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了許久, 秦翩翩這打嗝才算是勉強止住了。

期間蕭堯被她各種揍, 又是掐又是咬的,當然她都使不了多大力氣,只是鬧著玩兒。

每回她又換一種新的方式來揍他的時候, 男人的笑聲都更大了些,惹得眾人猜測紛紛。

張顯能跟在他們身後, 不由得在心底長嘆了一口氣,這兩位主子估計是大傻子吧, 肯定有無數人盯著他們的。

皇上明顯是個受虐狂啊, 皇后娘娘越打他他越高興。

秦翩翩總算是不打嗝了,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如釋重負的愉悅感之中。

一行人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務,帝后二人也終於打道回府了。

殊不知不少人已經在營帳之中偷偷討論了起來, 幾個性子刻板的御史已經在自家夫人面前叫囂起來。

“成何體統,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皇后娘娘竟然敢動手打皇上?這是不是被慣壞了, 老祖宗的規矩去哪兒了?皇上的龍體是那樣寶貴, 豈是隨手就打的?他是大燁朝的執政者……”

特別是張御史,更是在營帳內來來回回地轉悠著,嘴裡一直不滿地唸叨著。

他眉頭緊皺,原本就嚴肅的臉,顯得法令紋更加深了。

張夫人就坐在一邊看著他來回走動的發洩, 等他轉完好幾圈了,張夫人才出聲道:“皇后娘娘分明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打得多疼。況且你沒瞧見皇上被打還那麼高興嗎?這就是人家夫妻之間的樂趣, 哪怕他們是至高無上的帝后,那彼此之間也是夫妻,尋常夫妻都可以有彼此的小秘密,為何他們不可以有?”

張夫人這幾句話說得是毫不客氣,當然她悠閒地坐在椅子上,手裡還端著一杯香茗,看起來要多賢淑就多賢淑。

她未出嫁之前,是京都裡出了名的大家閨秀。

張御史當初沒考上狀元的時候,則是個窮小子,後來拜了座師才迎娶了座師的女兒,正是如今的張夫人。

夫妻倆成親這麼多年沒紅過臉,哪怕張御史偶爾本身個性有些小毛病,但是張夫人是個極其聰明的女人。

夫君整天板著臉,她就是繞指柔。

夫君有什麼做的過火的地方,她也能想法子描補,回去之後私下裡還能把張御史給勸回來。

她的御夫之道很厲害了。

張御史被堵得有點說不出話來,但是卻仍然不甘心,依然伸長了脖子道:“那也不能打皇上啊。而且還有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她就不能注意一點影響嗎?皇后娘娘是母儀天下的,應當是大燁朝所有女子的楷模,如果其他女子都學成她這樣,那還成何體統?不都亂了套,沒羞沒臊。”

他因為語氣急躁,最後幾句話就說得有些過火了。

張夫人坐在那裡不說話,只是用眼神冷冷地看著他,張御史避開她的視線,依然不滿地嘀咕道:“你這麼看我做什麼?等明日瞧瞧看,那些同僚是不是與我同一個想法。”

她輕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帝后二人出來散步,原本就沒帶多少宮人,還都是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人家擺明了就是要過二人世界,是你們這些人偷偷跑去瞧得,結果還罵人家沒羞沒臊。祖師爺要是知道了,你們學來的本事兒這麼亂攻擊別人,估計都得從地底下跳出來,棺材板蓋不住了。”

張御史一聽她這麼說,臉色又變得難看了幾分,得虧張夫人的口氣比較溫柔,如果也是衝來衝去的感覺,估摸著張御史當場就要翻臉跟她吵起來了。

他張張嘴想說什麼,結果就見張夫人把茶盞往桌上輕輕一放,直接起身走到了他身邊。

張御史瞧見夫人的忽然湊近,頓時有些發慫,往後退了一步問道:“你做什麼?”

結果就見張夫人忽然抬手拍了一把他的手背,然後又輕輕伸手掐了他一下。

張御史一時愣住了,不知道她這是要做什麼,僵硬地一動不敢動。

“夫人你做什麼?”他輕咳了一聲,用這輩子最溫柔的聲音問道。

“打你啊,疼嗎?”張夫人衝著他勾唇笑了笑,邊說還邊抬起另一只手,將額前的碎髮掛到了耳邊。

張御史下意識地搖頭,他的夫人是這個世上最溫柔大方的女人了,怎麼可能打疼他?

