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薛院判來診脈了。”

柳蔭領著薛院判進入內殿, 秦翩翩半靠在椅子上,一旁的望蘭立刻給她的手腕上搭了一塊帕子。

“微臣見過桃婕妤。”薛院判給她行了一禮,便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仔細地給她診脈。

今日薛院判手搭在她腕子上的時間有些久,秦翩翩不由得偏頭看了他一眼, 如果按照往常那樣,薛院判只是稍微做做樣子, 就給她報喜, 叮囑她好好養胎之類。

他們都心知肚明,秦翩翩的肚子裡空空如也,就算薛院判診脈的時間再怎麼久, 也不可能給她真的塞個龍種進去。

但是今日卻與往常不同, 事出反常必有妖。

薛院判皺著眉頭,一臉憂愁的模樣, 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跟她說。

殿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秦翩翩滿臉忐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薛院判,本嬪的身體是出什麼問題了嗎?為何今日診脈如此之久。”

薛院判抬頭看向秦翩翩,愁苦異常,輕聲道:“婕妤莫要激動, 您這胎不太穩,有小產之兆,恐怕留不住。”

秦翩翩的神色變了幾變, 最終變成了難以置信和悲傷異常。

“你胡說,你這個庸醫,明明昨天還好好的,今兒就要小產了?你就是不如之前的郝太醫,什麼世代為醫,本嬪根本不信啊,嗚嗚嗚。我好不容易才懷了龍種,要是掉了可如何是好啊……”

她變臉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薛院判第一次瞧見她的本事兒,頓時頭都大了。

原本說秦翩翩懷孕這事兒,他就十分的心虛,現在又要弄出小產的鬧劇,這對他整個人都是一種考驗。

況且眼前這個指著他鼻子罵庸醫的女人,明顯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架勢,他還真怕她不管不顧地鬧大了,到了皇上那邊他肯定是要吃掛落的。

“婕妤息怒,微臣定會拼盡全力拯救龍胎的。”他一看秦翩翩都要哭暈過去了,立刻跪下來向她保證。

秦翩翩抬手用錦帕蓋住臉,整個人都哭得發抖起來。

“你不是說要小產嗎?那麼嚴重能救過來嗎?別想糊弄我。”

薛院判咬了咬牙,低聲道:“微臣只能說盡力了。”

“滾,你給我滾,我不想見到你這個庸醫!”秦翩翩根本就不聽他說,立刻揮手讓他滾。

薛院判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走了。

等他的背影剛消失在殿外,秦翩翩就立刻將錦帕從臉上拿下來,一滴眼淚都沒有,顯然她剛剛只是乾嚎。

“紅衣去盯著他,看他去哪兒了。若是他要去龍乾宮找皇上,想法子拖住他。紅裳,你去延壽宮找素雪,讓她待會兒找薛院判診脈,無論如何都要拖一拖時間。”

秦翩翩快速地吩咐了下來,雙胞胎聽到她的命令,立刻領命而去。

“主子,薛院判今日這是中邪了嗎?竟然說您要小產,這龍種一事兒還是他親自弄出來的,怎麼現在要反悔了?”柳蔭一臉的不解,她是看不懂薛院判這一舉動究竟是為何。

秦翩翩冷笑了一聲,她周身的氣場有些緊繃,顯然是薛院判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稍後等紅衣回來了,就能打聽出來一些。肯定是薛院判背後之人後悔了,她沒料到皇上允許我懷龍種,甚至因此與我的關係更好,不僅沒有利用龍種,讓我成為一具屍體,反而還讓我借住龍種步步高昇,那人怕了,因此想要反悔。不過這龍種無論是真是假,都是我肚子裡的,遊戲玩到這一步,就不能聽他們安排了,她想要我流產,做夢!”

她邊說邊輕哼了一聲,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勾起唇角得意地笑。

柳蔭這丫頭膽子小,一想起假孕這事兒被皇上拆穿,就怕的不行,不由得低聲說道:“要不主子您就順水推舟得了。假孕這事兒總歸不好,薛院判本身就是騙了皇上,在弄您小產這方面必定會配合您的,您有什麼疏漏的地方,也肯定會幫忙圓謊,自始至終皇上就不會發現什麼。您還可以藉此機會,讓皇上心疼您,這樣更可以加強你們二人的感情。”

柳蔭這建議的確對秦翩翩很有利,不過她還是搖了頭。

“我也不想騙皇上,可是現在卻由不得我了。這事兒薛院判只是個聽人擺布的棋子,我懷不懷龍種,對於他這個院判來說,並沒有多大作用,但他還是冒著殺頭的危險騙了所有人,弄出一個假孕的診斷來。他身後那人力量肯定很大,如今他說我小產,這對他對我來說都還算是有利的方面,那薛院判背後那人呢?根本就是白忙活一場,你怎麼知道她會甘心地認下這口氣?萬一她要是把薛院判推出去呢,說我和他沆瀣一氣欺騙皇上,會是怎樣的後果?”

