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這話說得已經挺直白了, 直說先皇留下的妃嬪, 先皇那麼寵愛高太后,其實最後後宮裡就只剩皇太后和高太后,其餘的妃嬪早就該散的散了。

不過皇上明顯覺得他說的還不夠直白, 冷聲追問道:“大師,究竟是哪一位呢?不妨明言。”

方丈有些猶豫, 他抬頭看了看龍椅上坐著的男人,低聲道:“是陰鬱之氣過重的那位。哪位被鬼夢纏身過, 應該就是她。”

他的話音剛落, 蕭堯就猛地拍了一巴掌,清脆的響聲讓大殿上的眾人,都把注意力投射到他的身上。

“對了, 正是皇太后先做鬼夢, 之後說是被清風師太治好了,接著才有了後面這些妃嬪噩夢纏身的。這是不是什麼邪術?把己身的孽債都轉移到別人的身上?”

男人清冷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 雖說話語裡聽起來是在詢問, 但語氣卻是極其肯定的,顯然皇上已經認定清風師太不是什麼好人了。

皇太后肯定使用了什麼邪術。

殿內先是寂靜了片刻,最先開口的是大學士:“皇上此言極是,前朝巫蠱之術禍害多少人性命,血流成河。如今這邪術也著實厲害, 不容小覷。”

“大學士如此妄斷,恐怕不太好吧,邪術一事非同小可。皇上可以先跟皇太后談一談, 詢問她一番再說。”又有人出列。

“你才是不太好呢,若真有此邪術,與皇太后接觸的人都很危險,你還讓皇上去跟她談一談,這究竟是何用意?”

朝中很快就吵了起來,一場無條件支援皇上的純臣,與他方勢力糾葛的臣子,互相糾纏。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看著他們吵得越發厲害,蕭堯的心情就越發愉悅,繼續吵鬧吧,總之皇太后的罪責是背定了。

“皇上,此事的確蹊蹺,不過定義為邪術有些太過草率。前朝巫蠱之術的確可恨,可是引發了無數權力傾軋,最後導致皇朝覆滅。如今我大燁朝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萬萬不可因為此事動搖了民心。還請皇上三思。”左丞相看不下去了,出列規勸皇上。

“朕原本便不欲追究太廣,無論此事如何,都不會牽扯到朝堂上諸位,只是懲治後宮而已。但是後宮傳言桃妃腹中胎兒乃是妖孽,分明就是居心不良,這是朕的第一個孩子,她們都敢打主意,為害皇嗣,這可是不輕的罪責。依左丞相所言,朕該如何做?”

蕭堯先是安撫了諸位大臣們的心,不要太過擔心,這都是後宮婦人的小把戲,朕知道這回你們沒參與,所以都乖乖的,朕屬狗但是也不亂咬人啊,狗鏈子還在呢!

左丞相聽得皇上跟他這麼保證,頓時心就放下了大半,最怕後宮之事牽扯到前朝,那麼權力傾軋,諸多實力捅刀子,必定會攪得整個大燁朝都不得安寧。

但是只涉及到後宮,那就好辦多了,這是皇上的家務事,反正他女兒又不在後宮裡,完全不用他擔心。

“皇上所言甚是,後宮最近乃是多事之秋,從蘇婉儀再到這回桃妃腹中的胎兒,的確該整治了。謀害皇嗣可是重罪,那位信口開河的老尼,肯定逃脫不了干係。至於皇太后,年事已高,恐怕是受了矇騙。這都是皇上的家務事,沒有老臣置喙的地方,一切聽憑您吩咐。”

左丞相娓娓道來,無論是語氣還是態度都十分淡定,說得有條有理。

既強調了此事的嚴重性,又表明自己是個好臣子,堅決不會插手皇上的家務事。

與他無關的事情,他自然要往後退,免得惹惱了皇上,得不償失。

“諸位愛卿可要向左丞相看齊,多為大燁朝做貢獻,放眼在自己的本職工作上,不要總是想著插手朕的家務事。既如此,這位清風師太就是個滿口謊言的小人,桃妃腹中的孩子不久之後就要降生了,為了他朕也不殺生了,打一頓就算了。”

