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縣試之後便是府試, 日子定在了四月中旬，中間的時間還是比較緊張的。得虧蔡家是在陽城裡, 倒也省得了奔波，在這上頭的開銷也無形中少了不少。
那些縣試考過的人, 若是家裡比較遠的，只能留在陽城。陽城最便宜的客棧，就是大通鋪這種時候一天也至少二三十文錢，有時候還不一定有位置。
如此下來，開銷就非常可怕了。
所以不少人都跑到了城外找那民宿，或者去廟裡借住，節省開支。只是住宿條件也就不敢挑了, 考中還罷了, 若是未考中，則是白折騰一場，還損錢。
比起縣試，府試顯得正規了許多, 至少有了專門用以考試的考棚, 不需要考生自帶桌椅。具體的情形與縣試差距並不大，有了之前的經驗，又看到了蔡小虎的成績，蔡家人也就沒有那麼緊張兮兮的了。
只是蔡小虎自己則更加認真，原本拿到案首，雖說面上一直謙虛，心底還是有些飄飄然。可自從聽說這考試還有冒籍和頂替, 就謹慎了起來。
這種事從古至今就沒有少過，朝廷也沒少嚴排狠打，可就是屢禁不止。尤其是縣試和府試這種相對而言不怎麼被看重的考試，頂替的人更是猖獗。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雖說蔡小虎拿到案首，只要正常發揮都不會落榜，可他還是有些緊張起來。尤其大家自從知道他得了案首，各種誇讚也無形中成為了一種壓力。若是考不過或者考太差，那豈不是丟大臉了。
尤其另一邊蔡家，還在背後暗戳戳說道，他這麼個熊孩子，怎麼可能考得這麼好，只怕裡頭有貓膩，並非真才實學。
雖說相信的人並不多，讀書人知道考場上徇私舞弊並非罕見，可普通人卻是並不知曉的。只覺得這麼大的事，朝廷肯定會嚴管。蔡家又不是什麼名門望族，連個衙門裡的人都不認識，哪裡能折騰這些。
可到底話傳了出來，就被人記住，若真的考太差，前後形成對比，那到時候大家可就有得說了。蔡小虎是大大咧咧的，可也不是沒心沒肺，也不希望家裡人對他失望。
正經考上來的蔡小虎不怕，可加上那些替考的可就不好說了。這些人往往都是幹慣了這些事，往上考雖然非常艱難，可這種考試對他們來說就容易多了。
如此一來，他就得認真對待了，可不能被這種人壓太慘。
“你到底跟我弟弟說了什麼？竟是比之前還用功？”蔡小滿好奇道。她很瞭解蔡小虎，別看那天一副很淡定的樣子，沒過一會肯定就會飄飄然了。尤其被人一奉承，就不知道東南西北。
他性子本就不是個穩妥的，年紀又尚小，會如此也不算什麼奇事。可是沒有想到，來到顧懷瑾這，不知兩人聊了什麼，蔡小虎那還沒來得及冒頭的?n瑟，就給壓下去了。
顧懷瑾眨巴眼道：“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秘密，你真的要聽？”
“毛都沒長齊，還自稱男人。”蔡小滿沒好氣白了他一眼。
“你怎麼知道……”
說到一半又覺不妥，連忙嚥下了後面的話。
“說啊，怎麼不說了？”蔡小滿眯著眼看他。
顧懷瑾假咳一聲：“逗你玩呢，倒也沒說些什麼，不過是些激勵的話而已。”
蔡小滿也沒有繼續追問，她也不過順口一提，顧懷瑾忽悠人的本事她十分清楚。別看蔡小虎讀書上還頗為聰慧，事實上也是個頭腦一根筋的人，雖然有時候也是賊精，那也是對著外頭的人。
他早就把顧懷瑾當做自己人，根本不會設防。如今除了她，最信服的就是顧懷瑾。
她是靠拳頭，顧懷瑾靠頭腦。
“若我這傻弟弟真的能考中，我可以考慮做更多的事了。”蔡小滿充滿信心道。
她的吃食生意之前已經在一定規模之下穩定，除了自己野心沒有這麼大之外，也是擔心沒有什麼背景的他們會吃虧。
雖然有個顧懷瑾撐著，但是到底不是一家人。
“是我太沒用。”
“啊？”蔡小滿呆住了，一臉莫名其妙：
顧懷瑾表情滿是惆悵和懊惱：“若我是舉人，而不是個小小的秀才，你就不用為這些擔憂了。還是我身份不夠，才讓你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這跟你是舉人又什麼關係啊？”蔡小滿說完覺得不對，“不對，應該是和你有啥關係啊？”
“我們不是綁在一起的嗎，莫非你現在不認了？”顧懷瑾語氣裡透著濃濃的不悅，好像蔡小滿敢應一聲就甩袖而去，再不相見。
