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康帝的旨意過來之時, 溫含章只能緊急讓人去二皇子府上把鍾涵喊回來。宣旨的高太監態度倒是還行, 許是知道鍾涵要受到重用, 溫含章請他略微等候一番,高太監也是客客氣氣的。

溫含章許久沒與宮中的人聯絡,丫鬟們上過茶後, 她便趁機問了高太監幾句溫貴太妃的情況。

高太監聽溫含章提起溫貴太妃,臉上又緩和了許多。他和善地笑道:“太妃娘娘有皇上孝順, 自是極好的。皇上擔心娘娘在宮中無聊,還特地吩咐了張娘娘多去看望。上個月太妃娘娘的壽辰, 張娘娘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小菜, 太妃娘娘十分喜歡。”

張娘娘?

宮中什麼時候有一個張娘娘了?溫含章有些對不上號。

上個月溫貴太妃的壽辰, 當時張氏還在京中, 溫含章便託了張氏將她的禮物一起帶進宮, 她娘也沒說姑祖奶奶身邊多出了一個張娘娘啊。

溫含章一臉的霧水,高太監笑道:“說起來,鍾夫人應也是認識的, 張娘娘便是張將軍府上的三姑娘, 將軍夫人對張娘娘愛若珍寶,去年進宮前便將她記在名下了。”

溫含章默了默,原來是張珍真。張珍真居然入宮了。將軍夫人可真行,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 進宮陪伴一個六十幾歲的老翁,若是真的將她當成珍寶,怎麼不把這份殊榮讓給自己的親生女兒。

溫含章想起未嫁時的那些事, 心中有種恍如隔世之感。她新嫁一月便開始守孝,與先前的友人故舊許久沒有見面。張家姐妹後續之事她也沒有關注。沒想到居然會是這麼一個發展。

溫含章和高太監不過聊了一刻鍾,鍾涵便匆匆迴轉了。送走宣旨太監後,鍾涵手握聖旨站在明堂之上,表情有些沉凝。

溫含章也聽到了聖旨上的內容,明康帝讓鍾涵負責備災之事,配給他的編制人員從六部抽調,衛紹也是其中一員。聖旨上還特地註明,因救災一向是戶部的責任,但這件事沒有前例,鍾涵需要仔細斟酌,務必不能讓朝廷貽笑民間。

皇上怎麼突然認真起來了?

自從欽天監七月中遞了奏摺,明康帝對這件事一直是放任自主的,態度模稜兩可,朝中官員摸不清他的意思,這件事才會拖到九月初還沒有一個底定——若皇上重視此事,絕不會是這樣的辦事效率。

溫含章只是內宅婦人,心中再著急上火也是無可奈何。她上前一步道:“無論如何,這件事終於有明旨下來了。”只是怎麼會頒給鍾涵,這件事不是二皇子主導的嗎?鍾涵這樣,算是明著搶了二皇子的差事吧?

溫含章皺了皺眉頭,以二皇子的小氣程度,除非鍾涵還能再獻上一個金礦,否則二皇子那邊必是會落下不是。

她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便聽到鍾涵道:“皇上想離間我與二皇子的關係,拿我給衛紹做墊腳石。”

鍾涵心中十分平靜,明康帝神來的一招,叫他在二皇子身上下的千般努力全都化為灰燼,但他心中早有預料。他與二皇子親近之事外頭雖然沒有多少人知曉,但皇上一定一直讓人盯著他。

皇上為著衛紹,真可謂用心良苦,怕他兩面三刀,還費勁力氣先切斷了他的後路。溫含章昨夜的擔心真是多此一舉 。

還有他奪情啟用這件事,鍾涵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明康帝在為衛紹鋪路。皇帝對他如此生厭,怎麼會平白給他派差事。他昨日與衛紹相談甚歡的事情,明康帝必然知情。

衛紹恢復皇子身份時若想要少些阻力,手上一定要有些能夠服眾的功績。

天災之事真假難辨,若是真的,此事由他主導,他既然已經與衛紹認親,便是過後皇上剝奪了他身上的功勞分予衛紹,他也只能認了。

若是假的,背黑鍋的人是他,衛紹無需負責,但他卻能從備災中積累經驗,之後也能為梅尚書的那份摺子提供助力。

怎麼算,衛紹都不虧。若衛紹能得到了梅尚書的好感,這就是天大的好處。

只是對於鍾涵來說,明康帝這種不留餘力想要坑他的精神,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溫含章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皇上這般,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鍾涵頓了頓,看著肩膀上的白皙小手,由手再到臉,再到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溫含章是不是忘了他們還在鬧矛盾了?

