這個世界裡的人產生了牽扯,你卻沒有喋喋不休地警告我,實在和你那中規中矩的脾氣不太像。”

?鳴本來就不太會撒謊,更何況喬廣瀾這句話說的聲音雖然不大,但眸光鋒利,口吻中隱含質疑,氣勢非常讓人感到壓迫。

?鳴頓了一會,又礙著他之前傷了腦子,不好把記憶灌給他,只能道:“既然明知道不能長久還要糾纏,你不該是這樣的人,難道還非要我提醒不可?”

喬廣瀾仰身躺在草地上,籲了口氣道:“沒錯,的確是不該。自從來到這裡之後,我就覺得自己變得很奇怪,我的情緒會因為一些小事而莫名起伏,演戲演到好像中了邪被人附身。特別是……我明明知道自己會離開這裡,疏遠楚錚才是最佳選擇,可是每次一看見他就做不到了,好像潛意識裡總覺得即使離開這裡,我們也不會分開一樣。難道我被什麼東西控制影響了心神?那不應該啊……嘶!”

他忽然倒吸一口涼氣,死死咬住嘴唇,劇烈的頭痛一下子席捲而來。

?鳴嚇了一跳,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連忙一指點在喬廣瀾的眉心,幫他抑制疼痛:“你別想了!”

喬廣瀾滿頭大汗,好半天才緩過勁來,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一次疼痛感退去之後,頭腦中一直以來的混沌之感也跟著消減了不少。

?鳴觀察著喬廣瀾的神色:“好些了嗎?”

喬廣瀾的臉和嘴唇都是白慘慘的,但已經扯出了慣常那懶洋洋的笑意:“就疼了一下,已經好了。”

?鳴頓了頓,沒有就這個問題在說什麼,只是道:“每一個懷疑背後,都有值得懷疑的理由。或許能控制你自己的,也只有你自己。”

喬廣瀾心志堅定,性格開朗豁達,像他這樣的人是最不容易滋生心魔或者被別人的情緒左右的,這也正是他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屢屢出現幻覺的原因,?鳴的話彷彿也從側面證實了這一點。

他目光閃動,微微一笑,道:“知道了。”

?鳴道:“知道就好,你自求多福,這個世界中,我不會再出來,你我說話也是最後一回。”

看到喬廣瀾做了個疑問的表情,?鳴道:“你精神受毒藥創傷太過嚴重,這病又屢次發作,只能慢慢溫養,用意念對話太過耗神,我只能暫時強行切斷你我之間的神思聯絡。而且我自己最近沾染的塵世濁氣太多,需要修煉。”

喬廣瀾道:“那不就等於你封閉自己,不再感受外物了,你會不會無聊?”

?鳴似乎笑了一下:“無妨,短短一世,轉眼即過。”

《思歸》這部劇是大男主劇,從頭到尾女主的戲份少得可憐,倒是主角一直在跟好基友相愛相殺,在喬廣瀾和?鳴說話的時候,楚錚正在拍一場精彩的打戲。

離嵬本來是正道棟樑,天之驕子,沒想到一夕之間家逢鉅變,他的身世又被揭破,從此以後投身鬼族,倒行逆施,屠殺正派人士,甚至連自己深愛女人的死都不能阻止他的復仇,只有在面對一起長大的師弟楓涯嶼時,離嵬才會猶豫不決,幾次沒能下殺手。

但最終,也是這個師弟成為了他霸業的最後阻礙,現在他終於下定決心,要跟對方來一場終極的決戰。

不知道為什麼,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離嵬的心裡除了悲愴,竟還有些隱隱的興奮兩個人立場相悖,互相又無法對對方下手,因此約定,下不了決心拼個你死我活,就絕對不再見面,所以離嵬在此之前,也已經很久沒見過楓涯嶼了。

他挺想看看他,哪怕這是最後一面。

但讓離嵬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帶領著部屬一路廝殺,最終大獲全勝,攻打上山門的時候,迎戰的人裡面竟然沒有楓涯嶼。

楚錚前期在仙門之中的造型跟喬廣瀾差不多,非常清朗俊俏,到了鬼族之後,他的妝容就變得邪魅起來,臉極白,唇極紅,修長的劍眉幾乎挑入鬢角,眼線尾處向上勾起,一雙美目就彷彿多了中勾魂攝魄的妖孽感。

仔細看去,就能發現這雙眼中蘊含的感情是非常淡漠的,似乎天地間再也沒什麼東西能夠讓冷酷的鬼帝動容。

但此時此刻,離嵬卻有些失態了因為聽見對面的敵人說,楓涯嶼不想見他。

“你說什麼?他竟敢不見我!”