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
“什麼跟什麼啊！”蔡小滿強迫自己不要多想，強行跳過接著上面的話道：“你若還沒用，那這個世上豈不全都是廢材了。”
“你就這麼看好我？”顧懷瑾嘴角帶著笑意。
“若你能恢復科考，考上舉人不過是眨眼的事。這次院試，你手下的學生竟是中了過半，絕對可堪稱科考第一輔導師啊！每年能考中的人成百上千，可像你這樣的伯樂卻更加難尋。”
顧懷瑾現在更是名聲大噪，每一年考試他的名望就會更上一層。如今大家都尊稱他為先生，就連知府都以禮相待。雖然不能入朝為官，可得到的尊重卻不比高官少。
如今想要入他門下的人數不勝數，甚至還有富商想要贈送他別莊。顧懷瑾用自己的行動去證明了那句話：書中自有黃金屋。
即便不能科考為官，只要是學霸就能闖出另一片天地。
“那又如何。”顧懷瑾悵然道。
蔡小滿擰著眉，面對這樣的顧懷瑾非常的不適。
之前落魄的時候，只有最開始沒有調整過來的時候，才會時不時流露出那懷才卻難以一展抱負的模樣。可自從做了科考輔導師，那叫個春風得意，整個人都釋然了，變得淡定平和。
如今一切努力有了回報，一切往好的發展，竟又開始悲春傷秋起來，著實令人捉摸不透。難道是看到自己教導的人都考中了，自己卻只能止步於此，所以才會這般？
蔡小滿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卻沒有想太多，畢竟每個人都有那麼一刻是最脆弱的。顧懷瑾因為這種原因不能繼續科考，心裡偶爾感慨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這般優秀，老天都會看在眼裡的。”蔡小滿自己說完都覺得這安慰太假，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顧懷瑾卻並不在意，一臉感動的看著她：“也就是你會這般信我了。”
“哈哈”蔡小滿不好意思的乾笑，這種肯定她真是受之有愧。誰不知道他的本事，不過被對方這麼信賴，心底還是挺開心的。
“若我有一天真有機會能考中舉人，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你到時候答應我一個條件可好？”
蔡小滿總覺得這句話邏輯有點不對勁，可也沒有多想直接應了下來：“好！只要你考上，多少個條件都行！”
她向來是很大方的，看她跟蔡小虎的約定就知道了。蔡小虎現在雖然沒有什麼時間看話本，可她已經如約買了回來，而且還多買了幾本。
她之前也翻看了一遍，故事雖然還算有意思，可還是相對後世發展的程度，還是略顯老套新意不足。比起那些傳世經典還是差距很大的，畢竟這個市場並不成熟，而且跟風的人也很多，創新有，可因為書寫的人不多，認真的更少，也就略顯單調了。
她從前就喜歡看各種小說，記憶力也還算不錯，讓她書寫是沒辦法了，這玩意也是需要文筆的。同樣一個故事，不同人書寫出來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但是拿來講成大概的故事，還是不成問題的。雖不如說書先生那麼厲害，讓故事變得更加精彩，可她知道的多啊！
什麼修仙、西幻、異能、末世等等，各種腦洞文她都大概記得，這些有趣的設定就能讓人覺得很精彩。
蔡小虎看的話本很雜，很多都是對於現在的人來說腦洞大開的，竟然有一本鬼怪靈異還有男男生子真是令人瞠目結舌。可他都接受良好，反正都是胡扯，怎麼都不為過。
所以她答應蔡小虎，等他考完就給他講新奇的故事，和話本不一樣的，他絕對沒有聽過。
為了讓他相信，還提前預支了一個故事，蔡小虎十分滿足，更加發奮了。
“不用，一個就夠了。”顧懷瑾莞爾一笑，眼眸亮閃閃的。
蔡小滿愣了愣，總覺得好像中了圈套。可努力想了半天她也沒有什麼好算計的，又不耐煩動腦，也就不當一回事了。
還未到府試，蔡家就迎來了一件大喜事第三代誕生了。
秦氏肚子發動的時候在晚上，剛開始陣痛不劇烈，間隔時間也比較長，所以她也就並未在意。這個孩子自從懷上就一直在折騰她，不是這裡不舒服就是那裡不痛快。
她整個人瘦了一圈，肚子卻非常的大，瞧著都有些害怕。有些人一看，還以為懷了雙胎。這使得她後期恥骨那非常的疼，邁步都不容易。