況且如今張夫人如此的恬靜溫婉,完全就是身處溫柔鄉的狀態,周身的感官都變得遲鈍了不少,只想趕緊沉浸在溫柔鄉之中。

“不疼啊,你要不說打我,我還以為你在幫我撓癢癢呢。”他下意識地接了一句。

結果就見張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眼神之中還帶著幾分狡黠的神色。

“夫君,皇上也像你這麼想的。你瞧瞧,這就是夫妻之間的樂趣。皇上覺得皇后打他掐他都是撓癢癢,在跟他鬧著玩兒。而皇上跟你一樣,願意縱容著自己的妻子玩樂。只不過皇上是遊刃有餘的哈哈大笑,而你這個榆木疙瘩是發呆地看著我而已。帝后感情和睦是一件好事兒,況且秦家經過上次景王妃的事情,已經老實了不少。國杖爺的性子是什麼樣兒,你應該比我清楚。”

張夫人將情理都擺到一起給他說,娓娓道來,聲音還是那樣的溫柔似水,似乎要將人的骨頭都酥化了。

“秦家不可能玩弄權謀,他家也沒臉玩弄。帝后和睦,皇上偏寵皇后,皇后地位穩固,後宮自然就穩了。她還有大皇子傍身,皇上沒有後宮之憂,就像你沒有內宅之憂一樣。男人就會把一腔熱血都投放到朝堂上,為大燁朝更加欣欣向榮而努力。你好好效忠皇上,日後最多將大皇子引向正途,還有什麼可憂愁的?”

她邊說邊歪著頭衝他笑了笑,臉上的笑容極其溫柔,甚至還輕輕地摸了摸他的手背,動作裡帶著十足的安撫性意味。

“還有不要總挑皇上不好的地方,人家只是疼一疼妻子而已,礙著你的事兒了?你要覺得他礙事兒,你就回來多疼疼你的妻子。”

張夫人開了個玩笑,張御史倒是覺得心裡一鬆,原本緊緊皺起能夠夾死一隻蒼蠅的眉頭,也慢慢地鬆開了。

他之前好像一直走進了死衚衕裡面,如今倒是有些茅塞頓開的感覺,讓他的心胸都變得開闊了。

“多謝夫人指教。”他立刻雙手作揖,非常正式地向她行了一禮。

張夫人立刻回了他一禮,行動之間非常標準,落落大方又賞心悅目。

“夫人有一句話說錯了,與妻子玩樂的時候,皇上只會哈哈大笑。而老夫則是在想,今晚良辰美景奈何天,豈容錯過?”

張御史輕輕地拉住了張夫人的手,連調-情都要文縐縐的。

張夫人立刻笑出了聲,都老夫老妻的了,張御史每次還是不好意思,要朦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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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后的營帳之中,秦翩翩抱著一盅雪梨湯慢悠悠地喝著。

不打嗝之後,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起來了。

“今日臣妾聽說皇上因為一隻白狐,與景王起了小衝突?”

秦翩翩慢悠悠地抿了兩口甜湯,只覺得整個人都舒服得飄飄欲仙起來,當然正事還要談。

“是,他在追的一隻白狐,正好跑到朕的面前,他的箭差點射到張成的馬上。”蕭堯提起此事的時候,眼睛輕輕眯起,顯然對白天發生的事情,還是帶著幾分不滿的意味。

秦翩翩擰了擰眉頭,低聲道:“今兒白日景王妃也來找我了。她說了一些事情,叫我別得意,說是皇上以後不稀罕臣妾了,肯定會使計謀威逼利誘我從皇后之位離開,令讓賢能。”

蕭堯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營帳內變成了死一般的寂靜。

他有些好奇地問道:“她怎麼會說朕使用計謀逼你退位?簡直莫名其妙,這分明是離間你我的感情。這麼多年了,她的眼睛還沒治好,一直瞎著呢。沒瞧見朕與你如膠似漆,正是好的不得了的時候嘛,還在這兒胡說八道。”

