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段時間,終於有一天,日常裝死的老古董又活過來了:“宿主,任務將在兩天內結束,你可以選擇直接離開,或者親自結束生命。”

阿嫣託著腮想了會兒:“不管是真實或虛幻的世界,來這裡走一趟,總該有始有終……我來。”

於是,阿嫣開始著手佈置自己的死亡,對著鏡子,挑最美的禮服,選最好看的姿勢,順便寫下遺書。

說來也是巧,白天逛商場,竟然碰到了久違的江離。

那個男人陰鬱不少,眉宇間籠著散不去的愁緒,看見她走過來,瞬間舒展容顏:“阿嫣。”

阿嫣說:“好巧。”

他微笑點頭,陪她一起選長裙:“準備穿去哪個晚宴麼?”

“不,就家裡穿穿。”

出店門前,江離拉住她的手臂,很輕很輕,卻也堅決的說了句:“我會一直等下去。”

阿嫣回過頭:“等一輩子嗎?”

他沒開口,沉默中燃燒的眼神就是答案。

阿嫣突然笑了,揚起手裡拎著的禮服袋子:“江總,你的一生很長,我的一生很短。”

江離怔了怔,就這麼一個晃神,她已經走了,留下永遠無牽無掛的背影。

晚上吃飯,陸世同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她碗裡:“明天我要去西班牙,下禮拜回來。”

阿嫣點點頭:“哦。”

陸世同漫不經心地吃了兩口飯,壓根沒嚐出味道,又說:“選個時間,跟我回去一趟,家裡老頭子唸叨了好幾次,念的我心煩。”

阿嫣放下筷子:“陸總,你應該帶回去的人,不是我。”

她喝了口熱茶,難得心平氣和的跟他說正經話:“你看,我從不相信愛情,太多客觀因素能改變它,金錢,地位,人生的磨難,衰老的容貌……所謂的海枯石爛,太不現實。”頓了頓,接著說:“可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女人相信,所以你跟我耗下去,只是浪費時間。”

陸世同不自覺的捏緊拳頭,冷哼:“我樂意浪費時間,用不著你來教我。”

阿嫣便不勸他了。

她說的話太扎心,陸世同在客廳裡坐了一晚上,也氣悶了一晚上,沒回房間,偶爾抬頭看一眼,房門緊閉,她從沒出來過。

……沒心肝的東西。

天亮,司機來了,他剛要出去,樓上房間的門開了,半明半暗的光,她穿著睡衣,斜倚門口,看不清表情:“要走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沒來由的,整夜築起的心防剎那崩潰,他心軟成水:“還早,睡你的去。”

她點頭,微暗的晨光中,消失在門後。

“陸總,再見。”

這是陸世同見她的最後一面。

三天後,他剛下飛機,在機場看見了頭條新聞,知名人氣女明星蘇嫣疑似因抑鬱症自殺,留下最後一張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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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身穿紅色長裙,靜靜躺在床上,雙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神態安詳,宛如陷入寧靜的夢鄉。

除了從手腕流到床單上的血,根本看不出異樣。

就像時尚雜志拍的照片,那樣美麗。

他的腦海中轟然一聲,只剩空白。

葬禮那天,陸世同沒露面。

直到夜深了,他的手還在發抖,拿起酒杯的時候顫了顫,酒水灑在名貴的地毯上,留下一灘像極了血的顏色。

書房的門開了。

小美雙眼紅腫,走了進來,嗓子哭啞了:“陸總,你找我……”

他聲音冰涼:“為什麼?”

小美鼻子一酸,又想哭了,搖搖頭:“我、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抑鬱症,我敢肯定!那天,我收到蘇姐的簡訊,叫我去她家一趟,她一直住在這裡,很久沒回去了,我趕過去,看見她躺在床上,留下了一封信,叫我拍遺照發給媒體,拍的漂亮一點……然後把粉絲說她好看的評論整理完燒給她——”

說到最後,她顧不上當著頂頭上司的面,又哭又笑:“她到底為什麼要這樣?難道就為了怕變老變難看嗎?她都死了,粉絲哭還來不及,誰還會說她好看……我不懂,到底為什麼啊……”

陸世同僵硬地坐著,沉默過後,向她伸出手。

小美吸了吸鼻子,把攥得皺巴巴的紙遞上去。

那封遺書上,沒有關於他的隻言片語。

早該知道了。

她不愛他,連騙他都敷衍。

終究是他自欺欺人。

她離開後的第四十天,陸世同終於去她墓前探望,一路上,兩旁都是捧著花束前來悼念的人,只有他兩手空空,黑色墨鏡下,是一張蒼白冷漠的臉,寒風揚起黑色的風衣,劃開凌厲弧度。

他曾以為自己會發瘋,可他沒有。

日子還是一樣的過,唯獨那種缺了什麼的感覺,一天比一天濃烈,最後心都像掏空了,活著也成行屍走肉。

其實,小美錯了。

阿嫣離世的新聞下,真的有粉絲留下一條匪夷所思的評論,引起諸多非議。

“蘇嫣復出後,沒穿錯一件衣服,沒化錯一次妝,每次露面都是美顏盛世,不愧是我偶像,死都死的那麼漂亮。”

底下的粉絲都在罵這人沒良心,可點贊數卻一路飆升,高居前幾位。

陸世同想,如果那女人真的泉下有知,只會高興,說不定還想親自見見這個粉絲。

於是,他把這條留言抄寫在一張白紙上,帶了過來。

天色漸晚。

墓園的人走的差不多了,陸世同掏出那張紙,用打火機點燃,看著火焰將它吞沒。

“這樣,你開心了?”