皇上在誇獎左丞相的同時,還不忘敲打一番其他朝臣。

早朝結束之後,蕭堯心情甚好地往後宮去,要不是怕身邊這些宮人聽見,他就要把嗓子裡的小曲兒哼出聲了。

“皇上,今兒早晨有妃嬪往賞桃閣裡衝,嘴裡大喊著要除去危害蒼生的妖孽。”

張顯能方才得到訊息,這會兒立刻就湊到了皇上的身邊,低聲說了一句。

就見蕭堯的臉色立刻大變,原本的好心情全然沒了,他沒想到這些人的膽子竟然如此大。

“翩翩可受傷了?有沒有請太醫瞧瞧?”他連忙問道。

張顯能立刻搖頭:“那位主子沒衝進去就被人攔住了,桃妃娘娘也沒有見到,還是聽宮女彙報給她的,並沒有受到驚嚇。”

聽到他這麼說,蕭堯才稍微放鬆了些,他整顆心鬆緩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步伐方才竟然邁得那麼大,這會兒速度慢下來,才覺得有些喘。

他苦笑了一下,那桃子精還真的修煉到家了,他對她也算是牽腸掛肚的,都忘了這些年父皇對他的教誨了。

當年他還小,稍微懂點事兒的時候,父皇就告訴他一個道理,男人走路一定要有氣勢,哪怕想要快速過去,也得把握分寸。

因為大步走,容易扯到蛋。

張顯能一路小跑跟著他,看到皇上又慢了下來,不由得在心裡嘀咕:看樣子小妖精的地位,已經比他的蛋要高上許多了。

***

永壽宮裡,皇太后正跪在佛堂裡,因為清風師太的到來,她特地讓人弄出一個佛堂來,裡面擺著觀音玉相。

“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保佑我達成所願,日後我一定日夜供奉您,把您擺在第一位……”

她恭敬地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雙眼緊閉,嘴裡嘀嘀咕咕地唸叨著。

清風師太也跪在蒲團上,她的手裡敲著木魚,嘴裡念著佛經,“嗡嗡嗡”的聲音在殿內響起,連綿不絕。

不同於皇太后的認真和虔誠,清風師太的身上冒出了一層冷汗,心裡更是沒有著落的感覺,脖子上涼颼颼的,總覺得這殿內吹拂著一陣冷風。

她從出生到現在,念過無數次經文,但是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樣,讓她心慌的不行。

到最後,她都開始發抖,也不知道在怕什麼。

“太后,太后,不好了”一個貼身伺候的宮女衝了進來,臉上是十足慌張的表情。

皇太后猛地睜開眼來,頭都沒回,厲聲呵斥道:“哀家說過,這裡是佛堂,供著菩薩的地方,每次進來一定要謹言慎行,不要大呼小叫驚擾了菩薩。”

“奴婢知錯。”小宮女一下子跪倒在地,立刻認錯。

“什麼事兒?”皇太后沉聲問了一句。

“張大總管領著一群太監和宮女進來了,說是要抓清風師太,侍衛圍在殿外,情況緊急。”

“什麼?張顯能好大的狗膽!”皇太后猛地轉過身來。

清風師太聽聞此言,嚇得打了個激靈,手中握著的犍槌(木魚棒)猛然用力,狠狠地敲在了木魚上,反作用力彈得她手心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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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一鬆,?b椎就一骨碌滾到了地上,木魚聲戛然而止。

“皇太后,奴才的狗膽不算大,得罪了。”

張顯能已經出現在佛堂門口了,皇太后看到他的時候,眼睛徒然睜大,臉上帶著十足的不耐煩表情。

“是誰允許你進來的,給哀家滾出去!這裡是佛門清淨之地,不是你這種醃?的閹人能夠進來的!”黃抬手抬手怒指著他,說出來的話當真是絲毫不留餘地。

張顯能是站在門外的,原本也不準備進去,他不太喜歡濃郁的檀香味兒,總覺得刺鼻子。

不過皇太后都這麼說了,他怎麼能不進去,於是他一抬腳便走了進去。

“皇太后,您方才說錯了,奴才這會兒才進來,方才還在門外站著呢,辱不了佛門淨地。不過這會兒倒是真的辱沒了。”