秦翩翩這段話一說出來,柳蔭就歇了要她認下小產的心思了。

誰都不知道薛院判背後的人究竟有多麼的喪心病狂。

主僕倆正說著,紅衣便回來了,臉色有些不大好。

“奴婢一路跟著他,這位薛院判也真是,他先是去了明芍殿給明貴妃診脈,後來回了太醫院,換了身太監服去攬月宮。要不是奴婢這目力好,就被他混過去了。偏生素雪姑娘身邊伺候的宮女,按照您的吩咐去請薛院判診脈,幸好被奴婢攔住了,否則這位薛院判還要穿幫呢!薛院判還在攬月宮裡,奴婢急著回來跟您彙報。”紅衣說著說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來也真是巧。

秦翩翩輕輕一笑,紅裳正好也回來了,臉上帶著幾分焦急的神色。

“主子,紅衣她不讓奴婢完成任務,奴婢叫她請薛院判來給素雪姑娘診脈,她說半路上遇到紅衣了,紅衣叫她不要請,她也搞糊塗了,素雪姑娘還以為奴婢聽錯了呢!”紅裳滿臉的委屈,她怎麼可能聽錯。

秦翩翩安撫地揮了揮手:“我讓你去素雪那邊,是怕薛院判急著跟皇上說我要小產了,這麼快速地攤牌對我不利,所以才想著要素雪拉住他拖延時間。不過既然那邊還準備慢悠悠的來,那我就有佈置的餘地了。”

她沉思了片刻,伸手敲了敲桌面,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

“紅衣走一趟延壽宮,再讓素雪的人跟你一起去,等咱這位薛院判回到太醫院換好了衣裳,再讓宮人請他去給素雪診脈。紅裳現在就去太醫院,請一位資歷年輕的太醫來給我診脈。”

秦翩翩現如今已經確定,指使薛院判做事兒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月貴妃了。

薛院判見她之前還去明貴妃那裡走一趟,恐怕就是分散注意力的意思,要不是紅衣繼續跟著他,直接回來跟她彙報,薛院判去了明芍殿,恐怕秦翩翩懷疑的物件就換成了明貴妃了。

攬月宮內,月貴妃正在發脾氣,她顯然很生氣,薛院判跪在地上,旁邊已經碎了兩個茶盞,氣氛著實緊張。

“薛院判,你什麼意思,本宮叫你立刻跟她講她要小產了,並且去龍乾宮跟皇上說一聲,過幾日在趁機在她身上下手,讓她月事正常,到時候就算她鬧破天,也該知道之前都是假孕。卻不能跟皇上說,只能認下,你完全可以摘出來。你究竟在怕什麼?之前就因為我一直以為有轉機,所以讓她假孕了這麼久,結果皇上對她反而越來越寵愛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月貴妃氣得夠嗆,臉色都已經發白了,足見情緒的激動之處。

薛院判還是頭一回看見月貴妃如此不顧形象,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娘娘,微臣以為還是徐徐圖之比較好。桃婕妤畢竟是皇上最寵愛的女人,一個操作不慎,很可能惹起她的惱怒,她不像其他妃嬪的心思那麼好猜。比如之前,我們設計她假懷孕,都以為她會藏著掖著另做打算,哪知道她直接告訴皇上了。如果我們讓她月事恢復正常了,她知道自己假懷孕了,那時候她很有可能會不管不顧地告訴皇上,微臣的性命就難保了。”

月貴妃想得倒是很美,可是薛院判如今卻不受她的控制,畢竟這假孕一事,若是敗露了,最先倒黴的就是診斷的太醫。

他當初可是當著皇上的面兒,信誓旦旦地說了好幾次,桃婕妤是懷了龍種,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徐徐圖之,那個女人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要我說多少遍,她早就知道自己沒有懷胎,根本就是將計就計,利用肚子裡的假胎去勾搭皇上。你說這女人心計得有多深,她賤不賤啊!”

月貴妃氣得都要從椅子上跳起來了,她感覺眼前這太醫的眼睛,一定是被眼屎給糊住了。

薛院判詭異地停頓了一下,斟酌著語氣道:“微臣覺得不至於,桃婕妤一定不知道自己懷的假孕。微臣每日替她診脈,她都是真心期盼小皇子的降生,以及今日跟她說要小產了,她哭了好久,恨不得替肚子裡的龍種承受這種痛苦。”

他的話音落下,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你說什麼?你眼瞎了啊,她就是裝的,你不要小瞧了秦翩翩。她是什麼人,這世上只有她最會演戲了,她能指著高太后說是西王母,自稱雪桃仙子,眼淚說來就來,你竟然相信她的話?你們男人是不是生下來的時候,都沒長腦子啊?她有什麼好,滿口謊言,沒有真心,從來都不靠譜,但是她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皇上是這樣,如今你也這樣?你是本宮一手扶起來的太醫院院判,你不信本宮的話,信一個賤-人的話?

