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的跑步聲。

來人在進屋前特意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才踏進屋子,口裡大聲喊著:“丫頭,丫頭。”

男人將斗笠取下來,掛在進屋的屏風上,口裡忍不住嘟囔一句:“這雪下得太大了。”

裡屋冒出個腦袋,男人定睛一瞧,發現是自己小兒子,眉頭一皺,“你小子怎麼又溜進你姐姐屋裡,你姐姐不在?”

小男孩走了出去,他偏著小腦袋看著自己父親:“姐姐說有事,便出去了。”

男人上前幾步,把小男孩藏在背後的東西直接搶了過來,“又拿你姐姐的東西,小心你姐姐回來罵你。”

小男孩吐了吐舌,“姐姐才不會呢。”

話頓,門口傳來響聲。

男人和小男孩同時往門口看去,就看到一個少女走了進去。那個少女穿了件紅色襖子,下面是水紅色的裙子,紅色襯得少女本就妖媚的臉蛋更加嫵媚,但因為年齡的稚嫩,眉目間又是十分清純,把臉蛋上的妖豔一掃而空。

少女一走進來就哆嗦了下,連忙走到火爐旁。

男人連忙上前,“丫頭,你又出去做什麼?外面天寒地凍,仔細把你身體凍壞。你之前病了好幾個月才醒。”

他口裡的丫頭就是芝芝。

芝芝對著自己爹柔柔一笑,“我就出去一會,不會生病的。爹,你餓了嗎?我去做飯。”

“你身體還沒好,今日還是我做。”男人說完就轉身去廚房了,走之前還丟下一句,“你快回屋,換一身衣服。”

芝芝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回到自己十五歲的時候,她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她爹和她弟弟紅通通的眼睛。

她還沒來及說話,她弟弟就嚎啕大哭,“姐姐,你終於醒了,你都睡了三個月了。”

三個月?

芝芝不解,但是她發現她爹好像年輕了,而且她弟弟居然現在還是個八歲小孩的模樣。

“我……我睡了三個月?”

可她明明是變成阿飄了啊。

“丫頭,你先別說話,我去請李大夫過來。”她爹立刻轉身走了。

後來,李大夫過來,看了芝芝後,說了一通芝芝聽不懂的話,但是其中幾個字,她還是捕捉到了。

李大夫說她是邪風入體,才導致病魔纏體,她醒了便是沒什麼事。

李大夫也比上次看到要年輕。

芝芝盯著天花板看,突然反應過來,她可能是回到幾年前了,是那個神仙幫了她嗎?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夜那個神仙取了她的心臟。

好像還是有心跳的,心還在啊。

那是怎麼回事呢?

芝芝把目光看向她爹,再看看緊張兮兮看著李大夫的弟弟。

不管怎麼樣,能見到他們就很好了。

芝芝後來私下又套了自己弟弟的話,果然她是回到她十五歲的時候。

永安三十年。

公主這個時候還沒有大婚。

芝芝眼睛突然亮了,上輩子她就是進了公主府,不但很難見到自己的家人,還變成了阿飄。這輩子她一定不要再成為駙馬的小妾了。

芝芝暗暗發誓,她一定要在公主大婚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目標定下了,就要具體規劃了。

芝芝花了七天的時候來思考嫁給誰。

李大夫的兒子今年二十歲,和她年齡相配,但是跟李大夫長得一模一樣,太醜了,不行。

隔壁街的羅放,相貌尚可,只是後來染上賭博,最後把家底都敗光了。

她娘說了,太醜太窮的男人不能嫁,嫁了過去吃苦。

有錢又長得好看的男人。

芝芝在腦袋努力想。

突然想到一雙熟悉的眼睛。

那一夜,她的目光撞進那個男人的眼裡。

芝芝立刻搖了搖頭。

她怎麼能想一個害死她的男人,不過她那次還是第一次和男人那麼親密接觸,他的手曾經搭在自己的腰上,而他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

“姐姐,你怎麼臉紅了?”弟弟林元的聲音立刻把芝芝拉回了現實。

芝芝啊了一聲,然後慌張地看著林元,“我臉紅了嗎?可能是太熱了吧,呵呵。火爐離我太近了。”

林元猛地湊近芝芝的臉,姐弟兩個其實長得很像,只是林元是男孩子,五官要更粗糙一些,更英氣一些,但兩姐弟的一雙鳳眼卻是一模一樣。

芝芝已經長大,所以那雙鳳眼隨便一轉,都像是勾魂。

“姐姐,你最近有點奇怪。”

芝芝心虛地挪開視線,“你想多了。”

林元也把臉轉過去,“你最近總在發呆,姐姐,你是不是身體還沒有好?”

芝芝暗暗松一口氣,“沒有,你別擔心,我好全了。”

芝芝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弟弟打發走。

她爹就叫他們吃法了。

飯桌上,她爹一直往芝芝碗裡夾菜,芝芝實在吃不完了,才說:“爹,夠了。”

她爹這才發現芝芝的碗都堆成一個小山丘,尷尬地笑了下,“是嗎?對了,丫頭,剛剛出去做什麼了?”