他的聲音故意拿捏的很尖銳,聽著就讓人冒火,再加上他臉上還是那副親切溫和的笑容,這會子瞧著就完全是耍賤挑釁了,刺眼的很。

張顯能這一番作為,可把皇太后氣得七竅生煙。

“張顯能,你想造反啊,藐視哀家可是重罪,來人啊,把他拖下去,別在哀家面前礙眼!”她猛地尖叫出聲,氣勢倒是擺的足足的。

可惜她喊了半天,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皇太后瞪大了眼睛,看向那些站在一旁的宮人,永壽宮的宮人們都死死地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一眼皇太后。

“你們都是死人嗎?如今都翅膀硬了,敢違背哀家的命令,是不是都想挨板子,都想被拖出去掉腦袋?”

皇太后更加生氣了,她的雙眼赤紅,看起來極其生氣,但是哪怕她再生氣,殿中的宮人,也依然沒一個敢動彈。

“太后就不要為難他們了,永壽宮宮門外,可是有三隊侍衛在待命,只要您這殿中出現任何異常情況,侍衛就會衝進來。到時候這些宮人們免不了要死傷,所以他們也只能乖乖低頭了。”

張顯能看她一副外強中乾的模樣,不由得替宮人們說了一句。

不過這句話更讓皇太后處於暴怒之中,她顫著聲音道:“好啊,這是誰的命令,要逼死哀家嗎?如果哀家今日被逼死了,明日朝堂上必定會出現對皇上不利的傳言,那些朝臣們”

“皇太后,後宮不得干政,這是大燁朝開國以來,就定下來的規矩。您歷經兩朝了,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卻時時刻刻把朝臣們掛在嘴邊,這可是大罪。皇上孝順,千叮嚀萬囑咐,說您已年邁,不要再刺激您了,方才那話奴才就當沒聽見了。”

張顯能直接揚高了聲音打斷她的話,臉上的笑容也終於收了起來,變得冷肅起來。

他不再給皇太后說話的機會,直接手一揮,沉聲道:“把清風師太拖出去,就在永壽宮門口打板子,這是皇上的吩咐,讓全後宮的人都知道,這尼姑是個妖言惑眾的騙子,成天只想著騙錢害人,一點出家人的慈悲心腸都沒有。”

張顯能的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幾個嬤嬤衝了過來,直接將清風師太按倒在地,把她的兩個胳膊反剪到身後,拖起來就要往外走。

“太后救我!”清風師太整個人都慌了,面色慘白,她連掙扎一下的餘地都沒有。

鉗制住她的嬤嬤特別有力氣,根本不容她動彈一下。

“沒有哀家的同意,你們誰敢帶走她。什麼妖言惑眾,清風師太是德高望重,她分明一心是為了整個後宮的人,不要因為她判定了秦翩翩肚子裡的孩子是個妖孽,你們就要除她後快,哀家不同意!”

皇太后厲聲道,掙扎著就想衝過去救她,立刻就有宮女上前攔住了她。

“你們把皇太后扶好了,免得別人傷了太后,一定要扶住了,若是太后跑出去了,那你們就出去,與清風師太一起受刑。”

張顯能伸手指了指永壽宮的幾個宮女,那幾個宮女立刻上前接過太后,她們絲毫不敢怠慢,哪怕皇太后已經瘋狂地咒罵她們,也絲毫不敢鬆手。

這個後宮早就是皇上的地盤了,皇太后為什麼就是不明白,與桃妃娘娘作對就算了,這回連她肚子裡的孩子都不放過,那皇上必定是不會允許的。

“啊,太后救我,太后,太后!”

殿外已經響起了清風師太的求饒聲,伴隨著刑杖落下來的“啪啪”聲,傳進殿內眾人的耳朵裡,只覺得心裡堵得慌。

皇太后一開始還大喊,但是後面就消聲了。

她掙扎不開,擺脫不掉,只能被兩邊的宮女死死地按住,外加殿外那刺人神經的叫喊聲,讓皇太后的心緒徹底亂了。

好像下一個要捱打的人就輪到她一樣,心底開始一點點發涼。

“皇上給您留了道聖旨。”張顯能邊說邊從衣袖裡將明黃色的聖旨抽了出來,臉上的笑容再次浮現了出來。

皇太后的心底卻湧出了幾分不詳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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