月貴妃當場就跳了起來,直接衝過來,對著他的臉就甩過去一巴掌,顯然是快要被氣暈過去了。

薛院判都被她打蒙了,他在太醫院裡,跟那些老頭子比,自然算年紀小的,但是他本身年紀不算小,兒子都十幾歲了開始說親。

如今卻被氣急敗壞的月貴妃,直接扇了一巴掌,這種恥辱感是他不能接受的。

月貴妃抬起手,還想再送一巴掌出去,手腕卻已經被牢牢地抓住了。

“娘娘,微臣不是您任打任罵的奴才,您動手的時候別搞錯了人。還有微臣長眼睛了,可以自己看,桃婕妤是真的以為自己懷了龍種,並不是裝出來的。小心駛得萬年船,當初可是您出了這餿主意,要讓她假懷孕什麼的,結果你自亂陣腳,可怨不得別人。”

薛院判是太醫,雖說在後宮診脈有一定危險性,但是大夫這一行本來就受人敬仰的。

他之前遇到的都是痊癒的患者給他磕頭感謝的,如今還要被人扇耳光,他可受不了。

況且如今他已經是院判了,那心裡的感受,就更加與眾不同了。

“說什麼真懷孕,也就只有傻子才會認為她真懷孕。本宮也是女人,她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假懷了,她就是演給你看的,要你判斷錯誤,最後要你的命!”

月貴妃猛地扯回了自己的胳膊,臉上憤恨的表情,顯示著她依然氣得不輕。

“娘娘,您是女人又怎麼了,可您依然猜不透桃婕妤的心思啊。之前您要微臣設計桃婕妤假懷孕的初衷,可是要她死。但人家活得好好的,所以就別說男人女人這個話題了。微臣自有打算,必定會讓您得償所願,然後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您祝微臣一臂之力,得到院判這個恩情,就當微臣還給您了!告辭!”

他語氣生硬地說完這段話,轉身就走了,顯然是兩個人的談判破裂。

月貴妃氣得七竅生煙,她又開始劇烈咳嗽,甚至覺得喉嚨裡都泛著一股腥甜,好像隨時都能咳出一口血來一般。

“娘娘,您別生氣。薛院判雖然不上道,但是他好歹答應了您,會幫您把桃婕妤拉下來,等事成之後,您就有時間收拾他了。”一旁的宮女立刻走過來替她拍背,輕聲安撫道。

“不,我要他跟秦翩翩那個賤人一起死!他不是說秦翩翩好嘛,我讓他說好,都去死吧!”月貴妃好不容易才喘過來氣,立刻道。

賞桃閣內,一個相對年輕的太醫正在給桃婕妤診脈,他的眉頭一直皺著,顯然是拿捏不準。

這桃婕妤的脈象沒有明顯滑脈之兆,但是又很微妙,他不知道為何之前薛院判能一口咬定桃婕妤就是懷孕的。

“王太醫,如何?本嬪的胎兒是不是很好?最近已經開始有了孕吐的反應,方才薛院判也說了不錯,不過你也知道,這後宮裡只有我一人懷了龍種,總歸要小心些。”秦翩翩邊吃葡萄邊說,不過話音剛落,她就乾嘔了兩聲。

旁邊的柳蔭立刻給她端茶漱口,她的眼眶紅紅的,顯然是反胃得難受,但是臉上卻掛滿了幸福的表情,

王太醫收回了手,他都搭在手腕上許久了,既然薛院判說了這話,而且桃婕妤又確實有孕吐之兆,脈象也很微妙,總不能說人家沒懷。

“是的,婕妤的脈象很好,肚子裡的寶寶很健康,多吃滋補的東西會更好。”王太醫點頭。

秦翩翩笑得一臉甜蜜,輕聲道:“那勞煩王太醫去龍乾宮走一趟,跟皇上彙報一聲吧。之前皇上就總說要多請太醫瞧一瞧,每位太醫的醫術都不是出自一家,有什麼毛病也能儘早發現。你就給他報個平安,明日我再請其他太醫來瞧瞧,你放心,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王太醫猶豫了一下,當太醫的最怕擔責任,不過桃婕妤既然說了明日請其他太醫來診脈,那出了事兒就不是他一人的責任。

“薛院判那裡要去說一聲嗎?”他顯然是同意了。

“不用,以後就按這個規矩來,每位太醫診脈之後,都去龍乾宮說一聲。總會輪到他的。”秦翩翩搖頭。

“成,那微臣就先走一趟,婕妤您好好休息。”王太醫答應得極其爽快。

柳蔭送完王太醫進殿之後,就見秦翩翩在開心得大笑。

“主子,您請其他太醫來,還去給皇上報備,這是為何?”她有些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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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規則抓在我的手裡,薛院判想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去做夢吧!我就不信其他太醫都說龍種好好的,就他一人敢說我要小產了?那不是咒我嘛,皇上不弄死他才怪!”秦翩翩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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