家裡的活幾乎都不讓她碰了，至多是一些跑腿的活兒，這也是為了讓她產前多動彈，省得到時候不好生。而且也不會讓她走太遠，最遠也不能出了這個巷子。
越臨近生產，家裡越發緊張。還好蔡小虎這邊已經有了經驗，倒不會像之前那麼要緊，否則那氣氛肯定讓人窒息。
秦氏也是能忍的，直到天明了才說自己怕是要發動，得趕緊準備了。
“你這人也真是的，昨天晚上就開始見紅和疼了，你怎麼現在才說！”高氏讓蔡小雪去找產婆，忍不住責備道。
秦氏的臉色有些蒼白，雖然肚子疼得厲害，比昨晚上頻率要高得多，可是還能忍受，而且中間也還有間歇，並不是一直疼，還可以忍受。
“娘不是說過女人第一胎都要很久才生，而且我是見紅不是破了羊水，想著今兒肯定要折騰一天，大家都睡好了才不會被累著。”
高氏也明白這理，可第一胎能做成這樣的媳婦還是很不易的。有的人就算疼痛感沒有那麼強，也想趁著這個時候，讓大家多照顧著。而且第一胎本就心裡沒底，會十分害怕，也就容易一驚一乍的。
這個媳婦之前她確實不太滿意，不過自打做了生意以後，倒是越發沉穩會接人待物了。雖然有時候還是瞧著不順眼，卻也不像之前一樣，時不時會後悔當初怎麼就瞧上了她。
“那也得提前說，我們好準備。大部分人是生得比較慢，可有的人天生命好，跟拉個屎一樣就生出來了。”
秦氏笑了笑，可很快笑容僵住了，腹中傳來難以忍受的疼痛感，如同刀在肚子裡絞一樣，讓人難以忍受。
可她記著不能叫，否則後頭就沒有力氣了，咬著下嘴唇捂著肚子躺在床上，一副難耐的模樣，額頭上都是冷汗。
高氏嘆了一口氣，這種時候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硬生生的挨著。
因為還沒生，蔡大江在一邊陪著，整個人束手無策，不知道該幹什麼才好。
產婆很快被接了過來，為了以防萬一，還叫了個大夫。
“你這是第一胎，距離生的時候還差遠了。先下床走一走，一會才好生。”產婆檢查了之後道，她是陽城裡有名的產婆，平日還能給婦人看些小病，檢查一番之後直接把人趕下了床。
只見紅不破羊水，下來行走尤其是爬樓梯，是可以促進儘早生產的。蔡小滿上一世也聽過這說法，當時她一個朋友還是在國外生的，直接被護士趕下床，不管樂不樂意都得讓丈夫扶著爬樓梯去。
蔡大江見秦氏疼得厲害，這個樣子可怎麼走啊，攙著也很難受啊。
“這太折騰人了吧？不走不成嗎？”
產婆直接瞪了他一眼：“疼媳婦不是這樣疼的，就她這樣子一指都沒開，若是不走動走動，至少還要疼五六個時辰。”
“你一邊去，王嬸說什麼你只管照做就是。”高氏去把秦氏硬是攙扶起來，秦氏雖然很不想動，可不敢違抗婆婆的命令，只能站起來被攙扶著艱難的行走。
走了好一會，秦氏已經疼得受不了了，怎麼都不肯再走，產婆這才下令讓她回去躺著，又給做了一次檢查。
這一次，已經開了五指。
秦氏是個幸運的，生產的時候非常順利，沒一會就生了下來，母女平安。
“哇”的一聲，聲音又脆又亮。
除了高氏其他人都被安排在外頭等著，產房男人和未出閣的女孩都是不能進的。一聽到這動靜，頓時都樂了起來。
“這聲響，一聽就是個健康的孩子！”蔡老根笑得燦爛，心裡一塊大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
這可是他們家的第三代，如今也是三代同堂了！
蔡大江是最焦急的，偏偏不能進去，在那急的直打轉，一雙眼睛牢牢的盯著門口。
過了好一陣，產婆終於抱著孩子走了出來：“恭喜，是個千金，母女都平安！”
蔡小虎探過頭來一看，被驚到了：“哇，怎麼這麼醜？還是一個女孩，以後可得準備好多嫁妝才行……哎喲。”
“都多大的人了，還胡咧咧呢！”蔡小滿直接給了他一個一拳，很是不滿道。
蔡小雪是見過弟弟妹妹剛生下來模樣的人，笑道：“剛生下來的還走都是這樣，過一陣張開了就好看了。你小時候比她難看多了，咱們的侄女已經是很好看的了。”
蔡小虎還是有些懷疑，卻也沒有再敢胡說。
蔡大江看著自己的孩子，心底一片激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想去抱，可這麼個小不點，又怕自己力氣太大不小心捏碎了。
於是僵直著，完全不敢出手。
“大妮咋樣了？”他被攔著不能進去，也不知道裡面的情形，心裡非常焦急。
產婆笑道：“好著呢，生產很順利，等裡頭收拾好了，你就可以過去見她。”