“卡!”

魯導讚許道:“演得很好,感情很到位,你先歇歇。下一場就是楓涯嶼和離嵬的對手戲了,通知小喬那頭準備吧。”

楚錚剛剛拍完一場打戲,衣服上和臉上濺了不少人造血漿,他把手裡的道具長刀放在地上,也不擦下去,就坐在原地休息待會還要接著這段向下演。

化妝師上來補妝,助理遞水捏肩,一群人圍著他一個團團轉,楚錚坐在那裡,卻覺得心裡一陣空蕩。

下一幕就是楓涯嶼的死和離嵬的悟道了,楓涯嶼的戲份不算多,但是這個角色在劇裡的地位毋庸置疑。他的死對於鬼帝離嵬來說,是他人生當中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從此之後,一度陷入瘋狂的離嵬重新拾起初心,才有了後面的合併鬼仙兩族,一統三界。

這劇本楚錚幾乎已經要倒背如流了,明明知道都是演的,但想著喬廣瀾就要倒在自己的面前,他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和擔憂。

一定是害怕那家夥演著演著又笑起來吧?肯定是。

楚錚甩了甩頭,壓下一腔混亂的思緒,忽然聽見魯導在不遠處說:“小喬,你準備好了嗎?”

他扭過頭去,恰好見到白衣佩劍的喬廣瀾已經走了過來,笑吟吟比了個“ok”的手勢,轉過頭又衝自己打了個響指。

楚錚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從地上站起來,準備開始下一場。

喬廣瀾先去了山上,楚錚單膝跪地,一隻手拄著劍,垂眸一動不動。

“一號機二號機準備好,開始吧!”

隨著導演的話音落下,楚錚抬起手,狠狠在唇邊抹了一下,擦去那裡掛著的鮮血。他手拄著劍,一點點站直了身體,臉上的表情盡是狠戾不甘。

“楓涯嶼,你這個畏畏縮縮的懦夫!出來與我一戰!”

他經歷了太多廝殺,才踏著無數的白骨和鮮血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身上受傷不輕,也已經接近強弩之末,但離嵬拒絕了屬下的勸阻與攙扶,執著地想要找到楓涯嶼。

對於他來說,這場戰鬥既是了結,也是約定,無論自己最終的結局是什麼,這個結局,只能由楓涯嶼給出。

幾個導演盯著監視器,眼中不約而同露出了讚賞的表情,楚錚雖然不是科班出身,進演藝圈也不過是個玩票的興致,但他的演技實在是太好,對劇本中離嵬和楓涯嶼之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感也把握的相當到位。

他闖進了仙門的護法大陣,周圍狂風四起,電閃雷鳴,離嵬卻彷彿對這些外在的危險視而不見,長劍護身,腳步沉凝,毫不動搖地向前走去,玄色的衣擺在風中獵獵飛舞,電光照亮了他俊美的容顏。

這個時候拍攝的是近景,不僅要求演員過硬的顏值,同時臺詞的空白全部都要依靠細微的神情變化來彌補。

離嵬自從成為了鬼帝之後,身邊的兄弟好友全部都變成了敵人,他的神情也變得無喜無怒,傲慢睥睨,彷彿高高在上的神坻,再也沒有了任何的感情。

但每次遇到和楓涯嶼相關的事,他的冷漠就都不能維持下去了,他一開始是憤怒的,憤怒於楓涯嶼寧願用這樣的陣法來對付他,都不肯出來見自己一面,但隨著邁出的腳步越來越艱難,那憤怒在不知不覺中隱去,變成了隱在眼角眉梢之中的迷茫與悲傷。

身後跟隨的人越來越少,他們都沒有足夠的功力在這個法陣裡前行,他們驚呼著,勸阻那位高高在上的王者,離嵬卻彷彿什麼都沒聽到、沒看到。

他奮力揮劍抵抗雷電,執著急切的目光看向遠處一個已經隱隱顯露出來的白色人影,目光之中有痛恨,也有不解。

他這一生,到底是為著什麼?從小把他養大的仙門殺了他的全家,他報仇是為了自己在乎的人,可是為什麼殺死了那麼多人之後,心中非但沒有感到開心,遺憾反而越來越多了?