芝芝低下頭,“我去了胭脂鋪子。”

她爹一愣,“倒也是,丫頭長大了。那你看中了嗎?身上錢還夠用?要不要再做兩身衣裳?”

林元喊:“爹,我也想做衣服。”

“你一邊去,你還有衣服,再不濟穿你姐姐小時候的衣服。”

林元氣死了,“我是男人,怎麼能穿女人的衣服。”

“你算什麼男人?”她爹嫌棄地看了眼林元。

芝芝想得很明白,以她的家世,想嫁給大戶人家做妻,幾乎不可能,芝芝想到自己上輩子當妾,說被殺就被殺,一點話語權都沒有,可見這個妾也是不好的,而且她是實在不想摻和那個假公主真皇子的事裡面去了。

芝芝花了大功夫,才把目標鎖定在永安三十五年考上探花的向舉人。

向舉人全名向青雎,他考上舉人之前是個監生,當初還是她弟弟給她寫信,說他同書院的哥哥考上舉人了,她才知道,她不識字,還是讓采苓念的,采苓認識的字不多,所以在向舉人的名字那裡卡住了。

“向青……向青……這個字奴婢也不認識。”

采苓臉蛋微紅,把書信遞給芝芝。

芝芝把信接過來,“沒關係,這個人我倒是識的,他叫向青雎。”

後來,芝芝當阿飄的那段日子,日常趴在房梁上的時候,聽到了太監說話,“恭賀皇上,今年的探花郎向青雎是名副其實了。”

向青雎?芝芝有點驚訝,後來她還真的見到向青雎穿著官服的樣子,這才相信原來向青雎真考上了。

若說芝芝是這方圓十里長得最好看的平民女子,那麼向青雎便是這方圓十里的男子中相貌最佳,學問最高的人了。不過,向青雎一心只讀聖賢書,完全不想兒女私情的。上輩子芝芝其實偷偷愛慕過向青雎,只是一道聖旨下來,她措手不及,就進了公主府。

這輩子想來,若是她能和向青雎成,便是再好不過了,等向青雎成了探花郎,她就是探花郎夫人。芝芝偷偷笑了起來,連忙去找絲線,她決定給向青雎縫了個荷包。

芝芝沒讀過什麼書,平時都是她娘給她講故事。

她娘告訴她,在心上人面前,千萬不要害臊。

她娘還告訴她,男人的心是很好得到的。

“看,故事裡的狐妖不是勾勾手,男人就上鉤了嗎?當初你爹也是這樣。”

雖然她娘在她十二歲的時候病逝了,但是她卻記住她娘的話。

芝芝決定繡個鴛鴦的荷包。

她這幾日出去,是去了香料鋪,她覺得讀書人應該喜歡寧神的香料,所以跑遍了全城,去找她覺得最寧神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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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鎖門了,丫頭,小元,你們早點休息。”

外面傳來她爹的聲音。

芝芝猛地抬頭,才發現她繡荷包太認真,天已經黑了下來。她表情立刻一變,裡面丟下荷包,往床邊跑。

芝芝幾乎動作迅速地躲進了被子裡,拿被子緊緊蓋住了腦袋。

“你說有人可以看見我們,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就是這個屋的小姑娘。”

“真的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看見我。嘻嘻,我好久沒有跟人聊天了,我們去找那個小姑娘。”

“好啊,那我們要不要敲門?”

“你能敲響門嗎?”

芝芝在被子裡抖,門外的聲音越來越近,好像已經到了她的床邊。

“小姑娘在被子裡?為什麼被子在抖?”

“因為她可以聽到我們說話。”

“嘻嘻,那我是不是可以把我新編的曲子唱給她聽?”

芝芝自從醒過來後,就多了個毛病。

她可以看見阿飄。

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是她夜裡起來去茅房,卻在茅房見到一個老婆婆。

“老婆婆?你怎麼在我家?”

那個老婆婆蹲在茅房門口,佝僂著身體,好像聽不見芝芝說話。

芝芝覺得奇怪,忍不住上前,正準備聲音大一些的時候,那個老婆婆回了頭。

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芝芝“啊”的一聲尖叫了起來。

她爹被她吵醒了,連忙爬起來,“怎麼了?怎麼了?芝芝?”

芝芝直接嚇哭了。

那個老婆婆還是面朝她,明明沒有五官,但芝芝好像覺得老婆婆的表情是在嫌棄她。

“少見多怪,沒見過阿飄啊。”

一個蒼老的女聲。

芝芝暴哭。

她爹已經衝了出來,跑到芝芝面前,著急得不行,“怎麼了?怎麼了?”

芝芝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老奶奶的方向,“爹,爹,那裡是不是有個老婆婆?”

她爹循著她的手指看過去,“沒有啊。”

“你叫誰老婆婆?我才死了兩天,按照阿飄的年齡,我還小呢。”

老婆婆站了起來,往芝芝這邊走了過來。

芝芝哇地一聲哭得更慘,扭頭就跑了。

從那夜之後,她就知道她可以見到阿飄了。

那個神仙說要送她禮物,莫非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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