溫含章與他的目光對瞪了許久,堅決不先撤退。最後還是鍾涵先移過了眼睛:“皇上既然已經有旨意下來,我下午便先到都督府辦公了。”

溫含章應了一聲,又操心道:“鍾晏守孝後應該也沒有去過府衙了,不如我先讓人過去打掃一番。皇上的旨意突然而至,我怕那些屬吏都沒有準備。”

鍾涵見溫含章說得自然又妥帖,心中又想起溫含章昨夜的質疑,委屈和不平在肚腹中翻滾得厲害,他突然很想問含章,她心中究竟是怎麼想他的。可惜,時間來不及了。

這封聖旨,該知道的人,都已經知道了。縱是他被迫得罪二皇子,也總是要寫封信過去表白一番。

鍾涵看了一下日頭,突然掐住溫含章的臉頰,往外一拉:“昨夜之事,我還沒跟你算賬,等我忙完了再來找你好好說道說道。”那種傷心失望下就冷落妻子,讓妻子更有藉口念旁人好的事情,在他這裡是絕不可能發生的。鍾涵惡狠狠地想,他們連兒子都有了,溫含章再看他不好,也沒得選擇了。

嘉年居。

溫含章捧著銅鏡看著上面的紅腫,心中大罵著鍾涵,其實他的力度拿捏得當,她也不覺得痛,但她皮膚嬌弱,看起來便顯得異常恐怖了。早上她從正義堂出來時,蘇嬤嬤還以為鍾涵打她了。溫含章只得用一方手帕將臉捂住,否則她被家暴的事情,肯定立時就傳遍整個府內了。

春暖三兩步由外頭進來,手上拿了一管碧玉膏:“夫人,我找到了。”

溫含章趕緊拿過來,用手指沾上一點抹勻了臉:“這些常用的藥物,以後就別收在庫房了。”待到冰涼的觸感從臉上傳來,溫含章才撥出一口氣道。

春暖還沒回話,蘇嬤嬤就搶過話頭道:“咱們房裡一直備著呢,上回您給大姑娘送了一支,大姑娘那邊用著好,昨日又過來要了一支。”

大姑娘說的是鍾涼笙。溫含章不心疼碧玉膏,她只是好奇,鍾涼笙怎麼突然有膽子要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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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嬤嬤三兩下就把事情說出來,原是先前鍾涼笙身邊的玉福丫鬟在鬧事。那丫頭被調離了懷暖齋後,先到了府中針線房,後來就被溫含章打發到了莊子上。鍾涼笙求了幾次,溫含章也沒鬆口將玉福調回府。她只好每月偷著給玉福送些銀子用度。

這回玉福會鬧事,是因為溫含章讓手下的莊頭給莊戶們做地震逃生訓練。玉福給嚇壞了,就更是死皮賴臉朝著鍾涼笙要東西,這碧玉膏也是玉福要的。懷暖齋的莊嬤嬤與蘇嬤嬤說了好幾回,一直抱怨鍾涼笙的體己都被收刮沒了,玉福那邊就是一個填不盡的窟窿。蘇嬤嬤和莊嬤嬤一般,都煩透了玉福了。

除了玉福之事,蘇嬤嬤還委婉道了一句:“幾個莊頭都在問,到時候禍事降臨,能不能跟在夫人身旁。”

溫含章想了想:“這離欽天監的預言還有兩個多月呢。府裡府外的下人不可能全都帶走,只能是儘量做好備震之事。若有真的十分害怕的,贖身銀兩減半,可自贖而去。”溫含章莊子上的福利十分豐厚,只要能攢個三四年,就能湊夠贖身銀子。真想走的人,她也不會阻止。

得到了溫含章的確定回覆,蘇嬤嬤也是松了一口氣。氣氛是會傳染的。溫含章與鍾涵都篤定十二月會有地動,蘇嬤嬤看著溫含章一直吩咐人收拾東西、採買物資,心中也有些打鼓。她是府中的管事嬤嬤,就連她都這樣,可想而知其他人會有多忐忑。

反正都說到這裡了,溫含章乾脆讓蘇嬤嬤將府中的賬冊拿過來,準備點一下手中的存貨。

這段日子,高、葉管事都被她派到了外頭,溫含章還額外向鍾涵多要了一個清皓幫忙。從五月份開始,這件事便一直在準備著。溫含章莊子的糧食種得不多,因此物資採購一事,糧食便是重點。

溫含章又吩咐不能在京中買糧,幾個管事光在糧食事上便花費了許多心機。京中現下藏著的便有一萬石,另外本著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的道理,管事們在其他縣城租借了幾個倉庫,外頭零零總總的加起來,也有差不多兩萬石了。

在糧食上就用了三萬兩銀子,另有治風寒、跌打、止血的藥物也各備了兩、三千斤,這裡也有兩萬兩了,柴炭等體積重大,溫含章只將她手上的三個莊子都囤滿,之後便不讓人繼續採購了。

她讓管事們辦差時下的命令是,在地動時他們家的下人要不缺吃喝,另有郊外的粥棚能繼續供應下去。她救不了所有人,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溫含章合上賬冊,又問了一下蘇嬤嬤京城最近的物價,當聽到一石米從一兩漲到四兩,她便打算把管事們都召回來。現下準備的,也差不多了。

蘇嬤嬤應了一聲,正想著把事情吩咐下去,溫含章又叫住了她,輕描淡寫道:“在府中查查,是誰幫玉福傳遞一下。那個人既然一直念著玉福,便讓她與玉福一起作伴去。”

蘇嬤嬤愣了愣,接著就笑起來。她方才還以為溫含章不想處置玉福呢,沒想到還會有這個後續。

蘇嬤嬤倒要看看,沒了傳聲筒,玉福還能不能做夭。從來沒有看過小姐省著自己養著丫鬟的,玉福和鍾涼笙,真是讓蘇嬤嬤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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