死者無法再生,反而讓他失去了更多原本應該好好活著的朋友。

越來越多的鬼族將士無法行走,只能停了下來,最終只剩下了離嵬一個人。將士目送著自己的君王,不明白他到底在尋找什麼。

離嵬又走了幾步,忽然把長劍一擲而出,流光乍起,絢麗奪目,陣法一下子煙消雲散,路的盡頭,一個白衣人慢慢轉過身來,和站在原地驀然抬首的離嵬對視,兩個人目光交織,神情卻都是複雜難辨。

在這一刻,離嵬的眼中有一行淚水倏地滑落下來。

“這……”

副導演為難地皺起眉頭,小聲對魯導說:“小楚的情緒是不是有點過頭了,這個鏡頭還不到哭的時候吧。”

魯田盯著監視器,頭也不回地道:“他們兩個現在都演得不錯,先不要打斷,把這段順下來再說,細節還可以補拍。”

副導演點了點頭,贊同道:“我之前經常聽人說小喬的演技不好,其實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嘛。你看他現在,正好演出來了楓涯嶼身受重傷,正在壓抑著痛苦卻不願意讓別人看出來的模樣這也是絕了!小楚之前那一連串情緒變化的眼神,也實在是傳神啊。”

這個誤會實在是太深了,楚錚是真正的演技好,但喬廣瀾可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去裝作身受重傷,壓抑痛苦剛才和楚錚對視的時候,他的頭疼病是真的犯了,腦海之中一團混亂,彷彿有無數記憶翻卷狂湧著要呼嘯而出。只不過是性格一向硬氣,又知道每拍一幕場景都要耗費人力物力,硬忍著不願意出聲而已。

離嵬終於見到了自己費盡千辛萬苦也要尋找的那個人,但四目相投的一剎那,他竟然近鄉情怯,不敢前行。

他的心跳得很快,這是相見的喜悅,還是沸騰的殺意?

他覺得自己非常冷靜,只要殺了這個人,所有的一切就終於能了結清楚了,他可以就此大仇得報,一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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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的雙腿卻由不得自己的控制,片刻的停頓之後,離嵬大步向著楓涯嶼跑過去,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粗暴地將人扯到自己的身邊。

他沒有揮劍,而是惡狠狠地問:“你為什麼不肯見我!難道是害怕了嗎?”

楓涯嶼動了動嘴,像是要笑,但一揚唇,卻是一串鮮血順著唇角滴落下來,落在了離嵬的手上。

血色殷紅,刺目欲燃,離嵬不敢置信地扶住他:“你做了什麼!”

楓涯嶼道:“離嵬,你應該知道,我一直想阻止你做的一切,但其實……仔細想想,你的做法沒有錯……誰被人滅了滿門,都是要……報仇的。”

離嵬道:“你、你……”

在這裡,楚錚原本有一句臺詞,是“你不要在這裡胡言亂語”,但這句話他突然說不出來了,看著面前的喬廣瀾唇邊帶血靠在自己懷裡的樣子,他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很多很多的畫面。

紫色的毛絨小熊小心翼翼趴在床邊,用三瓣嘴蹭了蹭熟睡中那個男子的面頰……

西裝革履的年輕人站在那裡,口吻中帶著笑意,眼底的神情都是忐忑和緊張:“哎,別再拒絕我了,求你了。”

身穿龍袍的帝王倚在床頭,咬牙切齒:“你既然跟了我,就別想著再反悔你只能是我的人!”

佈置溫馨的臥室之中,青年的臉上猶帶淚痕,坐在床邊苦笑著說:“我……努力過很多次,本來想讓你不那麼討厭的,可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

這無數的回憶當中,他有著不同的身份、名字,但對面那個人始終都是喬廣瀾,只有一個喬廣瀾,那麼多的自己,始終只喜歡他。

幾生幾世的回憶,他想起來了,他忽然全部都想起來了!

而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在這之前的那個世界裡,喬廣瀾一口口吸出了他傷口上的毒血,對他說:“如果恨我能讓你好受一點,你就恨吧。如果忘記我能讓你好受一點,我寧願……咱們從來沒有相識。”

楚錚……不,這個時候或許應該叫他路珩才是最恰當的,他熱淚盈眶,淚眼模糊之中,面前的容顏模糊不清,只能聽見對方的臺詞傳進自己的耳朵,字字剜心入骨。

“你說過,咱們立場相悖,兩個人中終究只有一個能活下來,我贊同。可是我不想殺你,也不願意死在你的手裡……那不如……就讓我死在自己的手裡吧……”

一切都似是而非,恍然如夢……

這幾乎要讓人發狂的夢境啊!