這個時候天氣還有些涼，而且外頭人多，怕沾了病氣，瞧了一會，產婆就抱著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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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多了個小娃娃，立馬變得不一樣起來，明明就是一個小不點，也不是很喜歡哭鬧，可就是覺得整個院子比從前熱鬧了許多。
孩子的名字是蔡老根取的，取名為蔡春鶯，小名為小花。寓意聲若春鶯，人美如花，寄託著非常樸實的願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的關係，小花非常的安靜，就算是哭也是很低很小聲，讓人覺得心疼卻不會厭煩。和在肚子裡使勁折騰的不一樣，出生之後乖巧極了，只有餓了和想要排洩的時候，才會嚶嚶嚶的哭幾聲，平常吃飽了就睡，一點都不會折騰人。
“這孩子怕是知道以前太鬧著你，生下來了就非常乖巧了。”高氏瞧著正睡得香甜的笑話笑眯眯道，雖然有點遺憾不能一舉得男，可家裡添丁還是非常值得高興的。
再說了，現在兩個孩子還年輕，這一胎生得很順利，以後再生就是了。
秦氏看著越發可愛的女兒，心底一片柔軟，卻也忍不住道：“可惜是個女孩……”
“女孩怎麼了！”高氏沒好氣瞪了她一眼，她心底雖然也不高興，可別人都不能說，哪怕是秦氏。老宅那邊知道他們生的是閨女，不知道有多幸災樂禍，說他們等了這麼久竟然等了個賠錢貨，只怕心底惱死了。
秦氏懷孕的時候，被如何對待大家都看在眼裡，不知道多少人羨慕著呢。
不僅一天好吃好喝的伺候，家裡的活都不用怎麼管。巷子裡的媳婦們哪個不是懷了孕，直到生產那天都要伺候一家老小，像這樣被供著，還真沒有幾個。
結果，沒有想到生的竟然是女兒，不少人都等著看秦氏的笑話呢。
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懷上了，結果還不是個能傳宗接代的。
高氏聽了很不服氣，非要讓大家瞧瞧他們蔡家有多大度。月子裡依然好好伺候著，除了剛生下來幾天不敢太油膩，後頭每天不是一隻雞就是豬蹄等等。
不僅如此，她還買了那昂貴的驢膠用來給秦氏補血補氣，生得生產之後太虛，也影響以後不好懷孕。
“咱們自己都是女人，咱們自己都嫌棄，這不是腦子被門夾了嗎！”
這句話是蔡小滿說的，她看出高氏心底還是有些不高興的，畢竟等了這麼多年才有，雖說以後就會生，可誰知道會不會等到猴年馬月去。
可高氏本也不是那刻薄之人，再加上蔡小滿一天在她耳邊洗腦，以及外頭人看笑話，也就變得十分大度了。
越是如此，秦氏心底反而越來越不安。家裡頭人對她這麼好，可她的肚子卻如此不爭氣，讓她真是懊惱不已。
雖然女兒很可愛，讓她疼到心窩裡，可還是忍不住懊惱為何不是個男孩。明面上她沒說什麼，可暗地裡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覺得老天對她太不公，完全忘了之前覺得能有孩子就感激上天的那種心情。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肯定背地裡又在難過了。”高氏冷哼，“這樣可不行，月子裡哭哭啼啼的，以後眼睛就不好了，而且奶水都會變得不好！我大孫女可是咱們家的千金寶貝，你可不能讓她連口好奶都吃不上。”
“娘，我……”
“好好養身子，若是落下了病根，以後要是懷不上了，看我怎麼收拾你！”高氏直接放下狠話走了，秦氏這下不敢再沉浸在悲傷懊惱之中，不敢覺得委屈而偷偷哭泣。
因為滿月酒的時候，正好處在蔡小虎即將進行府試的期間，為了避免打擾，便是自家人吃個便飯，打算到了百日宴的時候大辦一場。
那個時候孩子也大了，見人也不怕染了病氣。包括洗三等等，全都是從簡。
外人不知，都以為蔡家人不重視這孫女，至於給秦氏做好吃的，那也都是做做樣子罷了。其實暗地裡，只怕都沒有進那秦氏的嘴。
高氏剛開始聽了還有些惱怒，可後來也不當一回事了，心底暗搓搓的想，等到百日宴的時候，看她怎麼打這些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