回答他的,唯有呼嘯而過的風。

“你這麼一走,知不知道別人都怎麼說你的?”

“有人說,都怪江離曾經拋棄你,導致你心理扭曲,無法接受容貌的變化。”

“還有人說你得了抑鬱症,每天都在痛苦中掙扎,說的好像他們認識你一樣……”

四十天了,他第一次說那麼多話,卻是在她墓前。

“你脾氣不好,心裡只有你那張臉,臉皮也厚,無恥至極,老子人生中唯一一頂綠帽子,就是你給強扣下的……”

他閉了閉刺痛的眼,撫摸冰冷的石碑。

“儘管這樣,我也……”他停頓片刻,喉嚨堵的說不出話,眼圈泛紅,過了好久,輕聲低喃:“……如果早點喜歡上你,多好。”

在那個男人有機會傷害你之前,好好保護你。

世上最缺的是後悔藥,“如果”這個詞,只能想想而已。

離開前,風吹落一束鮮花,露出底下的紙。

陸世同皺了皺眉,拾起來。

你說,我的人生很長,你的人生很短。

蘇嫣,說了等你一輩子,差一分一秒都不是一輩子。

我會繼續等下去,帶著我們的回憶。

不死不休。

沒有落款。

但不用想都知道是誰留下的。

陸世同冷哼了聲,撕成碎片灑了。

阿嫣睜開眼睛,發現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

抬起手,五指還是殘缺不全,但比起任務開始前,至少皮膚長了回來,不再是血肉模糊的慘狀。

很好,照這個速度,很快就能恢復容貌了。

她笑了笑,環顧四周。

冰冷的密室,四周都是光禿禿的石壁,左手邊有一道半掩的小矮門,幾盞風雨不滅的殘燭散發幽幽的光,照亮她駭人的臉。

老古董長出小短腿,捧著鏡子,在石室裡到處轉悠:“宿主,你可是練功走火入魔,導致面目全毀?”

角落裡的女人低低笑一聲:“你傻呀?此次閉關,我已突破第十層煉容心法,如今在你面前的,可是三界排名前五的大能,除了神魔兩界的絕頂高手,世上再無人能阻止我——”

老古董以為她會說出‘一統天下’或者‘征服世界’。

等了半天,對方也只是輕哼了聲,爬起來,坐在梳妝檯前,對著那張鬼臉發呆。

於是,老古董又問:“這裡是妖界?”

心中有些忐忑,它雖然是人界的靈器,但也是一隻心懷夢想的老鏡靈,盼望有天能飛昇成仙,想到身處妖界,還是有點怕怕的。

阿嫣往臉上撲粉:“不是。”

老古董鬆口氣。

阿嫣回頭,看它一眼:“這是魔界曼陀羅宮的禁殿,聽說過嗎?”

老古董渾身寒毛倒豎,哆嗦著搖頭。

阿嫣一笑:“魔界太子的寢宮,正宗的魔窟,童叟無欺。”

老古董欲哭無淚。

“放心,我和他不熟,他不會來,我也出不去。”阿嫣慢悠悠的說:“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加上你,一個半人。”

正說著,密室上空忽然響起一道清脆如銀鈴的少女聲:“姐姐,我來看你了。”

語氣甚是哀傷。

老古董抬頭看了看,意識到這是傳音入密,便老實地縮在一邊。

“姐姐,你還是不肯與我說話麼?”那人苦笑一聲,帶著微顫的哭音:“這世上,只剩你我二人相依為命,你說過不會拋下我,你就忍心見我孤苦伶仃?罷了,你怪我,我無話可說,可我求求你——”聲音忽然變得激動:“我知道你想幹什麼,姐姐,我求你罷手吧!他就快死了,不用你動手,他就要死了,別跟你自己過不去,你修煉的邪法會造成什麼後果,你心裡清楚!”

那姑娘悽悽涼涼哭了一會兒,又振作起來:“華容託我帶了信給你。”

這句說完,再無動靜。

老古董轉了轉眼睛:“那位是……”阿嫣一眼掃過來,它咽了口口水:“……無關緊要的路人丙?”

阿嫣揚眉,懶懶道:“那是我親妹子,當然不會無關緊要。”

老古董不敢再問下去,瞥見石門的方向有亮光,便溜了出去。

一出門,差點嚇呆了。

這……這這哪裡像魔窟?分明是仙宮吧!

古樸的雕樑畫棟,雅緻的字畫掛滿牆壁,奇怪的是,緊閉的兩扇大門附近,未拆封的信堆成了小山,全是從上方一個小開口處遞進來的。

起碼也有幾千封信,沒有一封拆動過。

老古董看傻眼了。

“喂。”

老古董一驚,忙回頭:“……額,宿主。”

那比妖怪更可怕的醜陋宿主看著它,“下個任務可以開始了。”

“對……對的。”老古董從震驚的狀態中回神,切換成工作狀態,總算有了幾分/身為主神的底氣:“上一個任務,宿主擅自使用媚術,作為懲罰,下一個任務,除了和線索男主親密接觸,你必須刷滿他的好感度。”

阿嫣靜了靜,似乎不情願:“有這個必要嗎?”

老古董堅定:“只有下個世界。”

阿嫣嘆氣:“隨便,你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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