喬廣瀾的語速越來越慢,頭痛欲裂中,往昔也正在同樣一幕幕湧上他的心頭,那每一個出口的字,既是楓涯嶼的心聲,也是喬廣瀾想要說的話:“對、不起,本來不想讓你見我最後一面,我從來沒想到要讓你……這麼難過。”

他那些被毒性腐蝕之後,卻依然固執地隱藏在記憶深處不肯磨滅的回憶,也同樣都回來了。

路珩的手收緊,幾乎忘了這是在拍戲,失控道:“你不見我,難道要這樣自己默默離開嗎?你知不知道,我見不到你,只會反覆的想,你是不是又吃了苦,受了傷,你一個人會不會很難受……我會,我會更心疼啊!”

喬廣瀾猛地一閉眼睛,用力回抱住路珩。

深埋的疼痛被層層扒開,心如炭焚冰浸,路珩的喉嚨發澀,嗓子也啞了,抱著對方的手,卻已經自覺地、溫柔地抬起來,幫喬廣瀾擦去了眼角的潮溼。

然後路珩再次摟緊他,把臉埋在他的肩頭,悶悶的聲音只在他一個人的耳畔響起:“喬廣瀾啊喬廣瀾,你以為你是在救我……可是我,我還能經得起幾次失去你……”

“卡!!”

過了半天,魯田才反應過來應該叫停,他本來還想點評兩句,可是內心沉浸在深深的震撼裡,半天無法平靜。胸腔中似乎同樣有種酸澀之感,彷彿被喬廣瀾和楚錚帶到了屬於他們的那個世界中去,經歷著轟轟烈烈的生離死別,愛恨情仇。

自古以來,最是情深動人心腸。

周圍的工作人員無一不是如此,過了一會,才有人如夢方醒,圍過去將還不願意鬆手的的喬廣瀾和路珩從地上扶起來,路珩的妝被眼淚糊了,好在相貌精緻,這麼看起來反倒讓他有種跟平時不同的、陰鬱的俊美。一邊的喬廣瀾稍微好一點,但眼睛同樣是紅的。

連旁邊看著拍攝的人都有忍不住哭出來的,兩個演員情緒帶入太深倒也不顯得突兀,魯導走過來,先說了一句:“演的很好。”

畢竟之前的世界都有記憶,已經習慣了這種模式,喬廣瀾的情緒比路珩恢復的要快一些,聽見魯田這話,他的唇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真的沒演,要是演了,就演不成這樣了。

感性過後,還是得用理性的思維看待問題,魯導沉吟了一下,說:“小喬和小楚的表演都很有感染力,我怕打斷你們的情緒,中間也就沒喊停,這段戲大部分都可以過了……不過小楚你的臺詞……”

……是什麼鬼。

他的話沒有得到回答,大家不由都向著路珩看過去,只見他把臉埋在溼毛巾裡,一言不發,像是仍然在平靜情緒,都有些意外。

很多劇組成員,包括魯導,都不是第一次跟他合作了,印象中楚家這位小少爺一直是個非常理性冷靜的人,什麼樣的片子都可以入戲出戏幹淨利落。別說沒見過他這麼失態的樣子,就是放在平時,楚錚也是連大的情緒波動都很少有的。

雖然剛才是很真情實感沒錯,但是拍個戲就真的能成這樣了?

魯導有點沒底了:“小楚?楚少?”

喬廣瀾忽然抬手,將毛巾從路珩的臉上直接拽了下來,路珩這才轉頭看他,臉上的妝都被擦得差不多了,露出清清爽爽的一副容顏,嘴唇蒼白。

喬廣瀾按著他的肩膀,在人前不好多說,皺眉道:“哪裡不舒服?不如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路珩把手覆在喬廣瀾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上面,溫暖的觸感彷彿讓他從那絕望的情緒中得到了救贖,他終於能夠確定,一切都是真的,喬廣瀾就活生生站在自己身邊,他們再一次相逢了,而且自己既然恢復了記憶,就不可能再允許那樣的分離出現。

他終於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先跟喬廣瀾說了一句“我沒事”,跟著轉向魯導,抱歉道:“是我把自己兩個劇本裡的臺詞記混了,不好意思,這段我補拍。”