皇上這話說得也夠犀利的,難怪每次在朝堂上,當皇上發火的時候,那些朝臣都覺得難以招架,這嘲諷起秦驕來,當真是毫不留情。

秦翩翩不由得笑出了聲,無奈地道:“還能什麼事兒,就說當初她被王府那些女人哄騙的,去找了景王,實際上是另有隱情。這其中還有你的推波助瀾,雖說她已經被我堵得無話可說了,但還是堅定地認為,你以後會這麼對我的。”

蕭堯嘖了一下嘴巴,臉上露出幾分不滿的表情,沉聲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兒,原來還是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兒。她這麼多年都白活了啊,沒有其他新鮮的事情可提嗎?繞來繞去還這些。她當年被騙了沒多久,朕就知道了。對於一個已經心思活泛著想要勾引其他男人的妻子,朕為何要留著她。她想走還磨磨唧唧的猶豫,那朕就推她一把。”

他說到這裡,不由得冷笑一聲,繼續道:“其實當年父皇從來沒有對我不滿過,朕是他教出來的兒子,雖說脾性不相同,但是這皇位我還是坐得起的。哪裡輪得到景王?不過我為了讓秦驕下定決心,便連同父皇做了一場戲。很快她就下定了決心,直接衝著景王去了。景王在女人方面,一直對朕有心結,就是因為舒貴妃,這回我的正妻要跟他,他就覺得是大仇得報了,立刻就同意了。這兩人就一拍即可,去父皇那裡歌頌他們是如何的真愛了。”

說起“真愛”兩個字的時候,蕭堯臉上嘲諷的表情更加鮮明。

不知從何時起,誰都愛把自己的情感冠上這兩個字了。

秦翩翩不由得心顫,要麼說先皇也真夠寵孩子的,這種事情都願意配合蕭堯演戲。

而且這父子倆也著實搞笑,秦驕給他戴綠帽子這事兒,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還怕自己頭上這抹綠頂得不夠穩,還從中出力。

先皇知道此事之後,也不覺得丟臉,反而連同他一起唱了這場戲。

這父子倆還真的臉皮極厚,又心機深沉。

皇上被綠了,雖說有背地裡笑話他的,但是更多的則是同情他。

九五之尊是一個正人君子,把那兩個所謂追求“真愛”的人,打成了沒有道德的壞人陣營。

不止是那些朝臣,秦家所有人更覺得對不起九五之尊,只要留著一條命,什麼事兒都能幫皇上給辦了。

並且對願意入宮的秦翩翩,還是一副感恩戴德的狀態。

皇上真是手段高明,這個結果就是他想要的,但他卻始終站在道德高地,瞧著景王和景王妃被眾人痛罵奸-夫淫-婦。

“那如今他們兩人同時有所動作,是巧合還是有什麼預謀?”秦翩翩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這種低水平的挑撥離間,她的確不放在眼裡,只不過就怕景王府有什麼大動作,不然她也不會如此憂愁了。

蕭堯冷笑一聲:“有什麼預謀,恐怕是想謀反。”

男人毫不客氣地說出了這句話,秦翩翩整個人一怔,驚詫地看著他。

“景王一向對朕不怎麼尊敬,他爭得就是一口氣。之前狩獵的時候,總會故意與我搶獵物。今日我也以為他會把獵物帶走,沒想到他竟然讓給了我。射箭驚嚇到張成的馬匹,還來請罪。雖然表面上是對我的臣服,但是他的不甘心可沒有隱藏得那麼好。景王府遲早要除掉。”

蕭堯說起這番話的時候,語氣冷漠,眼神裡更透著一股狠勁兒。

這個時候的他,完全就是天下之主。

真龍天子的威勢全開,根本就看不出平時對她柔情似水的模樣。

這樣的他雖然有些陌生,甚至透著幾分戾氣,但是秦翩翩卻絲毫不覺得害怕,反而內心裡充滿了憧憬。

再如何陰狠的九五之尊,也都是她的男人,執掌著天下的兵馬與臣民,不容有一絲反叛之人的存在。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如果有什麼需要臣妾做的,我義不容辭。”秦翩翩也認真地對他說了一句,眼神裡透著十足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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