魯導心裡仍然有些疑惑據他所知,楚錚最近好像沒有古裝劇要接了,但畢竟人家都解釋了,他也不好刨根問底,於是道:“我先看看後期配音的口型能不能對上,不能的話以後再集中補拍,你們兩個這條算過了,休息去吧,劇組明天離開大山。”

這句話一說,與世隔絕了一個多月的劇組成員全部都歡呼起來。

路珩跟喬廣瀾對視了一眼,很有默契地退出人群,回到了住的地方。

不久前他們還在這個房間裡說笑打鬧,再進門的時候,一切竟都已經恍若隔世,路珩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與柔情,關上門之後反身就把喬廣瀾抵在了門板上,扶著他的腰讓人貼近自己,狠狠吻了上去。

喬廣瀾微微一怔之後,反抱住路珩,認真地回應他。

過了好半天兩個人才分開,喬廣瀾靠在門上平復紊亂的呼吸,路珩依舊把他抓得很緊,怎麼也捨不得放手。

喬廣瀾道:“你能不能……別每次都跟餓狼一樣?你這樣我每回都很擔心你把我的舌頭給咬下去。”

“你還有心情分神想別的。”路珩又好氣又好笑,戳了戳喬廣瀾的腰,“你放心吧,我可捨不得,那種事想想就心疼的要死啊。”

喬廣瀾連忙向前一躲,避開路珩的手,又恰好被他抱個滿懷。

喬廣瀾道:“你還是一如往常,又狡猾又不要臉。”

路珩挑眉看著他沒說話,對視之間,兩個人忽然忍不住都笑了。誰也說不清楚原因,就是打心眼裡覺得喜悅。

笑著笑著,喬廣瀾忽然說了句“對不起”。

路珩的手輕輕撫過喬廣瀾的頭髮,而後抬起他的臉凝視著他,輕聲道:“別跟我說這個了,我不喜歡聽你說這三個字。”

“我的喬廣瀾,又驕傲又跋扈,從來不肯向人低頭,我希望你永遠都是這樣的,哪怕在我面前,也別委屈自己,那樣我只會心疼。”

喬廣瀾眼波流轉,沒再說什麼,只衝路珩笑了笑,這個笑容不是他過去諷刺路珩時經常掛著的那種懶洋洋的、嘲諷的笑容,也不是開懷大笑,他只是靜靜地笑著,顯得說不出的柔軟溫潤,簡直都要不像這個人了。

路珩看著他,喬廣瀾的臉上還殘留著剛剛擁吻過後留下的紅暈,連眼尾處都有些發紅,真可以說是面若桃花,紅顏如玉,一句容色傾城放在他的身上,絲毫都不突兀。

路珩親了親他的眼睛,柔柔一笑,抬手在喬廣瀾臉上的紅暈處劃過:“其實要說怪,也得怪我。我一直很懊惱不能有記憶,那麼多個世界要你一個人承擔。現在能想起來可真好,以後,我絕對不會讓那種事發生了。”

喬廣瀾道:“難道我對你見死不救你就開心了嗎?路珩,其實到了後來,即使明明知道你在這個世界死去之後,下個世界還會相見,我還是想讓你活著。知道為什麼嗎?”

路珩道:“我就是不用聽,也知道你肯定有一堆的道理。”

喬廣瀾瞪他一眼,路珩一時嘴快犯了老毛病,連忙賠笑,喬廣瀾最近分外好哄,很快又說了下去:“因為咱們不一樣,你走的是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在一個世界裡土生土長了二十好幾年,我離開只是離開,你離開一回就是死了一回,你讓我怎麼眼睜睜地看著呢?我一向覺得,生比死要好,留下比離開要好,痛苦地活著也是活著,你能感受到痛苦,說明就能感受到幸福……但是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不說還好,這樣一說,路珩的心裡反而又難受起來:“可是你自己呢?你總是把好的留給別人,剩下的獨自承受。之前的天雷就是這樣,你覺得我活著比你有用,你就救我,你、你這個人……”

“不是!”

喬廣瀾倏地抱住他,鄭重道:“路珩,我救過你兩次,第一次的確是為了風水界,為了需要你保護的很多普通人。但第二次,只是為你。”

“只因為你是路珩,再沒有其他的理由了。”

路珩半天沒說話,喬廣瀾在他懷裡也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只是感覺他把自己抱的更緊了。

片刻後,路珩的手指插/入喬廣瀾的黑髮,看著他嘆了口氣:“你說這一句話,就讓我受不了了,真想幹壞事啊,讓我再確定一下自己真的不是在做夢。”

喬廣瀾剛要說什麼,忽然神情微動,側耳傾聽,隨即在路珩唇上親了一下,邪笑道:“來啊。”

這時候,路珩也同樣聽見了不遠處來人的腳步聲,估計是有人來看他了,這個壞小子明顯就是有恃無恐。

他眯起眼睛衝喬廣瀾一笑:“沒關係,記賬。”

雖然恢復記憶之後,路珩心裡非常清楚,此喬廣瀾非彼喬廣瀾,之前被護工虐待的不是他家小祖宗,但手臂上那些傷疤還在,仍然讓他看一回忍不住咬牙切齒一回,在調查這件事上面,反而比喬廣瀾還要上心。

出了大山之後,因為檔期安排,要先集中拍另外一個演員的戲份,兩個人騰出來一天假,還沒有來得及像約定的那樣去看魏繼盛的屍體,路珩那邊就已經有訊息過來了。

他看了眼手機上收到的微信,直接遞給了喬廣瀾:“這次的事情可要有意思了。”

喬廣瀾見路珩表情詭異,瞪了他一眼,狐疑道:“你又故弄什麼玄虛?”

他一邊說一邊看路珩的資訊,看著看著,臉色也變得有點古怪本來以為這個世界稍微正常一點,沒想到又扯上了靈異事件。

魏繼盛逃跑的目的應該是不難猜,無非是事情敗露之後擔了一身罵名,又犯了法,想要攜款畏罪潛逃,最後倒黴碰上了某個歹徒,劫財後又被殺死。

表面上看,如果沒有兩個護工的話,這個解釋合情合理。

那兩個護工本來就是魏繼盛隨便請來的無業婦女,原本沒什麼知識學歷,找不到正經工作,家庭條件又不好,平時只能打打零工掙點小錢。兩個女人都是典型的小市民性格,目光短淺,自私自利,把錢看得比天還大,平時偷雞摸狗,占人便宜佔慣了,沒想到這回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單名聲毀了,最後一分錢還都沒來得及拿到,魏繼盛這個僱主人就跑了。

吃了這麼大的虧,她們當然不可能善罷甘休,為了躲債又不敢回家,在外面飄蕩了一陣之後相互合計合計,乾脆每天輪流蹲守在魏繼盛的家門口,逼他給錢,也因此陰差陽錯地避開了警察。

結果蹲守了幾天之後,兩個人突然覺得不對勁了就算再怎麼樣,正常人也不可能連著四五天連家門都不出吧?

其中一個護工將耳朵貼在門板上,本來想試圖聽一聽裡面的動靜,卻不料無意中擰了一下門把,驚訝地發現那門竟然自己開了!

魏繼盛根本就沒鎖門!

她們訊息不靈通,這些日子又也是同樣東躲西藏,一點也不知道在她們兩個來到這裡之前,警/察就已經搜過魏繼盛的家了。兩個女人只是覺得沒拿到錢很不甘心,於是合計了一下,乾脆就進了屋。

屋子裡面空空蕩蕩,亂成了一團,還有一股灰塵的味道,讓她們高興的是,這房子裡還勉強能翻出幾件值錢的東西,可以將工錢抵上估計還能多出來。

兩個人想著魏繼盛做賊心虛,別說他肯定不敢回來,就是回來了,發現自己的家裡被人進過,也絕對不敢賊喊捉賊,上趕著去警/察那裡找不自在,於是膽子越來越大,索性也不急著走,在屋子裡來了一個大掃蕩。

冰箱裡還放著幾盒酸奶和一些水果,都是她們平時沒有見過的,兩個女人也用塑料袋一一裝了起來,正裝的高興,客廳裡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把兩個人嚇了一跳。

一個女人猶豫道:“接不接?”

另一個道:“當然不接,這又不是你家,你接什麼!咱們快把東西裝完了就走了。”

第一個人戀戀不捨道:“可是還有兩個屋沒看過呢……”

她的同伴聽見她這樣一說,也不由有點猶豫了,就在這稍稍猶豫的當口,客廳裡忽然憑空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魏繼盛,你過來。”

電話竟然自己接通了擴音!

這是在是太可怕了,兩名護工一時間腿都軟了,拼命捂著嘴,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說話。

電話那頭的男人沒有等到回應,冷冰冰地說:“你以為現在不再是個瞎子,就可以忘記自己的承諾了嗎?我警告你,背信棄義的人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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